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推理——围堵“油耗子”

一棵红杨树著

         三，    挂牌督办

将基本情况摸清后，2018年1月24日，阜新市公安局将此案向省公安厅进行了详细汇报。得到了咸金奎副厅长和内保总队宫锡强总队长的高度重视，立即启动了由内保总队牵头、多警种密切配合的协作机制，全力支持阜新市局开展案件侦办工作。

1月31日，省公安厅将此案经营情况向公安部进行汇报后，全国油气田及输油气管道安全保护工作部际联席会议决定将此案挂牌督办，并通过公安部传真电报将此案确立为部督案件，要求辽省公安厅会同黑、吉公安机关形成合力侦办此案，严打盗油贩油惯犯，深挖幕后保护伞，依法严惩涉案企业法人、实际控制人等违法犯罪人员。确保全链条、全区域打击，震慑此类犯罪。

为了推进黑、吉两省侦办工作开展，辽宁省公安厅于1月31日连夜召开会议，部署人员赴黑龙江省厅开展工作。

1，迎难而上

——挥师冰城

2018年2月1日，距离国人最重视的节日——春节已经很近了，大街小巷已经浓浓的节日氛围，买年货的人拎着大包小裹匆匆忙忙行走在各大商场和菜市场。与街面上热闹、放松的气氛比，此时“11.29”专案组指挥部里的气氛严肃，紧张。

按照公安部和省公安厅的指示精神，为了侦查有序进行，敖伟武将侦查组分成三个大组，一组警力远赴黑龙江省与当地警方通力合作，对原油来源进行侦查，固定证据，锁定盗油罪嫌疑人和收油的犯罪团伙，一组在辽宁侦查收油的非法小炼油厂，第三个组到盘锦地区去查大加工厂，查明资金流向，锁定各团伙重点犯罪嫌疑人。

专案组指挥部经过谨慎、多方考虑，派出以彰武县副局长卢建华为组长，刘洋和郝佳为组员的小组前往黑龙江冰城，围绕前期工作发现的线索开展侦办工作。

卢建华三人刚到哈尔滨的时候，工作上可以说是徒手抓刺猬，不知从哪儿入手。侦查中发现那几个与阜新非法炼油厂有联系的都是专用号码，不送油的时候不联系，平时保持静默状态。就像一条鱼沉到海底，可以说茫茫人海中找不到他是哪一个。再者工作环境又是背井离乡，盗油和销油团伙盘踞当地多年错综复杂，导致侦查员不敢轻易向当地警方透露线索。只好靠着自己这点力量一点一滴往前推进。

石油是重要的国家资源，广袤的国土，地下石油管道纵横交错。能源大动脉，支撑着我们十四亿人口的国计民生脉动。黑色的原油，是国家重要能源，是国家这个肌体的血脉。油田作为以原油生产为主体国有特大型企业是一座无围墙工厂，井点多、战线长、面积广，受油田自然条件的限制，，大部分油井、油站以及管道位于农村附近和田间，油田的输油、运气、供电、供水等与地方生活设施纵横交错，可实施盗窃犯罪的地点太多了，盗油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侦查的口子还是阜新指挥部传给他们的：黑龙江一伙人要给阜新送“冻板鱼”。鱼不潜水了，终于浮上水面。看着他们一点点暴露，找到这几个犯罪嫌疑人，用原始且好用的方法：秘密追踪。紧接着侦查员也找到装车地点了。夜里，在装车地点的远处秘密侦查，发现装完油就有人拿着仪器给油罐车扫描，想在油罐车上秘密装个跟踪器都不可能。只好用人远远地跟着，到了交货附近，还不直接进场，而是有人接车，再将车身扫描一遍。整个流程熟练，盗卖原油团伙分工明确，每一步流程都细化，都有预案。也说明这流程已实战多次了，不断改进，熟练，做起来简短、快捷毫无漏洞。

蹲守这个收油仓库，又发现几个盗油团伙。在追踪中发现：他们出去盗油的时候，前后车之间都用对讲机联系，根本不用手机。且犯罪嫌疑人之间也是单线联系，要出去干活了，带头的只要打一个电话，剩下的人员由别人去召集。至于盗油的地点更是游击战，打一枪换个地方，今天在荒郊野外，明天有可能在井口。偷盗的方式更是多样，有的在输油管道上栽阀，阀门打开，用厚塑料袋或暗罐装好，开车拉走。有的是开井。盗完油后送到事先约定好的收油点。

