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不知道战必胜做没做梦,反正修顺奇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其实是还原了他和战必胜分手时的真实场景…… 在战必胜的家里,陪着他爸爸喝了几瓶啤酒的战必胜,脸上焕发着得意的神情。他倒在沙发里捧着一本《三国演义》的小说正看得津津乐道。见收拾完了碗筷的修顺奇坐在了他的身边,他便阴阳怪气地念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呵呵……知道吗?修顺奇,自古以来,女人在男人的眼睛里就是一件衣服,没有什么高贵的地方,谁都一样。衣服就是女人,女人就是衣服。她们在男人面前就得俯首帖耳,甘拜下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别觉得你比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在学校里有那么多男生追过你。你在我的眼里和书里说的一样,就是一件衣服!我的那些小兄弟,好哥们儿才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是我的手和脚啊!你想想,手和脚断了多疼啊?古时候,手和脚断了怎么能再接上呢?罗贯中写得多好啊!手和脚断了是续不上了的。女人,就像衣服穿破了可以扔掉再换一件。手和脚行吗?那时候断了就成残废了,是接不上的!哈哈……衣服,穿够了可以随时扔掉,再换一件……哥们儿,特别是铁哥们儿就不同了,一旦丢了就找不回来了……况且,你还是个农村户口,现在还在地里干活儿。”

修顺奇忍无可忍,“忽”地站了起来,指着战必胜的鼻子尖儿,压低了声音:“我本来就是农村户口!你才知道啊?毕了业大家都分在队里干活儿,这些你追我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我也没有隐瞒!你今天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借古喻今嫌弃我了?正好,我早就厌倦了当你的衣服了,我早就受够了,早就恶心了!”修顺奇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候,战必胜家的门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苗条小姑娘探进头来,她没有进屋,神秘地贴着门框朝战必胜招了招手,甜甜地叫了一声:“战哥,你来!”

战必胜立马跳了起来,几步蹿到了她身边:“你怎么知道哥现在想你了?走!”

修顺奇站在门口,看到他俩在楼梯口拥抱在一起亲吻,战必胜的手伸进了姑娘的衣服里摸索着,姑娘扭动着蛇一样的腰身。少顷,姑娘拉着他的手下楼去,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修顺奇看到这一幕没有恼怒,反倒释然了。她想立刻离开这里。见儿子惹恼了修顺奇,战必胜的父亲赶紧打圆场:“小修,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喝了几瓶马尿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刚才……那个女孩儿是我们的邻居,大概是她家里有什么事情叫胜儿去帮忙吧。”

修顺奇笑了,她知道他是替儿子打圆场。无论他们说什么,怎么替儿子说好听的,修顺奇的去心已定,从此跟他跟这个家一刀两断。

当晚已经没有回家的火车和汽车了,修顺奇只能等到明天再走。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战必胜乐呵呵地回来了。他一头倒在床上,又拿起了那本书,阴阳怪气地读了起来。

他爸爸呵斥着儿子:“胜儿,你老实一点儿!小修忙活一天了,你不陪她好好说句话,倒捧着书阴阳怪气,胡说八道!”

战必胜却不听他爸爸的呵斥,依然我行我素,信口开河:“追你的时候我还不谙世事,处在懵懵懂懂的阶段,现在想来太幼稚了。我爸安排你调进他下属单位你为什么不去?将来有了孩子是要落在母亲户口上的。我的一个铁哥们儿找了个有钱有势的对象,一下子就咸鱼翻身了!”

“你混蛋!你就是个杂碎!”修顺奇在梦里大声喊着。没等战必胜说完,修顺奇已经泪流满面破门而出了。

那天晚上,修顺奇是一个人走了四十里的山路赶回家的。

……

“顺奇!顺奇……你醒醒!”方大群抱着修顺奇的脑袋摇晃着, 把她从睡梦里叫醒了。

“你梦见什么了?看,哭得枕巾都湿了。”方大群看着泪眼婆娑还不停地抽泣着的修顺奇问道。

修顺奇扯起湿枕巾擦了擦脸,随手丢在了墙角:“没什么,梦见他了……我气哭了。”修顺奇坐起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噗……他……他白天去队里找过我。”

方大群瞪大了眼睛:“谁?战必胜?”顺奇点了点头。 “他现在还来找你?有什么事?”

修顺奇心不在焉地说了句:“脑子进水了,说是想我了。”她拢了拢头发重新躺下,“睡觉。”

修顺奇躺在了方大群的怀里,踏实地睡着了。可是她说的那句话,却让方大群不能再安然地入睡了。他和修顺奇结婚都一个多月了,战必胜还来找她,并且是去她工作的场所找她。姓战的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找她到底想干什么?方大群不放心了。他从一个爱着修顺奇的男人的角度去揣摩战必胜的心思:是和修顺奇断绝恋爱关系,他后悔了。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多年的恋情不能在短时间里忘记,他是思念修顺奇心切,不顾一切地冒险来看她。

要是叫我碰到了,我一定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后悔药没处买,还是面对现实,有点儿自知之明,好自为之吧。

方大群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战必胜何尝没有做梦?他白天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修顺奇,不但没有了却思念她的心情,反而更加懊悔不已了。我怎么能失去这么一个好女人?到哪里能再找到一个跟她一样的美丽端庄又善解人意的好女人?修顺奇在学校里的优秀表现让他无法忘记。她的各科学习成绩,她的体育项目,她的文艺才能,她在老师和同学中的口碑……他为自己醉酒后说到户口、工作和小说里的那些话而后悔不迭,他为自己跟邻家女孩儿的龌龊事儿感到不齿。他清楚压垮修顺奇最后跟他分手的那一棵稻草是和邻家女孩的事。

是的,修顺奇说他没有给过她一分钱的礼物。在战必胜的概念里,他根本就没有给谁送礼物的想法,包括他的恋人。他父母是当过官的,只有别人偶尔给他们家送礼,几条烟或者是几瓶酒,没有他们给别人送礼的道理。战必胜也看到过同龄人给女友送礼的:一条漂亮的丝巾、一支名牌的钢笔、做工考究的笔记本、价值不菲的纯毛外套、昂贵的手表、自行车……他会嗤之以鼻:“怎么?个头儿不足高跷补啊!哈哈,找对象送什么礼物?看不好就吹了呗!三条腿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儿的女人遍地都是!”

身上发着高烧,胳膊上挂着点滴,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战必胜一旦睡过去了,满脑子都是修顺奇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去见她的那一趟对修顺奇极大地不利,但是当时如果不去见上她一面,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当面跟她掏出了心里话,他似乎是好受了一些。相见不如怀念。痛定思痛,战必胜经过了长时间的自我反省,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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