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岛是我们这一批兵出发的地方,四十一年前我们这批来自崇明堡镇、马桥、渔业公社和长江农场的战友,在那个炮火未散尽的冬季,怀揣一腔报国热情踏上征程。从那以后,崇明岛这个祖国第三大岛就成为我们无法抹去的难忘记忆。

      去崇明参加战友聚会,是我们永远不变的情怀,每一次回崇明,总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储存在脑海里,犹如醇香的崇明米酒,香飘四溢。

      还记得吗,友生战友,我的老伙计、好兄弟,那一次回崇明,你当东道主留下的挥之不去的往昔吗?如今,你已经走了,l令人心碎的意外走了,然而这点点滴滴却愈发清晰,时常在心里萦绕。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恰逢阳光灿烂、风和日丽,我们一行战友和夫人乘坐战友红星战友的面包车行驶在长江隧桥上,看桥两侧秀美风格分外怡人,令心情爽朗。桥的左边是长兴到岸边的风力发电机,那一组组巨大风叶银光闪闪,映衬在金色的阳光下,缓缓转动着,与那一望无垠的江河两岸、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起形成一道流动的风景线。桥的右边是清澈的青草沙水库,这里承担着全上海原水供应的50%以上,一眼望去水质明显比左侧要清澈的多,这里可谓是上海的生命之源。因为有了它,改变了上海人世世代代喝黄浦江水长大的历史,让母亲河有了全新的意义。

       一出收费口电话就来了,心急的友生就打来电话发布第一道指令:“中午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啥,不去饭店,经过菜场自己去买些面点,回来后自己动手下面。”

       呵呵,咋样,这就是亲如兄弟的战友,没有一点客套,难怪一些第一次参加战友聚会的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此随便,就像自家兄弟一样。

       当我们提着几袋面条、排骨、雪里红、冬笋等午餐原料到达友生战友家里时,已经闻风而来的老伙计们笑呵呵在站在宅院门口迎接了,友生又一次发布第二道命令:“你们老娘们负责下面,我们老战友聊天了。”

       嘿,在场的老伙计们不干了:“嗨嗨,凭什么老是你指手画脚的,你算老几啊?”

       算老几?友生眯着眼睛呵呵一笑道:“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瞧着口气,无需置疑,全然一副老大的腔调,在场所有战友和夫人都笑了。战友们纷纷那他开涮:“你是老大?论职务轮不到你,论老板你也不是,论年龄你也不是最大的,凭什么你是老大?”

       友生背着手转悠一圈,来到我身边伸出手说:“你的好烟拿出来发发。”

       嘿,我去,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在场的人都笑翻了。我笑着摇摇头,掏出一包中华烟扔给他说:“你牛,你是老大行了吧。”

       友生给每位战友都发了一根烟后,吐着烟圈悠然地说:“为什么?我是船老大,你们不知道吗?”

        哦,是这个老大呀,我们都笑而无语了。

       这些毫无造作的举动令许多夫人都感慨:“你们一起当过兵战友感情咋那么深啊,真比自己兄弟还要亲。”

       友生一听这话脖子一仰自豪地说:“那是啊,都是一起患难与共的弟兄……”

       话音而落又是一顿尅:“呦呦呦,你啥时候变得文绉绉的,说你胖还真喘啊……”

       在我们喝茶、嗑瓜子、聊天的当口,夫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她们有的下面,有的烧排骨,有的洗菜、切菜,边干也边聊,真像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我感慨地说:“等我们都退休了,干脆都回到崇明过这样的大家庭式的集体生活,保管身体好、心情好,健康长寿。”

      友生一听扯着大嗓门嚷嚷道:“哎……这话我要听,一点不假,要知道我们崇明可是有名的长寿县,瞧瞧我老娘,九十多岁了,依然腰板笔直,耳聪目明,这不就是活的广告吗?心动不如行动,来吧,我在崇明大氧吧里等你们。”

       还别说,战友们都说,只要有友生在,就快乐无穷,他就是我们的开心果。

      午饭后咱们分路行动,那些土生土长的崇明战友和夫人聚集在一起,打牌聊天,而我们这些离开崇明的人则在友生和顾青战友的带领下,驾车带领我们崇明半日游。然而他俩却并没有带我们前往知名度颇高的崇明东滩湿地公园,而是沿着一条乡间小道行驶到位于海岛东南部的陈家镇别墅风景区。这里有建设得非常优美的标准路道,尤其是两旁的绿化更是色彩鲜艳,除了绿色的主基调外,还有不少红色的、黄色的植物点缀在其中,让人眼前一亮。