收油点更不固定，今晚送到郊外的平地上，明晚有可能就是某个小树林里，后天就是某个荒地或者小河边去取油。

人生地不熟，不敢过多依赖当地力量。异地办案，后援力量薄弱不说，就是当地风土人情，当地俗语、俚语有时搞不明白。很简单的事到专案组侦查员这里就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像在工作中得到线索：把货送到林子里或者是送到大地里，还有些约定俗成的地名。地名当地人一听就知道在哪儿，辽宁侦查员脑袋就懵了，还不敢问。偷盗原油都是成帮结伙的，万一开超市的、开出租的是他们留下的眼线……

不敢相信别人，不敢跟得太近，卢建华带几个侦查员就靠着自己揣摩，摸索。有的收油地点在林子里，车进不去，只好步行。有的收油地点长期使用，收油当天通往收油地点所有路口都有暗哨，只要看到外地车辆或者陌生面孔进入都会上前盘问，如果说是访亲探友，人家会派人直接到你要探访的家查询，是真事才会放过。后来侦查员们想出办法：得到收油的信息后就提前三四天进去，再慢慢观察。提前几天进入的话目标还小点。有时临时得到信息今晚某个地点收油，咋办？只好租当地出租车进去。当地车牌子犯罪嫌疑人防范心小点。

要是临时收油地点比如某个小树林里，就得提前大半天进去。收油都是半夜，冬天的夜晚，东北零下三十多度，穿多厚都能一下子打透。在无遮无挡的露天地里风就像薄薄的小刀片一样飕飕地刮着脸。在树林子里，树木就成了风的帮凶，山呼海啸，让你体会到啥叫冻僵血液。血液不流动，牙齿冻僵，直至冻僵思维，就是冻傻了。那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没法用语言形容。

最难的是村子和大野地，村子里都是熟人，一个陌生面孔出现都会惊动犯罪嫌疑人，大野地简直是一望无际，一只麻雀飞过都能引得人们驻足。

就这样生蹲硬守，看着交接完了，再远远跟着收油的看人家仓库在哪里。收油的将油积攒到一定量就运输到辽宁省非法小炼油厂。

为了摸清一个收油的仓库，一天侦查员白建和另一名侦查员驾车跟着一辆收油的车到了一个村子。刚下村口就围上来五六个年轻人，问他们干嘛的？他们说找个亲戚。人家接着问找谁？我们带你找。侦查员白建一看不好，地形不熟，车上有资料，万一被抓住肯定就露馅了，整个行动就毁了。赶紧掉头开车就跑，后面人反应迅速，开上车在后面猛追。在一跑一追中开始上演公路惊魂，追逐大戏。白健开足马力全力以赴地跑，另一侦查员打电话向领队卢建华求救。

卢建华此时正在另一地点侦查，听到情况紧急，判断一下形势，让白建开车赶往最近的高速路口，他们这组也往高速口赶，去接应白建。

两辆车一前一后赶到高速口。卢建华让白健车辆先行，他开车殿后。上了高速，后面追赶的车辆也到了。让卢建华和白建庆幸的是那辆车没上高速追。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两辆车在高速上跑了一百多公里，一前一后下高速。下了高速后在后面跟着的卢建华很快发现不对劲，一辆并不是上高速之前追侦查员的车好像在尾随白健的车。为了确认，他打电话告诉白健怎么走，经过几个路口后他判定了那辆车就是在尾随。看来这些盗、收油的犯罪团伙不死心，非得要弄清车里人到底是干啥的。要是让他们弄清，那么多同志的工作都白做了，功亏一篑。怎么办？他们尾随的目标是白建的车辆，卢建华几人的车辆没暴露，他当机立断，自己去别住这台车，通知白健让他趁机赶紧走。卢建华瞅准一个红绿灯处别住那辆车。白健开车冲过路口，将车开到一隐蔽处，车藏起来，换辆车开走。卢建华也甩掉那辆跟踪车。

破案后这个团伙被抓，犯罪嫌疑人供述当时白健开车进村他们以为是有人想举报他们挣笔快钱呢，他们追上去就想问问是哪伙人。白健车上了高速，他们就打电话告诉同行盯住这辆车。只要是在黑龙江范围内，也就是说几百公里范围内无论从哪个高速口下车都会有人盯着他们。得亏卢建华带人去接应，还看出尾随，不然事就大了。

收油、销油的团伙往外送油的过程侦查员从头到尾也跟踪过。仓库门口，油装完车就用GPS扫描，车到非法炼油厂附近停下还要扫描，当地司机接车，外地司机进不了炼油厂。一套程序下来看那熟练度就知不是一次、两次干这非法的勾当了，已经在实践中总结出一套成熟的反侦查手段。

