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的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吵醒了他们俩。方大群认为是时候告诉老婆他这些日子是为什么闹心,为什么烦躁的事情了。
他郑重其事地看着老婆的眼睛:“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要不老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放电影那天晚上,还没等我走到场院,突然就有个人扑到了我的身上……”
修顺奇瞪大了眼睛,细听下文。
“是小香儿。他纠缠着我,说要我和她生个孩子。”
方大群没把小香儿说她天天洗……洗得干干净净就留给他一个人的话告诉修顺奇,他说不出口。
修顺奇一下子推倒了方大群,瞪着惊恐的眼睛:“你说胡话吧?她怎么能和你生个孩子?你、你,是她的什么人啊?……怪不得从那天晚上回来你就魂不守舍!”
刚刚从爱河里上岸不久的修顺奇一下子没有了欢愉感,她恼怒地盯着方大群的眼睛:“你好好说,坦白地说!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她不依不饶地盯着方大群的眼睛,容不得他有半句假话。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你才说出真相!敢情你是怕我早知道了去找她算账啊!照你这么说,你大衣襟上的鼻涕和胭脂粉都是她蹭上去的了?”
方大群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
修顺奇气得嘴唇哆嗦着,想发火又怕被公公婆婆听见。她只能狠狠地在方大群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头,又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算是对他的惩罚。
“她是不是搂着你亲嘴了?我记得你回家脱了大衣就去厨房漱口去了。而且……你原来一天只刷一遍牙的,从那晚上回来,你一天刷两遍牙。”修顺奇压低了声音,眼睛里的火气却一点儿也没消。方大群的点滴异常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没有心理准备就让她亲了?嘴不是长在你的脸上?照你的逻辑,没有准备也能让她的下身跟你发生肉体关系了!”
“你别这么得理不饶人好不好?那天晚上连来带去就十来分钟,你说我能跟她发生什么肉体关系?”
“她舌头都进到你的嘴里了,还有什么不可能?这不也是肉体关系?哼!要个孩子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要不是有人给你们俩冲了,早就是既成事实了!在梦里你大概不止一次地跟她发生关系了。要不怎么能大白天的在梦里有那样的动作,发出那种声音?”
看来,方大群经历过的事情,修顺奇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方大群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不讲道理!”
修顺奇压了压火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声音缓和了许多。
“就这么多了?从那天晚上她再没找你麻烦?再没有发生别的事儿?”
方大群摇了摇头。
“没有,我都说完了,就是这点儿事儿。对你坦白了我心里就好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方大群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炕上。
“还有呢?我听说你跟大懒打起来了,小香儿关键时刻护着你。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蒙在鼓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早知道晚知道就是那点儿不用藏着掖着的事儿。”
这些天他的沉闷心情终于拨云见日了,他向修顺奇和盘托出了心事,一吐为快。
修顺奇发过了火气也如释重负。她审视了一番大群的表情,没有一点儿说谎和隐瞒的迹象。于是也躺在了他的身边,两个人都轻松了,和好如初。
修顺奇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瞅着棚顶,声音和缓地说“:没事,这些都是小香儿的一厢情愿。我分析,她是怕跟贾俊茂生个小傻茂儿,要和你‘借个种’……”
没等修顺奇说完,方大群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你看你看……我为什么憋了这么长时间才对你说?就是怕你不理解,想歪了。你是个挺文明的人儿,什么叫‘借个种’?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方大群颓丧地仰面倒在了炕上,左胳膊枕在了脑袋底下,眼睛直直地盯着棚顶。他的脑海里又闪现出了小香儿由于激动和兴奋而涨红了的俊俏年轻的脸蛋儿和激情四射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的大眼睛。她那晚说过的一些他说不出口的话也在他的耳边又重复了一遍。他梦境里跟她行鱼水之欢的感觉又一次体验了一遍。大群翻了个身,背对着老婆,他的嘴角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
“本来嘛!就是这么回事儿。小香儿不彪不傻,一个生理上心理上都正常的女人,整天守着一个无法沟通的傻男人煎熬着,你说她能好受吗?要是你们俩离得远,看不见了,她也就没了想头儿了。可是她偏偏在你眼皮子底下找个傻男人,为的就是能天天看到你。她在折磨自己,也是要惩罚你。她要生个健康的孩子,在河沿儿村,她不找你还能找谁去?你也不能太小看了小香儿,她不是个小孩子了,也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了。这件事儿,她也不是无缘无故找到你头上。还不是因为你们谈了几年对象?她对你太了解了。你是找着可心的人了。她呢?为了报复你,宁愿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找个傻子。是她太爱你了,忘不了你,在她心里没有人能替代你。”
对于老婆的分析,方大群的心里挺服气,可是他不能让老婆怀疑他真的跟小香儿有一腿。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端坐在修顺奇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为什么老做噩梦?就是怕她不懂四五六,钻了牛角尖儿,说不定哪天再给我来个突然袭击,给我找麻烦,闹出大乱子。那天我准备和她说说清楚,却被大懒给羞辱了一顿!一个村住着,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可是别人知道吗?就你那个尖嘴猴子五婶,还有马小兰的嫂子夏末末,她们都是些什么人?整天搜集八卦,造谣生事。要是他们听信了大懒的,一味地胡说八道,我们两家人还怎么做人?靠!真他妈倒霉!”