       这里已经建立了为数众多的高档别墅度假区,别墅房的广告随处可见,吸引着众多的看房者前来踩踏,一时间也是车水马龙,人群熙攘。

       继续一路向东,沿着窄窄的江边防洪堤缓慢行驶着,身为摄影家协会会员的红星战友早就迫不及待连连喊停,提着专业的长枪短炮上阵了。在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田里,一群正在干农活的菜农们成了他捕捉的对象,惹得我们也纷纷下车掏出手机加入到采风的行列。

      一座河道闸口引起了我们的关注,只见河道里停满了各种正在休息的渔船,那猎猎飘扬的五星红旗和晃悠悠的渔船,不禁让我们想起了当年部队驻地的渔港码头。在我们的欢呼声中,顾青的车开到了无法行驶的尽头停下了,我们的目光又一次被堤坝下一排长长的绿色尼龙渔网吸引了。

      只见大堤下,一群头戴各式遮阳帽的渔家女,正在埋头织渔网,夫人一见这场面,顿时哼起了电影《海霞》的主题曲:“大海边,沙滩上,风吹榕树沙沙响。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织渔网织呀么织渔网……”。那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歌声让我们这些曾经的老海军战士激情被点燃,四十年前那难忘的一幕幕重新在眼前浮现,那些魂牵梦绕的大海、沙滩、军港、渔帆,还有沙滩上织渔网渔家女,恍然间我们又回到了二十岁的青春年华,笔挺的一身水兵服,迈着有力的步伐从她们身边经过,巡逻在祖国的海岸线上,身后留下的是一串歌声和被海水冲刷的脚印。

       为什么眼前模糊了,我忙摘下眼镜揉着眼睛,竟然是一滴泪水。我悄悄撇了一眼几位老伙计,有的在凝神聚焦,有的趴在堤坝上望着远方。当我的目光落到友生身上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本一直很活跃、大大咧咧的他,竟然也表情庄重,手里拿着的烟微微颤抖着,那长长的烟灰弯曲着,冒着一丝青烟,缓缓飘香远方,我顺着他的目光跟他一起回到了东海前哨那个叫南田岛的海岛。

       在海岛与遥想相望的石浦渔港之间,往返着我们的军舰和渔船,一艘叫“海基号”交通艇,披着湛蓝的色彩,行驶在波涛与浪尖之间。驾驶舱里,一位身披蓝白相间披肩的年轻水兵,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手里的驾驶盘左右滑动着,引领者舰艇穿梭在渔帆之间,俊朗的脸庞透露着庄严的神圣,回眸间,你我相遇,彼此一个军礼,潇洒的青春记忆从此定格。

       忽然,我们俩相视一笑,那是你我之间再熟悉不过的灿烂,懂你的永远是我,挥手间把手指送到太阳穴。身旁的战友们围了过来,把手叠加在一起晃动着,什么都在里面。

       夫人们静静的站在一旁,瞧着我们这帮曾经的军人丈夫,深深的被感染着。

       傍晚时分,大包房里整整三大桌,友生依然一派老大的风范,挥手间俨然就是东道主,热情地招呼大家道:“随便做,老规矩,老战友两桌,老娘们一桌。”

       我纳闷了,不是说晚上是成斌战友和夫人做东吗?难道他抢着还要请客做东,那倒真不好意思了。正想着,成斌憋不住了:“友生你的意思晚上你请客是吗?那我后面就不管了。”

      友生依然眯着眼乐呵呵地发着我的烟说:“分什么你我,都是一锅里吃过饭、一个被窝了暖过身子的老战友情、好兄弟,我帮你招呼招呼咋地?”

       成斌无奈地笑道:“手里发的是人家爱民的烟,招呼的是我买单的饭局,没办法,谁让你是老大呢。”

      我盯着友生看的他发毛,回眸问道:“嘿,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不就是抽了你一包破烟吗?看把你心疼的……”

      一番话引爆了全场,我双手作揖道:“我是在想啊,你的确是老大,这话里总是在不经意间充满了哲理,佩服、佩服。”

       得到赞扬的友生一拍桌子吆喝道:“哎……这就对啦,来吧兄弟们,为了我们的军旅岁月干杯!”

       嘿,成斌气笑了,我们都笑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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