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又被黑颜色涂满了。吴拐子的二姨太美桃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把身上穿的那件蓝白花的村姑服撕的粉碎,坐在炕沿上抽泣着。
“怎么这回又没成功?”
“臭男人,你看不上老娘,老娘还看不上你哪?咱们走着瞧,等俺男人回来,杀了你这个挨千刀的。”
“美桃,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咱们另想办法?”
“婶子!好消息。”吴歪嘴连门都没敲,闯了进来。
老女人问:“什么好消息,是俺儿回来了!”
“婶子,这次让你猜对了。”
美桃像吃了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转哭为笑:“娘!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俺们又可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让那帮穷鬼眼红!”
老女人高兴过后,平静下来问:“侄儿,这消息哪来的?”
吴歪嘴从鞋底拿出一封信,递给老女人:“这是吴哥派人送来的!”
老女人把信给了美桃让她念给自己听:“儿子己归,择机登岛!”
“念完了?”
“完了!”
“就这几个字!”老女人显然对儿子不满,连个问候话都没有。
“来人说,吴哥带着几十人的先遣队率先登上螳螂岛,随后,反攻大队就到,夺回蝎子岛及北山岛指日可待!”
“好呀!美桃去里屋拿点钱,赏给我贤侄儿。”
美桃一百个不情愿,把钱又给了别人,这不是又打水漂了吗。
螳螂岛水域峡窄、礁石众多,全岛三面悬崖壁,只有一个进岛水道。这为活动在这一海域的“北上先遣队”提供了生存和藏身的空间。他们在这里抢劫过往的运输船只,捕鱼的船只,使当地的经济发展和漁民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一九四九年冬季,鲁东军区拨发给蝎子岛守备一连一百多套棉服和过节的各类物资若干。在烟台装船。由一名后勤军需干部和五名战士押运送往蝎子岛。海防团来电,让守备一连做好接收准备。
“老甘,这个年我们可以吃上肉馅饺子啦!”赵大炮自参军以来,过年时不是打仗,就是行军,很少安安静静的吃顿热气腾腾的水饺。
不光赵大炮有这种想法,全连的战士也期待能在年三十吃上肉馅饺子。正当战士们翘首盼望时,不料送货船却在途中连人带船被抢劫!连队过冬的棉衣都穿不上,春节的年货都吃不上,还有慰问渔民的物资。
赵大炮听到这个消息后,火冒三丈“这帮龟孙子,军用物资也敢抢劫,真是无法无天。耿二狗!马上吹紧急集合号,攻打螳螂岛,活捉吴拐子,夺回春节物资!”
“是!”
“小耿,先别吹集合号!”甘指导员出面阻挡。
“耿二狗,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吹!”
“不能吹!”
耿二狗想吹又不敢吹,左右为难。
“甘大指导员,咱们早就订下了君子协定,打仗归我,生活归你,你为什么阻止我,你可越权啦。”
“老赵,春节物资被抢,我的心也急,但你对螳螂岛和敌情掌握了多少,这样盲目去攻岛,胜算有多少?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咱们要冷静下来,摸清敌人,制定出夺岛方案,报团首长批准,力争春节前夕出征,消灭顽匪,夺回过节物资,让岛上渔民过上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春节!老赵你说哪?”
赵大炮被甘指导员的肺腑之言所打动,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同意了指导员的看法,别看指导员是白面书生,但肚子计谋还真不少。
“连长!这号还吹吗?”
