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顺奇掰着指头，天天数着，盼着快点儿满月。她在墙上挂着的日历上画着记号，每过一天就在这个数字上画一个圈。数啊，圈啊，圈啊，数啊，这一天终于盼到了。
室外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她像一只出了笼子的鸟儿一样站在了院子里，在太阳地儿里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抻着胳膊撩着腿。这一个月里她增加了五六斤体重，皮肤也滋润得白里透红。原来的衣服和裤子都穿不上了，从里到外换上的都是婆婆给她新做的加肥加大的纯棉衣服和裤子，看上去完全变了一个人。
“啊哈！你现在是个真正的村姑了！”
方大群笑过之后说，孩子满月了，要带她去趟城里买几套新衣服。
修顺奇不去。她说儿子还太小，她不舍得让儿子挨饿，守着儿子两三个小时就要吃一次奶。去城里逛街，时间久了，孩子挨饿，自己的乳房也胀得受不了。
婆婆也把包得严严实实的孙子抱了出来，站在窗前说：“让我大孙子也见见天儿，看看白天是什么样子？”婆婆把小被子的一角掀开了一条缝儿，孙子的大眼睛好奇地往外看着，一会儿又眯成了一条缝儿。
修妈妈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到了老七，她朝闺女招了招手：“哪天回家呀？”
闺女满了月子要回娘家住几天也是这里的老风俗了，修妈妈也是记着这一天的。她把西屋打扫得干干净净，让老八把炕烧得热热乎乎。被褥都拿到院里的铁丝架上晒了几个日头，又在热炕上烘了一整天。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老七和外孙儿回家住几天了。
老修头儿盼外孙儿的心情比老伴儿急切。他不善言语，一切都装在肚子里。一天没遍数地往老七家这边儿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见闺女，还是盼着见外孙儿。外孙儿办十二日那天人多，修顺奇的屋里都是女人们。他一个老头子不好挤进去，就没有看到外孙子。光听老伴儿和闺女们说老七的儿子长得好看，尽挑老七和方大群的优点长了，老修头是喜在心里乐在眉梢儿，巴望着老七早点儿抱着孩子回家，让他好好看看。
修妈妈喊老七的话婆婆也听到了，她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而是不想让儿媳妇和孙子在亲家那儿住下。两家住得这么近，几分钟就到了，媳妇满了月子回娘家去一趟无可厚非。要是离得远，住一宿也说得过去。可是就他们两家的情况，根本没有住的必要。婆婆心里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想法，就是她嫌老修头儿抽烟，她怕他抽烟不小心烫着或者是呛着她的宝贝孙子。孩子小，不会说话，在自己跟前是最放心的。
修顺奇听妈妈问她哪天回家，就回头看了婆婆一眼：“妈，你听见了？佳奇姥姥问我们哪天回去？”修顺奇又使用了一个新称呼“佳奇姥姥”。
婆婆吭哧了半天才吐口：“嗯……离得这么近，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几分钟就到家了。去他姥姥家吃顿饭就回来，也用不了几个钟头……孩子穿的用的就别带过去了，拿他姥姥家不方便。”
婆婆婉转地说出了她的意见，修顺奇听明白了。她朝对面还等着她回话的妈妈喊了一声：“我们明天回去！”
妈妈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听到了。
烫伤了手的方大群在家里休了几天，修顺奇满月的这一天也是他诊断书到期的日子。
晚上，修顺奇和他说了明天要回妈妈家去，和孩子在那儿住几天的想法。
“我妈知道吗？”方大群首先顾忌的是他妈妈的意见。
“听你妈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和佳奇住下，让我吃了午饭就抱孩子回来。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带孩子在我妈家住些日子，也好养养我的伤口。”
方大群思忖了一会儿：“我看，还是照我妈说的办吧。你跟孩子不在家里，不光我回家屋里空落落的，我爸我妈见不着孙子也受不了啊！等佳奇大了，说不定天天往姥姥家跑呢。现在还太小，就别住了。”
“哎，大群，我不知道你是向着你妈你爸呢，还是不怕他们累着？”
大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老婆的嘴发愣。
“你爸你妈累了一个多月了，趁我回家住几天正好歇息一下喘口气儿。我爸我妈呢？想外孙儿想得天天趴墙头往这边瞅。你怎么就不理解当老人的心情呢？”
大群这才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你知道老辈儿为什么留下了这个习俗吗？” 方大群摇了摇头：“不知道。”修顺奇诡秘地“嗤嗤嗤”地笑着并不马上回答。
方大群胳肢了一下她的腋窝：“快告诉我，快告诉我！”痒得修顺奇大笑起来：“就不说，就不说！”
孩子被婆婆抱到他们屋里，小两口可以在炕上打滚儿。久违了的放松让修顺奇觉得又回到了初婚的时候。她和大群在炕上毫无顾忌地相互掐着挠着滚着笑着……闹累了俩人抱到了一起。