在犯罪团伙严密的反侦察手段下别想在车上装定位，装什么高科技的玩意儿。只能最原始的方法，远远地驾车跟着。

从种种迹象专案组看出盗油团伙人多势众，且各地都有，互相有联系。各种突发情况早有预谋，有组织，不是散沙。一个走漏消息，就意味着整个地区的犯罪团伙转入地下，销毁证据。

专案组意识到：碰到对手了，将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如何，就看我们侦查员的功夫了。

工作再难我们也要迎难而上。我们是警察，警察就是保护国家和公民财产不受损害的。这是“11.29”专案组上下一致的想法和做法。

              2，接头

2018年3月3日，星期六。难得休一个周末的刑侦支队重案大队队长李明明极其高兴，今天，是他35周岁的生日，赶上周末，准备带着孩子老婆到父母家，一起庆祝一下。早上陪着妻子到早市买菜，妻子还到蛋糕店定了生日蛋糕。

下午，菜都下锅开始爆炒了，他的电话响了，队里来电话说有重要工作让他马上到彰武县公安局找敖伟武局长报到。看着父母、妻儿期望的眼神，他还是拒绝了让他吃完饭再走的要求立刻开车上了路。

到了彰武县公安局，敖局长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一次秘密行动，不能让同事和家人知道。说完，有工作人员递上来一张由沈阳开往哈尔滨的火车票。

敖局长接下来一句：哈尔滨有人在等你。

那一刻，李明明感觉自己回到影视剧中的解放前，准备去白区跟自己的同志接头。虽然这样想，却也没敢笑，敖局长十分严肃，气氛很吓人。直到他开车由彰武赶到沈阳，坐上那辆开往哈尔滨的高铁，都没缓过神来。

在火车上见到刑侦支队一位同事，也是到哈尔滨执行任务。为了保密起见车上两人也没敢说话。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只说有任务到外地，到哪儿都没敢说。

夜晚十点多钟，高铁列车停在了哈尔滨西站。一出车站，又给了他今天第二次惊讶，漫天风雪在飞舞。顿觉身上穿的都被寒风打透了。大雪没过小腿肚，车站外哈尔滨当地人说这是当年最大的一场雪。也算得上是东北人，他头一次看见出租车轮胎上绑着粗粗的防滑链。迎接他们的是先期到达哈尔滨开展工作的市局同行。坐上出租车，市局同行在副驾驶上指路，出租车小心翼翼在风雪中行走，对，是走，速度就跟平时人快走一样。车上人也小心翼翼，没说话。

到了宾馆，住进同行给开好的房里，面对他疑惑的眼神，同行就说了一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工作。

直到躺在床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案子是什么。不过看这架势以他多年侦查员的经历就知道，明天要有硬仗打了。

第二天，见到彰武县公安局副局长卢建华，卢局长说咱们办的是特大盗油团伙的案子，上游是从黑龙江的油田中盗取原油输送到下面小非法加工厂。

这时他才得知前期到达黑龙江的侦查员过年都没回家。经过几个月的工作，查获大量参与盗油、销油的犯罪嫌疑人的手机号、车牌号，可现在工作进入瓶颈，需要经验丰富的同志加入我们，把掌握的大量、庞杂的信息捋清，形成工作方案，拿出下一步工作计划。

               3， 结构图

拿到前期侦查工作的资料，海量的信息扑面而来。呈现在李明明面前的都是手机号和外号，谁和谁是同伙不知道，谁和谁有联系也不知道，可谓一团乱麻。李明明试着到前期侦查发现盗油的地方去实地侦查，到了附近，好嘛，一望无际的大雪地，远处采油机在运转，也许正有油耗子从采油机上直接盗取原油，眼睁睁地无法走近侦查。别说人和车走近，在这样空旷的旷野中就是一只麻雀飞过那也是相当引人注目的。

白天无法靠近，夜晚也同样贴不上去。只要有车路过，就会有人过来察看、询问。

传统侦查方法行不通咋办？只有从海量数据中一点点筛查，听前期侦查人员转述，从这些大数据中硬生生梳理，他和同事们梳理出7个犯罪团伙，140余人。这些人有单独作案，有团伙作案，还有交叉作案……花样繁多。

工作中，李明明发现仅用文字来表述不清晰，看着杂乱，他试着画结构图。经过5个日夜的梳理分析、整理汇总，一张清晰、完整的涉案人员层级结构图出现在专案组领导面前：7条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团伙，不同层级。线条有交叉，有延伸，盗油的是谁，销油的是谁，收油的又是谁，一目了然。

看着这张图，领导的心敞亮了。接下来还有艰难的工作等着李明明。原来这图上的信息都是从大数据得来的，都是电话号码和外号，如何落地转化成活生生的人？成为具体的抓捕目标？