“听指导员,不吹了。”
“尊令!”耿二狗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跑了。
赵大炮来到海边,眼前一片浪花翻滚,带着湿意的海风,把他的军装吹湿了,腊月的寒风,让他感到阵阵的寒冷。刚刚还发烧的头脑,冷却了许多。他的大脑开始酝酿这场战斗的行动方案。
经过深思熟虑,一个“将计就计、瓮中捉鳖”的行动计划浮现在脑海里。他先将计划与指导员沟通。然后,召开支委会,交给大家讨论,经反复研究修改,形成一个符合实际的作战方案。上报给团里,团首长回电,原则上同意作战方案,并派二连协同作战,一举围歼“北上先遣队。”
为了麻痹敌人,岛上大张旗鼓的宣传,过好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又是排节目,又是搞联欢,一派节日庆典的景象。
春节临近,从岛外来了一位头戴毡帽挑着担子的小货郎,只见他肩挑货担,摇鼓叫卖。当他来到吴拐子的宅院门前,使劲的摇波浪鼓,那鼓点仿佛敲出“出动,出动,出出动。”的声音,老女人听到后,让儿媳美挑立马去接头。
“大兄弟!有胭脂吗?”美桃打开房门,摇摆着肥大的臀部,向货担走来。周围已挤满妇女和孩子,有挑针头线脑的,有用鱼干换糖豆的……美桃好不容易挤到担子前。
“这位大嫂,你是要这个牌子的胭脂吗?”货郎倌从货担里拿出一盒胭脂,递给她。
“大兄弟,你怎么知道,就是这种,我一直在用。”
“我不仅卖货,还会看手相。”货郎倌压低了声音,暗号对上了,美桃把手伸了过去说:“那你给我看看呗!”
那人装模作样看美桃的手相,迅速从她手中接过情报,然后说:“嫂子,你的感情线明朗深长,预示着今后大吉大利,百事顺遂,且百无顾忌,勇往直前,对任何事情只要付诸实行,必成大业。“
“大兄弟,借你吉言!”美桃说完转身想走,因为怕人多嘴杂,对自己不利。
“嫂子,这是你买的烟脂。”货郎故意放大声音。
“瞧!我这个记性,谢谢啦。”美桃扭着肥大的屁股进了院门,然后,关上的大门,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
货郎倌挑起货担,高兴地摇着波浪鼓“嘿得隆咚!嘿得隆咚!向码头走去。
“站住!出示路条。”民兵队长唐家宝拦住了他,吓他一身冷汗,慌忙中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路条交给了唐队长。
“这张路条是假的,哪来的?”
货郎倌慌忙解释:“民兵同志,路条不会假,上边盖有北山岛政府的红色大印。”
唐家宝对着路条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又紧盯货郎倌的脸,把他盯的直发毛,生怕搜他的身,那就露馅了。紧张的说:“队长!真不是假的。”
这时,唐海秀走了过来问:“唐队长,怎么回事?”
“乡长!这人路条好像有问题,我想把他带回去搜家检查!”
唐海秀看货郎倌用手紧紧护着货担,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差点笑出声来,装作发火的样子,冲着唐家宝吼道:“乡里乡亲的,做点小生意不容易。路条没问题,放行!”
“谢谢乡长,谢谢乡长!”货郎倌不停的点头哈腰,慌忙的上了渔船。等渔船离开了码头,唐海秀和唐家宝“扑哧”的笑出了声。
夜幕拉了下来,渔船在“螳螂岛”靠了岸,那个冒充货郎倌的人径直来到山洞。
“东家,老夫人给你的信!”货郎倌从裤兜里掏出信,递给吴拐子。
“许副官,你辛苦了,没遇到危险吧!”吴拐子假心假意的说。
“如果不是我机灵,险些阴沟里翻船。”许副官为自己吹嘘。
吴拐子打开信,信上写着:“共军忙年,戒备松懈,可偷袭,盼团圆!”他对手下说:“弟兄们!这两天喜事不断,前两天,我们成功截了共军的运输船,还活捉3名共匪,今天,老夫人来信,通报了岛上情况,我决定吃完年夜饭,趁共军放松警惕,进攻蝎子岛,打共军一个措手不及!”