方大群说话很少有带脏字的时候,今天却不自觉地冒了一句。他无奈地叹息着,又往后一躺,倒在了炕上。
“真他妈的热豆腐掉进了煤堆里,神法无治了!”
修顺奇沉默了。农村人最怕的就是闹出让人戳脊梁骨的丑事儿,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小香儿真的孤注一掷,缠着方大群做出了傻事儿,他们的日子还怎么过?特别是两家的老人,听了这么荒唐的事还不气疯了?
“大群,你别着急,这件事儿着急也没有用。要不……我去和小香儿说。都是女人好沟通,大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方大群茅塞顿开,“忽”的一下坐了起来,一拍脑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让你出面去解决这事儿?哎呀……这些日子,白天晚上的,简直愁死我了!”
“你呀,还自称是个硬邦邦的大老爷们儿呢。遇到点儿事,光知道憋在心里,唉声叹气有什么用?说出来一块儿想个解决的办法才是正道。”
修顺奇朝方大群的脑袋上弹了一下:“以后别小看你的老婆,我比你多念的几年书没白念。”
方大群给了修顺奇一个长长的吻,算是对老婆的回应。
见方大群抱着孩子,修顺奇提着包走进了院门儿,修妈妈急忙迎了出来。她从方大群怀里接过来外孙子,转手递给了老伴儿:“快 让你姥爷看看,我的大外孙子长得什么样儿?”她又对修顺奇说,“十二日那天,你爸高兴,跟你公公喝得晕乎乎的。他在你家外屋里转来转去,就是没好意思进你屋里看看孩子。守着这么个胖乎乎的大外孙子却一直没看上一眼,光听你姐姐她们说佳奇这么好那么好的,他心里老是个事儿,回来老絮叨我没抱出来给他看看。呵呵……今天回来了,让你姥爷看个够。”
老修头儿接过了外孙子,乐颠颠地抱进了屋里。把外孙子放到炕上后,笨手笨脚地打开了小被子,露出了穿戴整齐的佳奇。方佳奇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利利整整,一套米色的绒衣、绒裤、帽子、小袜子、小鞋子,一副小男子汉的样子。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姥爷,双手抓挠着,两只小脚不安分地踢蹬着。老修头满脸是笑, 伸手拿开了外孙子夹在裆部的小尿布,露出了花生豆儿似的小鸡鸡。他扒拉了一下,笑着说:“好看,好看,就是好看!”不知道他是说外孙儿的脸蛋儿好看,还是说外孙儿的小鸡鸡好看。
“快给佳奇套上。”
妈妈拿着一挂白线递给修顺奇:“头上套,脚下摘,平平安安活一百。”白线的一端系了一个扣儿,扣儿里系着二百元钱。
“妈,白线我替佳奇留下了,钱你收起来。”修顺奇把钱从线疙瘩里抽了出来。
“不行,不行!这是姥姥和姥爷给外孙子的见面礼儿。”妈妈边说边把钱又塞到了线疙瘩里。
“妈、爸,顺奇和孩子在这待一天。我还得上班,晚上再来接他们。” “你就休息一天嘛,一块儿在家里吃顿饭。”岳父挽留着大群。“爸,叫他走吧。手烫坏了在家休了好几天。刚上班就别再耽误工了。”修顺奇对爸爸说。
“你就去吧。晚上下了班直接到这儿,一块儿吃了饭再回去。” 岳母叮嘱着。
“好。”方大群答应着走了出去。
修顺奇给孩子喂饱了,又换好了尿布,对妈妈说:“妈,我一个多月没去商店看看了,怪想他们的。我想现在去一趟,午饭前就赶回来。”
“行行,你就放心地去吧。”妈妈爸爸点头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