李明明又一头扎进这个海里。一百多条线索，一条条查实，关键是还保密，他还不敢大张旗鼓地外出去查，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查，别人都看他忙，都不知他在忙啥，没黑天没白天地查了半个月，李明明查实86名黑龙江涉案人员真实身份。从空中摸象阶段具象到了活生生的人。

找到具体人接下来的工作依然辛苦可也有的放矢了。围绕着每一名犯罪嫌疑人展开工作，家庭住址，自然情况，家庭人员情况，常联系的人员情况，常活动的场所，所用车辆……

几个侦查组的侦查员放弃春节及一切休息时间，从一点一滴做起，最终锁定黑龙江地区收油点7个，涉及重点人员36人；盗油团伙13个，涉及重点人员43人。

辽宁涉案厂区13个，重点人员50人。

                四 顶层设计

随着侦查深入，线索不断汇报到“11.29”专案组组长、彰武县副县长、公安局长敖伟武那里。他考虑到犯罪层级多、涉及到地区人员多。高屋建瓴地给专案组指出：整个“11.29”涉油违法犯罪上下游共分四个层级：A级盗油，B级收油、销油，C级收油的非法小加工厂，D级是大加工厂。每一层级都有不少团伙，每一团伙有不少成员。

一，A层面一盗窃团伙，主要有以下特点：

盗油犯罪嫌疑人俗称“油耗子”，其身份具有广泛性多为当地居民，他们“靠油吃油”的主观思想严重，同时具备临近油田及输油管道等先天条件。“油耗子”通常单独或结伙采用从提油机出口打孔或在输油管道上栽阀的手段将原油盗出，就近销赃给“收油”团伙设立的“收油点”。

二、B层面收油犯罪团伙，主要有以下特点:

“收油”团伙，多以当地人为主，具有一定势力及社会影响力，纠集社会闲散人员或无业人员，在临近油田及输油管道等偏远农村设立收油点，组织内分工明确，公开从“油耗子手里收购被盗原油，或等待“油耗子”上门送油。当收购的原油囤积一定数量后通过汽运(袋装或暗罐)送至辽宁境内的“非法炼油”的小工厂。个别收油团伙，向辽宁境内的“非法炼油”的小工厂派出驻厂代表，负责检斤计数，对账收款。

三、C层面-非法小型炼油厂，主要有以下特点:

小型炼油厂没有合法手续，从事非法经营犯罪活动。通常小型炼油厂在建厂地点上选择较为隐蔽，为逃避执法部门打击，一般经营数月便更换地点。厂区外部修建数米高墙，对违法行为进行掩盖，内部组织分工明确，接车检斤，化验提炼，结账收款各负其责。在生产时向厂区周围派出“流动哨”。在接收黑龙江地区送来的被盗原油时，不让运油车辆接近厂区，要求车辆停放到指定地点，派自己的司机将车开入厂区。小型炼油厂的初加工方法多为将原油高温加热，脱水后炼成高纯度原油，而后卖给具有合法资质的大型炼油厂。

四、D层面一大型炼油厂，主要有以下特点:

大型化工厂利用其合法身份掩盖，拥有一套管理体系，具备采购部门、加工车间、销售网点等，非法收购和加工被盗原油总量较大，以非法收购原油与合法渠道购进的原油混合一并加工的形式将被盗原油“洗白”，之后卖给国企;并且这些化工厂均无排污处理环保措施，对周围环境造成严重污染。

四大层级团伙多，人员多，且不可控因素不断增多。非法小炼油厂，涉及到非法经营，污染环境等等，好多个部门查验。有的厂区被环保部门盯上了，有的厂区因异味被老百姓举报，一夜之间厂区大坑就填平，厂里设备拉走。一个部门惊动了，以前的侦查就白做了，还得重新查找搬走的厂区，结构、地理位置都得重新查。有的被举报，就销声匿迹了，那样的话上下线都会停止运作，找到他们就难了。敖伟武把案子在脑中过了很久。以前从没办过这样的大案，涉及地域之广、人员之多都是前所未有的，涉及到的犯罪团伙也多，且都有联系，一个不好，整张网都有可能被冲破，到时就功亏一篑，前面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五，收网

敖伟武向市局邵市长汇报后，与专案组市局副局长王会林、内保分局局长吴海山商量，现已摸清厂区地址，犯罪嫌疑人住处，运输车辆，防止夜长梦多，专案组指挥部决定收网。行动就定在4月11日早七点。

