第三章：新兵郭亮

赵富山著

三、新兵郭亮

起床军号吹响了，嘹亮的军号声在这群山峻岭中久久地久久地廻荡着！她唤醒了沉睡中的战士；也唤醒了沉睡千百年的大兴安岭。

嘹亮的军号声振奋着每个新兵；悠扬的军号声激励着每个新兵。在红旗下成长起来的第一代青年来了！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解放军战士来了！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让小日本的“七进七出”见鬼去吧！我们才是大兴安岭真正的主人，我们才是大兴安岭真正的建设者！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就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地方！我们要在这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郭亮看到那远远的一片又一片的白桦林，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列，迎接着他们的到来。那挺拔笔直的树干，耸立在原始森林的绿意之中。

白桦树的枝干是白白的，与远处绿油油的樟子松绿白相映，构成一幅清爽宜人的图景。郭亮想如果走进大森林，一定会有一股股清香的略带甜味儿的气息袭来，使你倍感神清气爽，惬意无比……

后来得知，每当春雪消融，沉睡了一冬的林木开始复苏之际，白桦树便焕发了青春的活力，它们用须根吸吮着大地的水分，犹如婴儿吸吮着母乳。这时，干枯而粗糙的树干开始绽出片片嫩绿的新叶，微风过处，绿色的海洋漾起层层涟漪，那“沙沙沙”的声响，犹如大自然欢快的乐曲。

月朗星稀，当值勤的新兵手握钢枪，警惕地注视着营区旁的一草一木时，听到“噼噼啪啪”的声响，不明就里的新战士，会端起枪警惕地将营地搜寻一番，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依旧是静静的森林及沉入梦乡的战友的鼾声。

天亮换岗，去请教有经验的老兵，老兵听后哈哈大笑：那是白桦树在吸入水分后，将原来干枯的老皮挣裂开来发出的声音，这响声预示着老皮的死亡和嫩皮的新生……

在后来的日子，春夏之交，白桦树亭亭玉立，挺拔而高洁，这时在树干的光滑之处划上两个环抱的圆圈，再把圆圈之间上下贯通地划上一刀，就会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一块方方正正的桦树皮就剥落下来了，再用尖刀轻轻撬划，一块儿手帕大小的白桦树内皮就在手中了。战士在这光洁而细腻的桦树皮上面写诗作画，或给远方的姑娘写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这样别致的情书不管文笔如何，单单这稀罕的桦树皮纸定可拴住远方姑娘的一颗芳心……

白桦树高洁，浑身是宝。当地的鄂伦春人和达斡尔人用白桦树修房建屋——撮摞子，做成桦皮船。战士们把白桦树伐下，截成树柈子，堆在屋后，作为过冬的燃料度过寒冬。白桦树可谓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年在大兴安岭，每个新战士都有一个由木工班精心制作的小木箱，那就是散发着特殊清香的桦木箱。战士用它装着自己的物品和秘密。每当夜深人静，伴着大森林的松风和虫鸣，它也用自己的清香熏染着梦境中的士兵。

战士戍边几年，一个桦木箱常常陪伴着他辗转几百公里、七八个营地。一条钢铁大道在铁道兵辛勤的劳作下，一公里一公里地向绿色宝库腹地延伸，一个桦木箱陪伴着战士从新兵变成老兵。

当老兵退伍之际，又会将心爱的桦木箱连同自己的祝福交付给新兵。桦木箱就这样，承载着老兵的希冀和新兵的振奋，一代一代地流转……

每当念及大兴安岭上的白桦林，郭亮的心中会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思念和眷恋之情。

向你致敬——我心中永远的白桦林！

郭亮和新兵们在这嘹亮的军号声中开始了他们的军旅生涯。是这嘹亮的军号声伴随他们度过了他们最最美好的青春······

集合号吹响了。顿时，操场里“稍息、立正”的口令声此起彼伏伏。战士们的报数声响成一片。一排三班在班长“左右左”的口令声中第一个进入操场。尽管他们的队伍并不整齐，步伐也不标准，还是得到了连首长的肯定。大约五分钟后，全连战士集合完毕。值勤排长向连长汇报了全连人数并请求指示。

连长讲了三件事：“一·一九六三年春季兵的入伍时间均按三月一日计算，解散后每人填写一份‘战士登记表’。表中统一按这个时间填写。在填写‘战士登记表’以前，你们仍然是‘审查’阶段，填表后你们就是一名真正的、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因此，要严肃、要认真。

二·解散后以班为单位，互相作自我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并选出本班的‘代理’副班长；其余时间搞搞个人卫生”。连长特别强调：“因为这里没有邮政线路，因此暂时不能和家里通信”。队伍里一片哗然！

