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塞北是个“春水贵如油”的地方。年年春天,雨水少得可怜。可是每年开春,白毛风刮得却十分厉害,几乎天天从日出刮到日头落。老天爷就是下点雨,叫春风一抽,也是啥事不当。人们常常说辽西十年九旱,自治县是每年不同程度的发生春旱。在别的地方有“见苗三分喜”之说,这里是“见苗七分收”,可见在自治县抓春苗是增产的关键。
如何抓住春苗?李庆文带领科技人员,抛开“灌溉农业”的路子,按照“雨养农业”的新思路,在沙扎兰村科研人员基点开始搞多项目的科学实验。土壤水分垂直变化定位观测,土壤水分季节变化观测,春季自然降水时空分布研究分析,主要作物早播的种子萌发和苗期生物学特性的观察,不同施肥方法对作物产生效应的分析……
搞农业实验活动是艰苦的,要风雨不误,坚持几年;农业实验活动是精细的,要有一丝不苟,扎扎实实的科学态度。就拿土壤水分垂直变化定位观测来说吧,他们在沙扎兰实验区的坡地和平地各选一个定位观测场。每年从4月5日——11月5日,每隔5天测定一次,测定深度为0—100CM,分10、20、30、40、50、60、70、80——100CM9个层次。一次分别在各观测场取4个点,把测定结果进行综合分析。取土样做含水量分析,说起来轻飘飘,做起来难上加难。沙扎兰不是省农科院,既没有洁静的实验室,也没有先进的实验设备。取土样用的探测器相当笨重,都是像锄扛那么粗的麻花钻,靠双手和全身的力气往下拧。取一次土样,人们都把手拧的通红,甚至打紫泡。每隔5天,李庆文就同伙伴们到山上取一次土样,春去秋来,酷暑寒霜,他们足足地坚持了五年,每个土样的水份含量都记载得一清二楚。测试不同播期的作物根系发育状况,是既笨重又精巧的特殊操作。每隔几天,李庆文就同伙伴们扛着铁锹,用毛驴车拉着水车到实验田,取一棵不到炕沿高的高粱或玉米苗,要挖一米见方一米深的坑,把高梁或玉米苗一点根不伤地挖出来后,在用毛驴车拉来的水一点一点地冲刷,把小苗每条须根上的泥土全部冲刷掉,那个精细劲儿,就像大姑娘绣花一样。
一帮人忙活一个上午仅能取出一棵苗,得到几个准确的数据。春天,破开垅之后观测不同耕作方法土壤温度的变化情况,李庆文掐着表守在大风口上,每两小时测一次、一连三天没有离开现场。有时,他发现有的数据反常,可能测试得不准,便亲自回到现场重新测……
风蚀定位观测,每年从11月起到次年4月止,在秋翻、耙茬、留茬三种地块上进行,探索土壤风蚀程度耕作方法的关系,也是为了解决保持土壤水分的问题。近60岁的副研究员尤宝庆承担这项任务。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老北风发狂的吼叫着,刮得冒烟起。当人们坐在热炕头上唠闲磕的时候,尤宝庆得站在风口上观测。为获得一个精确的数据,常常趴在雪地上观察刻度标尺……
李庆文按照“雨养农业”的新思路,同伙伴们在一起辛勤的探索,积累了20多万个数据。这20多万个数据,终于使他们有所发现,有所创造。他们创立了辽西北半干旱地区农业增产体系,对传统农业进行6项改革,其中重要一项“适时早插缩插期”。
塞北通常4月末开犁,6月初收犁,哪年种地都哩哩啦啦,没有40天种不完地。为了战胜干旱,探索“雨养农业”的新路子,争取一次播种保全苗,李庆文他们在沙扎兰实验区内进行了3年的异地分种试验。试验从4月10日开始到5月20日为止,每隔10天播种一期,共分5期,试验品种都是“辽杂1号”。
试验结果表明,以4月20日以前两期产量较高,4月30日后几期产量低,早播的比晚播的绝对产量相差130-162公斤。4月10日、20日、30日三期产量有差异,但差异不大。据此,李庆文认为高粱播种高产期为4月10日——30日,5月播种为低产期。在播期试验的基础上,他们采用复因子回归旋转试验,设计方法进行高梁、玉米增产技术研究,进一步证明玉米、高粱播种的最佳期是4月10日至30日。适时早播的高粱、玉米,在其它措施相互配合下,能抗旱、全苗、高产。
“适时早播”的最佳期找到了,可有什么理论根据呢?李庆文和科研人员没有白白地对土壤水分垂直变化规律定位观测研究,他们用麻花钻在大地上拧了几年,钻出了一条重要规律:0——20厘米土壤水分变化剧烈,它的变化随自然降水的多少而增减;20——60厘米土壤水分变化比较稳定,它受自然降水干扰较少,在作物生长旺盛前基本稳定在12%以上;60——100厘米土壤水分终年稳定,长年保持在12%以上。高粱、玉米等主要作物见苗后3个叶时,根子就能扎到30厘米以下,等于伸进“小水库”里,而且能吸收1米深土层内的水分,还怕旱吗?!怕就怕在出苗以前。塞北几乎年年春旱,把种子埋到干土里,不发芽拱不了土怎么办?李庆文査阅几十年的自然降水资料发现,阜新地区每年4月15日左右都降15——20毫米雨。农民年年在5月1日开犁就是等这场雨。但土里无墒情,雨过开犁破垄,春风大一抽就干,那点雨变成了无效雨,能拿住六七成苗就得念弥勒佛。播种期提前到4月10日,可借化冻的反浆水,种子发芽先生根,过10天左右春雨降落,上下乎气,小苗便可拱土,无效雨变成了有效雨,这就是李庆文巧用“三水”(即:返浆水、土壤深层水、早春有限自然降水),走“雨养农业”科学之路的重大突破。
1985年初的一天上午,天气晴朗,朝阳给蒙古贞披上了一层金辉。
在县委常委会议室里,李庆文向县委和县政府领导汇报了他们在沙扎兰村科研基点探索“雨养农业”实验的经过,提出了对塞北传统农业要进行6项改革。这6项技术改革是:
一、改晚播为适时旱播;缩短播期;
二、改主要作物按生育期追肥为重带口肥提高化肥利用率;
三、改当地低产作物和老品种为高产作物杂交种和新品种;
四、改浅播为适宜深播及时镇压保墒;
五、改第一次趟地为深松土;
六,改年年翻地和春整地为隔年翻地和秋整地。
李庆文的汇报引起了县委和县政府领导的高度重视,是呀,多少年来,全县的粮食产量上不去,低而不稳,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琢磨透,到底时候种地是“适时”。县里的一些农科人员也曾提出过“适时早播”,可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时间种地算“适时早播?”理论根据是什么?在没有理论根据的情况下,县委和县政府领导怎么考虑,也没有敢贸然行动,那是关系到全县人民饭碗子的大事啊!今天,李庆文等同志,通过反复实验,把“适时早播”的时间、科学根据,全部拿到了领导的面前。
县委书记赵富激动了!
县长何文田激动了!
在座的县委领导和县政府领导激动了!
县委、县政府果断决定全县拿出100万亩耕地,推广农业“6项技术改革”新技术。为种好这100万亩“高产田”,县委常委分片下去,亲临生产一线“督战”。
李庆文啊李庆文,这6项改革会给自治县农业带来喜还是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