              1，  一人一密档

决心收网，开始研究行动细节。犯罪嫌疑人分为四个层级，每个层级又有多个犯罪团伙。每个犯罪团伙多名犯罪嫌疑人。各个层级之间，团伙之间，犯罪嫌疑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对抓捕行动要求非常之高，预定方案一定要细之又细，差一个环节，一个细节考虑不到都有可能全面崩盘。

集体智慧是无穷的。刑警队队长王雨龙、李兴华、郭春阳、左鹏几名实战经验丰富的侦查员细化行动方案。首先分成几个大的抓捕组，A、B两个层级是上线，都在黑龙江那边，由市局负责抓捕，市区各公安分局都参与抓捕、审讯，每个分局都由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带队，下面设若干个抓捕小组。辽宁地区非法小炼油厂一个厂区是一大组，下面分厂区控制组、每个抓捕目标的小组。每个小组设小组长一名，协助组长工作的副组长两名，抓捕队员三到四名，一个抓捕小组就要十人左右。辽宁地区的抓捕任务就落在了彰武县公安局头上。

几人拿着全局名册一个个推敲过去，好在都在一个局里，平时工作状态和最擅长的都知道，干活利索能独当一面的都当小组长带队，硬手要啃硬骨头。

前期一共就十来个人参与秘密侦查，知道的都是自己小组侦查的情况。现在这么大规模的抓捕，大兵团作战，有一个不小心跑密的，损失也承受不了。为了对上级党委负责，下对参战的民警负责，怎样做好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

敖伟武和专案组几个人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纷纷提自己的想法，最后综合成一切以密档的形式进行。

每个小组一个抓捕档案，里面包括案件基本情况，负责的厂区情况，抓捕目标的详细情况，要用到的法律文书（只有用不到，没有想不到的），扣押清单，搜查证，法律文书号，暂存证物袋，头套……

专案组决定抓捕犯罪嫌疑人后，哪个抓捕组抓捕的，就归哪个抓捕组审讯，但案情只有前期侦查员知晓。要是彰武本地审讯还好说，市区分局审问根本无从下手。

咋办？

审讯提纲。

犯罪嫌疑人不同，所犯罪行不同，审讯内容自然不同。王雨龙带着郭春阳、左鹏、李兴华几人仔细研究已掌握的犯罪嫌疑人资料，有的放矢，针对犯罪特点做好预案，审讯提纲里面有审讯重点，重点要侦查员问什么。

突破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线，虽然证据链就可以定罪量刑，但如果犯罪嫌疑人能如实供述所犯罪行，那案件的侦破就会更加完美。

已全部侦查以后，因为郭春阳负责专案组内勤工作。按照敖局长指示，设计抓捕档案。档案内容包括案件的基本情况、负责厂区情况人员详细情况、需要用到的法律文书，像扣押清单、搜查证等，还有暂存的物证袋、头套，还有讯问指南包括针对每一个犯罪嫌疑人的重点审讯提纲。

直到4月9号晚上，档案袋里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4月11日早上要开始行动了，晚上装档案袋装了整整一夜，一直装到早上四点半，抓捕队伍要出发了，才把档案袋发出去。一夜没睡的郭春阳直接参加抓捕行动。

             2，  总攻开始

2018年4月10日早7时，天有些阴沉，4月份，辽西北的春天羞答答还没完全来，早晚还有些寒风刺骨。李明明将密封的涉案人员档案交给各地的负责人，他自己跟随一个大抓捕组赴大庆抓捕。他负责整个抓捕组的督导工作同时指挥、协调哈尔滨和绥化两地的抓捕工作。大庆地区共需抓捕11名犯罪嫌疑人，抓捕前夜，他坐车走遍每一个抓捕点，将自己掌握的情况介绍给参战民警。

像犯罪嫌疑人付某某，在当地是为害一方的恶霸，并随车携带猎枪。知道这个情况后，抓捕组的侦查员们有了心理准备，详细制定了抓捕方案，不给付某某拿出枪的机会。

4月11日7时，总攻号吹响，在黑龙江地区就一次性抓捕45人。

彰武县公安局副局长邢锐带队，6台车，30人去抓捕李洪建团伙。前期侦查就已经知道李洪建这个团伙的犯罪嫌疑人主要在公司和厂部两个地方。目标人物4人，李洪建是法人代表，刘广明是厂区经理，袁庆春负责进货、出货，李庆元是组织生产的，工人干活记工他负责。这四个人是这个公司的核心力量，几个人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李洪建与刘广明是发小，同学，刘广明与袁庆春关系好，李庆元与李洪建是表亲。关系密切，利益相关。