“东家,你可跟小嫂子重温旧梦,云雨一番喽!”许副官好一阵巴结讨好。
“记住,别叫东家,叫队长,我可是蒋委员长任命的上校队长!”吴拐子指着肩膀上扛的花。
“是,队长!”许副官表面服从,但内心不服气,这支人马成分复杂,是一群由散兵游勇,土匪恶霸和海匪组成的杂牌军,没有什么战斗力,吴拐子这个队长是靠砸钱买来的,自己过去却是国军中的连长,真是没毛的凤凰不如鸡,人善被人欺呀。
“许副官,告诉弟兄们,这两天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后天吃过年夜饭,突袭蝎子岛,第一个登上岛的,赏银百两。”
“队长,我们就三十几个人,三十几条枪,能打败共军吗?”许副官怀疑这支队伍的作战能力。
“许副官,在这个关键时候,你可不要动摇军心,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吴拐子一脸的不高兴。不再理睬许副官,自己走到洞内的电报室,让发报员给主子发报,邀功请赏!
黎明,一夜的雨停了下来,天空上浓密的乌云,像变魔术似的,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朝阳从东边的海平面升了起来,照得观海石像一块黄金,镇守蝎子岛。
上午九时,出海打鱼的船准备就绪,赵大炮一声令下,七八条渔船一起出海了。为了保证渔民的安全,赵大炮带领一个班,乘坐一艘机帆船,紧紧跟随在渔船后面,朝着碧蓝色的大海扬帆而去。这次出海打鱼,也是赵大炮计划的一部分,一是为了麻痹敌人,向敌人表明,年前,没有围歼螳螂岛的行动。二是过年让渔民吃上新鲜的海鱼,可谓一举两得。
赵大炮坐在船头上,抬头远望,冬季温暖的阳光射在海水上,仿佛洒上一层耀眼的光芒,随着波涛而跳跃。海鸥舞动着银白色的翅膀,似乎在同渔民比赛捕鱼……
赵大炮看着有经验的渔民把网撒下海去,当拉出来时,一条条肥美新鲜的鱼儿在舱里活蹦乱跳,就像银子一样反光。
当晚霞笼罩海面时,出海的每只船都是鱼儿满舱。渔船一字打开,在火红的晚霞中鼓帆归来。西浩湾的码头上,挤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庆祝渔民打鱼归来。出海打鱼的渔民把船舱的鱼儿,迅速装进竹筐抬上岸,脸上带着骄傲、勇敢而神秘的微笑。没有出海的渔民,除投出羡慕的目光外,还后悔自己没出海打鱼。
赵大炮登岸以后,带着一班战士从渔民群里穿过时,渔民投来信任的眼光,让他感到最大的安慰,渔民手里有了鱼,就可以换钱和食物,过上好日子。
一连炊事班长老邵向渔民们购买了一百斤的鱼,准备给连里的战士改善伙食,他把鱼称完后,笑着对渔民说:“渔民兄弟,你们多打鱼,留足自家吃的,多余的我们收购。”
次日,出海的渔船增加了一倍,连胆子小,看风头再说的渔民,也被满舱的鱼儿引诱得沉不住气了,跟着大家一起出海捕鱼。原本让国民党搞的死气沉沉,没有生机的蝎子岛,到处洋溢修船男人的笑声和织补渔网姑娘的歌声。
唐海秀来到一连连部,冲着两位连首长说:“蝎子岛复活了!感谢大军的关怀和支持!”
“唐乡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甘指导员笑着说,然后又说“人在顺利的时候,容易放松警惕,告诉渔民们出海打鱼,最好不要到太远的海域去捕鱼,螳螂岛的敌人一天不消灭,这片海域就不太平。”
“甘指导员说的对,越到最后越防止出现意外。唐乡长告诉民兵队加强岛上巡逻。通知渔民出海时,不要超出岛上火炮射程以外的海域。”此时,赵大炮的心却不是那么平静,随着围歼螳螂岛战斗的临近,他的心更加紧张,弦绷的更紧了。
唐海秀边答应边走出一连连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