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连队相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的无疑是同班、同宿舍整整三年的战友李润培,那时候我们俩都是连部班的战士,我是文书,他是连队第一任通信员,后转任保管员,直到我们一起服役期满,退出现役。
三年,对于人生不算长,然而对于军旅岁月来说,却是漫长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的服役期一共只有四年,而我们却朝夕相处在一起三年,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所构筑的亲密感情,胜过手足,胜似兄弟,是一辈子无法割舍的战友情深,至今每天都不忘彼此问候。
一九八一年春,经历了整编后重新组建的新连队,在东海前沿海军南田基地扬帆起航。我和润培有幸在连部班,成为同班战友。
那时候我们都刚二十岁,我们是同一年入伍的战友,我来自上海,他来自广东台山,著名的侨乡。虽然身为广东人,但是润培却长得眉清目秀,很有江南水乡清秀的味道,难怪被选为通信员,这恐怕是一般的定律,他也不例外。
润培是个好脾气的人,总是笑眯眯的,脸上还挂着一对浅浅的酒窝,深凹的眼睛,看上去像个害羞的姑娘。我们俩一个通信员、一个文书,分别跟随连队的军政主官,很多工作都是相互衔接的,在长久的工作中,逐步形成了很好的默契,彼此之间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都秒懂对方的意图,难怪连首长不舍得放我们下到班里当班长,就这样我们俩在一直在连部呆了三年,在一般连队很少有这样的情况。
有一件事让我一直记在心里,常常感动着。一九八二年,部队在继续深化改革的探索中进行了新的尝试,把连队的通信员的岗位给拿掉了,原本新通信员林庆福下到班里当战士,这样,通信员的活就由我这个三年老兵的文书兼任,我的工作从原来的写写弄弄,一下子变得繁杂许多。每天都到营部去取信件报纸,分发到全连各班,还要为连首长做好相关服务保障工作,负责连部与各班排之间保持联系畅通,整天忙的不可开交。
这时候,已经转任保管员的润培,经常在空闲下来,过来帮忙,他甚至和连首长提出,干脆通信员的活让他这个老通信员兼任,他对于这活熟门熟路。当连首长问他理由时,他嘿嘿笑着指着我说:“文书是秀才,文化人,又是城市兵,干部子弟,他干这种杂活屈才了,我本来就是通信员,干这活我比他麻利。”一席朴实的话,听的我差点眼泪掉下来,上前一把抱住了润培,这一幕一直在心里留存着,成为永恒的记忆。
这年底,上级机关根据大多数连队的呼吁,又重新配置了通信员这一岗位,新来的通信员吕楚坚到位了,然而润培却还是一如既往经常过来帮忙,指导新通信员开展工作,做好传帮带,也把我们俩之间的良好关系传递给新战友们。
一九八三年底,我们俩服役期满,退出现役,在连队举行的老兵退役仪式上,范兆琪连长和潘可夫指导员亲自给我们两个跟随他们三年的老兵卸下了鲜红的水兵肩章和水兵帽上的红五星。当我们一起向飘扬的八一军旗行最后一个军礼的时候,两行热泪顺颊滑落,那一幕也成为一生中的经典,永不落幕。
从部队退役后一别就是三十五年,在二〇一八年连队组建战友群的时候,我急切地想找到曾经的老战友润培,可是竟然没有。我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最后得知他竟然已经移居香港,成为一名香港人了,我很感慨,多方托人,最后终于等到了润培归队的消息。
当晚,重新联系上的我们俩,通过视频仔细打量着彼此都苍老的脸庞,眼里都含着泪花,一声:“老伙计,你还好吗?”瞬间让我们俩个年近六旬的人眼睛模糊了,从那一天起,每天早上彼此问候就成为一种习惯,仿佛当年彼此行军礼一样,是一种相互的尊重,更是一份浓浓的情谊。
从聊天中得知润培这三十八年一路走来的人生历程,犹如大多数战友一样,有奋斗、有不甘,也有很多无奈和曲折。
从部队退役后,润培回到农村,像父辈一样开始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的农民生活。然而军人的秉性让他不甘心就这样重复父辈的老路,他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加入了艰苦创业的行列,自费购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专门从事农村建筑施工运输行业。每天一大早,他就开着“滴滴叭叭”的拖拉机上路了,帮助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造房子搬运施工需要的建筑材料。
润培告诉我,当年开这种拖拉机是比较辛苦的,按照他们乡下的说法这是开牛车的,好比老牛拉破车,不像汽车可以坐在封闭的驾驶室里,这样的拖拉机冬天寒风刺骨,夏天高温酷暑,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辛苦可想而知。虽然比较辛苦,但收入还可以,作为从部队回来的退伍兵不能让人看扁了,因而他咬着牙每天忙碌着,原本白净的脸变得黝黑而粗犷,但是心里是充实的。
几年以后这股农村建房热过去后,润培看准了国家开放珠江三角洲的大好时机,通过招工到广东驳运公司当了一名航运工人,从事珠江三角洲内河航道运输,为国家的改革开放作出自己的一点贡献,用他的话来说:“自己也算是亲历和见证了广东第一波改革开放的全过程,心里蛮有感触的。”
因为是侨乡,润培的妻子早在二〇〇一年就已到香港定居,成为香港永久居民,于是润培又赶着出国热的浪潮,申请家庭团聚,获批到香港定居,从事餐饮饮食服务行业,一直在这一行干到现在。
润培唠家常般地告诉我:他们夫妻俩和儿子同住在香港政府楼房,每月交月租。老婆没有固定工作,什么活能干就干什么,儿子的工作也不是固定的,只有他固定在餐饮行业里,虽然日子很清苦,但是和大多数香港人一样,这就是生活,靠劳动过日子,心里踏实。
润培战友:你的人生经历与祖国命运息息相关,当祖国需要时,我们一同走入军营,守卫着漫长海岸线上。当国家建设需要时,你一头扎进滚滚洪流中疾风而进,默默奉献。如今,你在香江对岸依然与祖国同根同心,期盼祖国更加繁荣昌盛,你依然是一名共和国的老兵,风采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