抓捕前得到线索，李洪建正在公司。他的公司是租的房子，是盛泽经贸公司。公司在一个大院里，大院里的房间租给多个厂家。抓捕的时候大院门口放了一台车，有侦查员把守。剩下人冲进公司大院里，看见一个大油罐，侦查员以为是李洪建公司的，赶紧把人控制住。

这时一侦查员看见一台车从外开进公司，车号正是要抓捕的目标刘广明的。他喊了声，想拦截这台车。

车里人刘广明看见公司内一家公司门口不对劲，里面控制很多人。他想紧急调头冲出去。他看见有个人想拦他，还想开车堵住他的车，他倒车两步，急冲出来，刮到那台想拦他的车门和轮毂上，他开车夺路而逃。

后面警察开车追，没追上。

刘广明的逃脱，引来了大麻烦，袁庆春、李庆元得到信儿都跑了。抓捕组只抓到了在公司的李洪建。

李洪建咬紧牙关，说什么不承认收原油，只承认公司收植物油，具体业务都是刘广明在办理，他只管出钱。

一个人从来不单单是一个人。李洪建不承认韩笑团伙跟他有业务往来，几个倒卖原油的团伙经审讯，交叉验证了买卖原油李洪建知情。证据链完整。

2018年4月11日早晨六点，郭春阳带队到了韩笑厂区附近设伏。前期侦查阶段，郭春阳带领一队侦查员负责韩笑和张德满的两个厂区。韩笑的厂区就在北镇的一条省道边上，来往车辆非常多，都是直接开过去，没法靠边侦查。省道的对面儿就是大荒野，荒野中有窝棚，还有个土大台子。郭春阳就带着侦查员到对面荒野的土台子上，用望远镜观察厂区进出的车辆。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韩笑的厂区车流量非常大，都是夜间尤其是半夜之后进入厂区，白天则很肃静。经过车流量推算，这个厂区的出油量非常大。跟踪厂区内的人员，确定了他们的住址和一般活动规律，厂区内人员结构和运油车辆也摸清了。另一个目标张德满的厂区不太好找，知道大概位置，在北镇和盘锦接壤的地方，但侦查员也圈定了目标，一个有着高高围墙的厂区很像，却因为没有没有明确标志，无法确定。默默观察，这个厂区一直没动静，既没有大车进入，也没有原油运出。到后期发现有盘锦运油车进来，侦查盘锦的炼油厂的侦查员跟了车过来到这个厂区，跟郭春阳这组联系，彻底确定了这个厂区的位置。后来抓住张德满的时候才知道因为当地有人查了他这个小非法炼油厂，他就停产了去找人摆平那个事。厂子的生产规模和主要犯罪嫌疑人的住处车辆还有其他落脚处侦查完毕后，前期侦查就结束了。

统一行动命令下达后，郭春阳带队冲进去。只见厂区里停着一货车还没来得及卸下的原油和两车油泥（就是沾了泥土的原油）。车停在那儿，不过司机不知到哪里去了。当场抓获一个不在抓捕目标的人物叫卢海军，这个卢海军一句话也不说，问他为啥出现在厂区里他也不说。好在这个厂区负责人韩笑当场被抓获了，他倒是没啥顾虑，有啥说啥，把从哪儿进的油，炼完又卖到哪里去交待个一清二楚。更让郭春阳几个侦查员高兴的是厂区里搜到一个账本，清清楚楚地记着收油、卖油的账目和转账记录等。

韩笑说卢海军是黑龙江送油到厂区的“看水”。也就是说黑龙江的原油到厂区后，需要去水分、过秤，他代表黑龙江上家在这儿看着。秉着全链条打击的原则，找到送原油的上线是专案组重中之重。专案组加大对卢海军的审讯力度。这个卢也是颇有性格的人，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拒不交代他的上游是黑龙江什么人。不说就不说，抓了那么多人，不相信没有认识他的。

侦查员全力侦查另两条线索。当时厂区有两辆大车，根据车牌号分别找到两辆车的司机。经过侦查，发现一个司机弃车从北镇逃跑回黑龙江后，又跑到大庆拉油去了。在大庆安达市这个司机连车带油被控制住了。从这个司机的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可以确定他的上游是个外号叫“小孩”的人。看到“小孩”的名侦查员兴奋了，在韩笑账本上也出现过这个名字，明明白白写着转给“小孩”多少钱。

看来这个“小孩”在犯罪链条的上游中起着不小的作用。

侦查员让这个司机给上线“小孩”打电话，说车和油在安达市出事了，让他到这里解决。这个真名叫池海坤的家伙一听车和油出事，飞奔而来，毫无悬念地掉进侦查员的口袋。

讯问中问这个池海坤认不认识卢海军，他说不认识，和卢海军没关系。

这个卢海军很神秘啊。

3 抓捕“金爪五爷”