一排三班的战士们整齐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他们正在作自我介绍。班长第一个发言，他说：“我叫夏华胜，湖南浏阳人。今年三十岁。我只上过四年学。五八年三月入伍。我文化低，没有工作经验。希望大家多多帮助，共同把三班的工作搞好”。以后大家一一发言。

络腮胡子“老兵”的发言不时引起战友们的哄堂大笑，他煞有介事地说：“俺叫王先吹”。大家原以为他叫“王仙锤”。光名字就让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他又说：“大家别笑，这个名字还是俺爷爷给俺起的哩。俺的嗓门大，哭起来象吹喇叭。人还没从娘肚里爬出来先吹起了喇叭。爷爷说就叫个‘先吹’吧。俺爹在一边蹲着直吧嗒嘴，没敢说话。

俺是河北平山人，离‘百保儿’不远。（指革命根据地西柏坡）俺家也有大山，比这儿山高，比这儿山陡。虽然没有大树但是有山药”。（指红薯）战友们又是一阵大笑。

他接着说：“俺家的山药又甜又面，可养人。俺家‘狗儿’（根儿）（指儿子）叫蛋蛋儿，就好吃山药”。战友们笑出了眼泪，他一本正经地又说：“俺蛋蛋儿今年五岁，长的可好。俺爹俺娘拿他当个宝儿”······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眼角渗出了泪水，他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

自我介绍后，开始选举“代理”副班长。说是选举实际只是走走过场，“代理”副班长的人选连部早已“内定”，各班班长的发言只是做个引导而已 。

一排三班的“选举”进行的十分顺利。夏班长第一个发言，说：“大家注意没有？请看房顶”。这时大家才发现，军帐房顶上的大洞不知什么时侯被堵住了。班长又说：“这是昨天晚上，郭亮同志在大家睡熟后冒着三十多度的严寒，一个人爬到房顶堵住的”。（实际，班长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郭亮）

班长又说：“郭亮同志在行军途中表现的积极主动，话虽然不多但是活没少干，还教大家唱革命歌曲。即活跃了部队生活又鼓午了士气。我选郭亮同志当咱们的副班长，大家同意吗”？自然是一致通过。

郭亮，中等身材，体型略显瘦小单薄，然而，两眼却炯炯有神，显得很精干。他是三班唯一的城市兵。入伍前是高中三年的在校生。“征兵办”的同志到他们学校征兵时，他第一个报名。当时，校方和“征兵办”的负责同志考虑，他再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而且还是毕业班的“尖子生”。报考大学肯定没问题。因此，就把他的“入伍申请表”压了下来。

在“政审”时，郭亮发现没有他，这可把他急坏了。为了当上兵，为了实现多年的愿望。他从早到晚“泡”在武装部。后来听说“接兵”的同志住在市招待所，他先后两次找到“接兵”总指挥要求参军。袁团长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鬼”，在他的小本本上记下了他的名字。新兵集中的前一天，郭亮以“特招”的身份随部队来到了大兴安岭。

一天的休整很快就过去了。休息一天的新兵们又恢复了年轻人特有的精神。新认识的战友互相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老乡们三五成群在一起打闹说笑。思乡的愁绪被暂时忘却。

这时，连部正在召开班长以上的干部会议。连长传达了上级指示：由于任务重时间紧，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计划要求两个月完成。训练课目一项不能少！

团部正在制定新的训练计划。同时，会议还分析了新兵们的思想动态，认为大部分新兵的思想还比较稳定。但是，有相当一部分新兵开始动摇，到处散佈“当兵吃亏论”。不少新兵对大兴安岭“远看一片树；抬头一片天”的恶劣环境产生了畏难情绪，视野的受阻使他们心烦意乱。

怕苦怕累的思想也在不断地困扰着他们。针对这种思想，连首长要求各班排散会后，要充份发挥“代理”副班长和积极分子的作用。要作好政治思想工作。要积极开展“一帮一”、“一对红”活动，主动找那些情绪低落的战士促膝谈心。要把不利于训练的活思想消灭在萌芽中。为确保两个月内完成训练任务铺平道路！

这时，我们的指导员带领大家一句一句教唱“兵歌”：《铁道兵志在四方》：

             背上了那个行装，

             扛起了枪，

             雄壮的那个队伍

             浩浩荡荡，

             同志呀，

你要问，我们哪里去呀？

             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离别了天山千里雪，

             但见那东海万顷浪；

             才听塞外牛羊叫，

             又闻那个江南稻花香。

             同志们啊，迈开大步哇，

             朝前走哇，

             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

那铿锵有力而又悠扬动听的歌声，从一顶顶军帐飞出，飞向密林，飞向旷野，飞向沉睡了千百年的大兴安岭，这歌声也真实而艺术地抒发了铁道兵的战斗历程和博大胸怀。

熄灯号在晚上九点三十分准时吹响。明天是军训第一天，夏班长要求大家一定要休息好。艰巨的任务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