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1966年,一场灾难性的黑色狂风袭击着中国的大地,刮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
对于那个人妖不分,“四害”横行的年月,著名老作家徐迟曾这样写道:
“只见一个一个的场景,闪来闪去,风驰电掣,惊天动地。一台一台的戏剧,排演出来,喜怒哀乐,淋漓尽致;悲欢离合,动人心肺。一个一个人物,登上场了。有的折戟沉沙,死有余辜;四大家族,红楼一梦;有的昙花一现,萎谢得好快啊。只有青松翠柏,虽死犹生,重于泰山,浩气长存;有的国杰豪英,人杰地灵;干将莫邪,千锤百炼,拂钟无声,削铁如泥。一页一页历史写出来了,大是大非,终于有了无私的公论。化妆不经久要剥落;被诬陷的终究要昭雪。种籽播下去,就有收获的一天。播什么,收什么。风霜十载,浩劫一场,被老作家精湛的概括了。在那灾难十年中,黑白颠倒,人妖不分,做为知识分子的“臭老九”,更是被“横扫”的重点目标,主要对象。
总结出“26字真经”,对农业有贡献的李庆文成造反派“横扫”重点的重点。头一天,李庆文还在给农民讲科学种田,第二天,他就成了罪恶累累的“三反分子”。一群“造反派”气势汹汹,恶眉瞪眼,把李庆文强行关押在公社招待所。“造反派”忙乱了营,整理李庆文的黑材料,给李庆文糊大高帽,准备第二天游街批斗。一句话,“造反派”要把李庆文打翻在地,再踏上千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天,“造反派”连推带搡地把李庆文推上了大汽车,准备把他拉到厢黄旗大队去批斗,在那里要肃清李庆文的流毒。大汽车像野狼似的叫着,旋风似地向厢黄旗大队开来。
还没等“造反派”押着李庆文到地方,厢黄旗大队的农民早就听到了信。批斗李庆文?真是旗杆上绑鸡毛——好大的掸(胆)子,他们长几个脑袋?厢黄旗大队的群众炸山了,急眼了。
“我们去救李庆文!”
“我们把李庆文抢出来!”
“走,和他们拼了!”
……
厢黄旗大队干部和群众,举着二齿钩,拿着小尖镐,攥着大二棒子,拎着大铁锹,没有哪个人发动,一下子涌出来500多人,杀气腾腾地向公社跑来。
“造反派”的大汽车开到半路,见对面闯上来一队尘土飞扬的农民队伍,还带着“十八般兵器”,顿时慌了手脚。不用问,这帮“保皇派”是来抢李庆文的。大汽车紧急刹车,掉过头疯了似地往回开。
大汽车在前头跑,厢黄旗的群众队伍就在后面撵,汽车回到公社招待所,“造反派”急三火四的把李庆文刚关进小屋,群众的队伍也赶到了,忽拉一下子把公社围个水泄不通,风雨不透。
群众举着手中的家伙,七嘴八舌地高喊:
“李庆文不是“三反分子’!”
“李庆文是毛主席的好干部!”
“把李庆文放出来!”
群众钩镰铁齿暴动般的场面,把“造反派”吓缩骨了。他们再也不敢提批斗游街的事了,只好把李庆文偷藏起来,硬挺着不放人。
厢黄旗大队的干部和群众愤愤不平,联名写状子要求给李庆文平反,在状子上签名的共有498人。他们还派代表去安慰李庆文的家属:“甭怕,李庆文是好干部,谁敢碰碰他,我们就和他没完!”
李庆文被造反派偷偷地押回了场子,还给他捏造了几大罪状。罪状其一,李庆文在厢黄旗蹲点期间,常说:“科学技术一但被群众掌握,就会变成强大的物质财富。”这话是反动的,只有毛泽东思想一旦被群众掌握,才能变成强大的物质财富;其二,“26字真经”是反对农业“八字宪法”的;其三,李庆文在厢黄旗蹲点,领着大家学习焦裕禄。在会上李庆文说:“学习焦裕禄我们要认真总结自己,看我们自己有什么差距。”这话是打着学习焦裕禄的幌子,反对学习焦裕禄,反对毛泽东思想,妄图树立自己……
可耻的造谣,卑鄙的诬陷,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恶毒攻击,像冰雹一样,降临在李庆文的头上。
?厢黄旗大队的干部和群众,听说“造反派”给李庆文造谣,坑害李庆文,再也忍不住了,竟有近千人来到试验场,和“造反派”展开了面对面的斗争。
场里的大会议室只能坐240人。群众选派出70人为代表,在大会议室同“造反派”展开了大辩论,这场大辩论进行了三天。最后,群众代表看“造反派”蛮横不讲理,老扣大帽说歪歪话,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他们忽拉一下子在会议室里站了起来,对着那几个造谣的家伙,撸胳膊卷袖子,瞪着冒火的眼睛说:“造反,造反,农民不打粮食你喝西北风造反哪?”
“‘26字真经’能叫庄稼丰产,这是实情,你长眼睛没看见哪?还反‘八字宪法’,哪个字反啦?”
“李庆文叫咱庄稼人学科学,种地多打粮就是反毛泽东思想?”
“你们造谣整人;不是块好肉。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会议室里,立刻充满了火药味,气得武壮三粗的群众要动手。
围在大会议室外面的近千名群众早就憋足了劲,高喊着就要往会议室里冲。那气势,像大海涨潮;那声浪,像响雷滚滚而来。
信口雌黄的造谣者吓酥了骨灰溜溜地钻出人群猫起来了。
慑于群众的强大压力他们硬着头皮召开大会给李庆文平了反。
平反后的李庆文被送到场里的果树队劳动。他到果树队劳动不久,全国又刮起了“十二级台风”,全国又开始闹“十二级大地震”。
李庆文又成了“三青团员骨干”,再一次被揪出来,到“牛鬼蛇神”的队伍之中,成了“鬼队”的队长。从此他在“群专”组织的皮鞭下,在那狼嚎鬼叫声中,一天一天地熬着、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