一条道走不通那就另辟蹊径。当时厂区内还停着两车油泥，油泥是沾了土的原油，归油田的回收站处理，也是不允许买卖的。司机跑了，但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通过查车找到了司机。这个司机交待说油泥是通过大庆油田七厂一个叫“金爪五爷”的人倒出来的。

侦查员赶到大庆油田七厂去会会这个金爪五爷是何等人物，一看，都笑了。这可是名副其实金爪五爷，原来是开五个爪钩机的司机。这个金爪五爷还有一个同伙是油田七厂回收站的司机。还有一个在其中牵桥搭线的职工，这个“金爪五爷”交待说这个牵桥搭线的职工跟卢海军联系的，卢海军帮着把油泥卖出去的。

这下实锤了，卢海军这次又被请进了讯问室。看卢海军这次跑不了了，原来被抓的几个家伙开始交待卢海军的事，包括那个“小孩”池海坤，也交待了卢海军就是他放到下家看水的人。

至此，韩笑团伙违法犯罪证据确凿，证据链完整。

               4，  一波三折

刘宝光带队到沟帮子抓捕陈慧超团伙。前期侦查刘宝光就负责这个厂区，以为是熟门熟路了，一切不在话下呢，可说得上是成熟在胸。怎奈，计划没有变化快，4月10日晚，在黑龙江进行工作的侦查员反馈给指挥部：陈慧超上线一送油的跑到义县，在义县一家宾馆住。别的抓捕组已经就位，只有刘宝光这个组离着近。指挥部决定先密捕这个陈慧超的上线，这个任务就交给刘宝光。半夜十一、二点，刘宝光接到命令。他带队赶到义县宾馆，毫无悬念地抓到犯罪嫌疑人。接着马不停蹄地往沟帮子赶。

这时得到线报陈慧超在盘锦兴隆台区紫澜门温泉度假村，他今天和家人和朋友一起到度假村度假。为了查实消息的准确性，刘宝光带着侦查员在度假村停车场查找陈慧超平时开的车。没找到，难道消息有误，陈慧超不在度假村？他去了哪里？向指挥部汇报后又启动侦查程序，得知陈今天换了车，以前他开的是宝马，今天他开的是奔驰。

有钱就是任性，车换着开好说，随着陈换车的消息一起传来的信息让刘宝光几个侦查员大吃一惊：陈慧超有枪。

抓捕组赶紧躲到一边重新研究抓捕方案。一致认为不能强攻，只能找机会制服他。抓捕组找到他的奔驰车，在他车旁设伏。

机会很快来了，上午十点多钟，陈慧超到他车后备箱里取东西。侦查员一拥而上。

陈慧超交代出五条黑龙江送油上线。

辽宁和黑龙江两地共抓获犯罪嫌疑人99人。查处非法经营的炼油厂13个，查扣原油4320吨，查扣车辆27台，冻结扣押涉案资金832万元，缴获枪支2支。

李洪建团伙只有李洪建当场被抓，那三个人惊动了，惊弓之鸟般逃了。为了更好打击犯罪，专案组决定抓住刘广明几人，把证据链查证完整。

侦查员刘宝光、杨朝辉、董广贺一年来十多次下盘锦找刘广明的家属做工作。刘广明同案的犯罪嫌疑人都见了，了解刘的社会关系和性格特征。 不查不知道，这个刘广明反侦查能力是相当强。手机不用。通过走访得知，这个刘广明家庭观念极重，对妻子孩子好。不管他跑多远，肯定会跟妻子孩子联系的。

刘的孩子跟妻子在一起。刘的妻子在盘山县一家美甲店打工，正面接触，刘妻说没见他回来。刘的孩子在刘的岳母家住。刘的女儿的班主任都见了，做了工作，班主任答应如果孩子的父亲接告诉警方。

孩子多是她姥姥接。孩子姥姥说好几年没看到刘广明了，到一定配合警方工作，劝他投案。

一年多，十多次去盘锦，袁庆春离婚，侦查员查到两人离婚的原因，前妻到了四川，侦查员到四川去打探袁庆春的消息，总之，不放过一点线索。只要有一点可能，侦查员都要查个底掉。

可以说是全方位无死角，在警方狠追不舍的压力下和对其家庭关心的感召下，袁庆春和刘广明在2019年9月份一起投案自首。迫于压力李庆元也投案自首。三人投案后，整个案情捋清，责任划分明确。这个厂区李洪建是法人代表，刘广明是厂区经理，袁庆春负责进货、出货，李庆元是工人干活记工。