“现在该说了吧？”方大群的鼻子尖儿顶着修顺奇的鼻子尖儿问。
“说什么？”修顺奇装彪。
“说……为什么老辈儿人留下了闺女满月了要回娘家住几天？”
“这你还不明白？”修顺奇吊足了方大群的胃口。见方大群真的傻傻地盯着她的眼睛迷惑不解的样子，她觉得好笑。
“就是给你们老爷们儿放假！”
“放假？放……什么……假？我的三天假不是早就放完了吗？” 大群还是不解其意，修顺奇就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大
群，你真笨！你和我多久没到一块儿了？”
方大群眨巴了几下眼睛：“天天在一块儿呀？”
修顺奇无奈地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唉！没辙了，没辙了！大群，我以为你是装傻呢！看来你真的很傻，比贾俊茂还傻。干脆，我也叫你傻茂儿得了……傻茂儿！简直听不懂人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修顺奇的一句玩笑话，又勾起了方大群的烦心事儿。本来正在兴头儿上的两个人，却有一个冷了下来。方大群颓废地仰面朝天叹息了一声。
“唉！真烦人！”
修顺奇侧起了半个身子，诧异地看着他：“大群，你说什么？我烦你了？还是添了孩子烦着你了？这些天我一直觉得你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在家里养伤，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天睡着觉你的身子和嘴巴也没老实。你说说，到底出了什么叫你烦心的事了？”
方大群默然地摇着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棚顶。嘴里喃喃着： “不是你，也不是孩子……你们在我身边，我亲都亲不够，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对呀，既然是亲都亲不够，高兴都高兴不过来，那你为什么老是唉声叹气的？晚上睡着了就说梦话，衣服上还……你怎么老是闷闷不乐？是因为我不能给你夫妻生活？谁家老婆坐月子男人能不体谅？就这么几天就扛不住了？”她发现了方大群内裤上的污渍，早就想掏出方大群的心事，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方大群起身把修顺奇压在了下面，像是第一次亲吻她似的吻了她一下，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是因为你说的事情烦恼，我非常体谅你的辛苦。我是……我真的说不出口。”
他的双手在她的脖颈处抚摸着，渐渐激起了修顺奇的“性趣”。她强迫他放手，故意扑灭两个人就要点燃的欲火。
“大群，在你没说出为什么事情烦恼前，我先告诉你为什么女人生孩子满月了要去娘家住几天。”
她拉大群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女人生孩子的过程中生殖器官损伤严重。除了月子里要注意卫生，不能行房事，出了月子也要谨慎对待性生活，越晚越好。我伤的什么样子你都亲眼看到了，缝了几针，现在蹲厕所还疼。我去我妈妈家住些日子对你和我都有好处。你正好趁我和儿子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好好恢复一下体力。听懂了吗？呵呵……这就是女人满月了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去娘家住一阵子。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快告诉我你这些日子为什么事情烦恼？”
尽管修顺奇讲得明明白白，让方大群克制一段，等些日子再行夫妻之事。然而，面对老婆出水芙蓉般的魅力，没有外界干扰的房间里，方大群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要跟她做爱的欲望了。他第一次违背了老婆的意愿，强行把修顺奇压到了身下。一阵儿云雨过后，方大群拉开了窗帘。他还是第一次壮着胆子大白天地和老婆行房事，未免心里紧张。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还莫名其妙地把和修顺奇做爱的感觉跟梦境里和小香儿做爱的感受对比了一下。他偷偷地笑了笑。梦里的感受完全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大概是我方大群犯浑，脑子有病吧，怎么会凭空生出这样的想法？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我方大群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呀！怎么会在梦里和小香儿做出那样的违背良心的事情呢？这是不是别人说过的精神出轨的表现呢？既然是做梦发生的事情，那就让这件事情永远地烂在肚子里吧，千万别说出来。
修顺奇没有催他快点讲为什么事情心烦，两个人暂时闭目休息，睡了一刻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