经过全体参战人员艰苦卓绝地奋战，辽宁省收网行动在盘锦市、锦州市义县及北镇地区查处非法炼油厂、非法原油加工厂13家，抓获各类涉案人员57人，扣押小型车辆26台，油管车、铲车、钩机等车辆10台，收缴现金112万，冻结资金720万；黑龙江省收网行动共抓获涉案人员47人，在哈尔滨抓获涉案人员8人，在绥化抓捕涉案人员9人，在大庆抓获涉案人员30人，扣押车辆1台，在涉案人员付某家中缴获猎枪1支，气枪1支。

               5，审讯、起诉、判决

犯罪嫌疑人抓捕到位，后期能不能顺利起诉才是关键。想要顺利起诉，得有证据，物证、人证……

为确保后期审讯工作扎实有序推进，阜新市公安局成立了部督“11.29”专案审讯工作领导小组，由阜新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邵希默同志任总指挥，市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黄永强、副局长张志力、副局长王会林任副总指挥，指挥部下设部督“11.29”专案工作组，内保分局、刑侦支队、法制支队等多警种联合开展犯罪嫌疑人的审讯，案件审核和指导工作。

每个审讯组审讯记录都会第一时间传到指挥部内勤组。找出交叉线索，再深挖。

有的在公司抄到账本，有的银行卡流水能查证的认定容易。有的团伙违法行为时间过长，跨度大，有的没账，资金、流水无法确定，如何认定涉案金额，这是一个难题。

专案组想尽办法，近期的调取高速路口监控，看装油大车路过的载重，来判断进出油量。

经对104名犯罪嫌疑人近一个月的审讯，阜新市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87人，取保候审2人，移交大庆市公安局2人。其中共抓获“油耗子”犯罪嫌疑人20人；打掉收油团伙7个，涉及犯罪嫌疑人29人；查处辽宁境内炼油厂13个，涉及犯罪嫌疑人40人。部督“11.29”专案当场扣押原油4320吨。

              6，全力以赴

抓捕完得就地收赃，只要有油罐车，厂区内有大坑里面有油都要扣押。辽西北春天的风很大，在厂区里十多米高的油罐里取油样，爬着感觉风吹得忽悠悠的梯子，不敢使劲往里探身，怕折进油罐里，也不敢身子后仰，怕从梯子上摔下。

涉案厂区还要留人看守。厂区都在荒郊野外，很远才能见到人家。想买点食物都要开车出去好远。山上是那么寂静，白天还好点，夜晚嗖嗖地带着呜咽的冷风，真是一言难尽。留守的厂区最短的两个月，最长的在山上呆了半年。

从前期侦查，到后期制定抓捕计划，抓捕，审讯，参与专案的侦查员连日忙碌。连轴转，忙得忘乎所以。5月3日晚，李明明拿着材料准备向领导汇报，连日休息不好，精神上恍恍惚惚，结果下楼时一脚踩空，直接就跌下几级台阶。左脚踝部一阵钻心疼痛。案子临近提请批准逮捕，活越来越繁杂，各种材料还等着他审核，他咬着牙一瘸一拐的接着干活。第二天参加专案会议，他在会上发表了自己对相关涉案人现阶段应尽快完善补充内容的一系列看法，领导发现他时不时面露痛苦的表情，了解到情况让他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左腿腓骨远端骨裂，伴随脚踝处四处韧带撕裂”。为了不耽误工作，他拒绝医生建议用石膏固定患处，在医院简单处置后他又回到工作岗位。出差用的小皮箱拿出来，左脚垫在小皮箱上。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案件提请逮捕之后。翘着脚忙着工作的人成了专案组的一个风景。

彰武县公安局技侦大队长李兴华，自打秘密侦查开始，他就在队里没回过家，队里人员少，要进行技术侦查的犯罪嫌疑人多，三个人根本轮不过来岗。

孩子高烧，一边打电话给他，他一边干着放不下的工作，那种感觉，就像在火上烤。让人一刻不得安宁。对老婆孩子他只有一句：对不起。放下工作，贻误战机，耽误案件侦破，得多走多少弯路。既然已经决定攻下这个案子，就要全力以赴。

正是有这些忘我的指挥员和战斗员，部督“11.29”专案才得以完美收官，共计先后抓获涉案人员109命最终81名涉案人员被判处有期徒刑，抓获涉案逃犯10人，打掉盗收油团伙13个，端掉黑加工点、非法炼油厂15个。

阜新市公安局“11.29”专案组为维护国家能源安全做出了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