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口译实在妙，可惜不从心。”
六十四
如果按一张一张报纸和一本一本杂志计算，我的各种文章在各种报刊上被印刷了二百万次！
时至今日，除掉出国与赴京谈判外，平时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零星外宾的接待上。每每站在机场凛冽的寒风里，挤在西安各大旅行社年轻男女导游之中，手举纸片，迎接外国人，使我深感已经不太适应。（图：作者的另一本著作）
这好比几年前，我报名参加工厂举办的美术学习班一样。由于我小时候喜欢画画，又没有指导，所以也就参加了。学习班学员不少，只不过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一两个小孩。人们当时是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这个四十多岁的外星人，仿佛我是走错了地方的陌生人。现在，在机场上的心情就是这种滋味。
“年纪不饶人”是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再感兴趣的儿时把戏，人到成年后也该终止。于是，我意识到，是自己停止这“把戏”的时候了，尽管口语翻译并不是什么儿时把戏，但它毕竟也不是适于走向老年的人该干的行当。
除了这接机场，出国好像也不再适合我。这与行政或技术人员不同，他们因公出国是司空见惯的，工作需要便没有什么年龄界限。而作为翻译出国，这“翻译”工作真的要受到年龄限制了。还要像十几年来那样在出国前无休止地东奔西跑去办理各种手续，已经使你累得腰酸腿痛。我甚至有一次在去北京的路上，摔倒在机场的候机厅里，手脚毕竟已经不太听使唤了。国外每天无时无刻地不在为每个人的食宿去和主人交涉，业务谈判又让你每天都放松不下来。
但是，最觉不便的还是年纪与身份的矛盾。常常在高朋满座的宴会上，你往往是那惟一的局外人。在座者一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个个都是些什么经理、处长和主任之类的要员。介绍到你这里，一般都要先停顿一下，以便在你那“翻译”的身份前再加上一个表示尊敬的字眼，并且往往最终总是那个“老”字。领导们在国内外想必也会深感不便。随便指使你吧，好像又不太好意思，因为你的年龄可能比他的父亲还要大。不指使吧，就有些小事不能办理，能忍也就忍了。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自己便有了深刻的体会。更何况在如此不利的处境上，又加上个一般人没有的毛病，睡觉打呼噜，因此常常在国内外把那本该由团长或者领队住的单间让给我住，以免影响同室人的睡眠。害得那领导不得不屈尊和别人挤在一个房间。想来这也是个“民愤极大”的讨厌事。这样就促使自己下决心“洗手不干了”。（图：作者的另一本著作）
不过，我对外语仍然爱不释手。几十年的磨练使我成为一个可以说称职的翻译。多年来，我除了为工厂的生产、谈判和招标等工作汉译英和英译汉资料达数百万字外，还利用业余时间，先后完成了三部美国长篇小说译稿，计五十余万字。还先后在北京的中国旅行游览事业管理总局的《中国旅游报》、国务院外国专家局的《中国引进时报》、新华社的《环球》、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上海的《解放日报》报社的《报刊文摘》、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外国故事》；陕西的《华商报》、《陕西广播电视报》、《陕西人口报》和陕西省外办的《陕西外事》等报刊和电台上发表和被转载小说译文、小说连载、散文、评论多篇，在本厂的厂刊和厂报上发表科技译文、散文和评论多篇。总计约十余万字。
细想起来，根据发行量和稿件被采用篇数，如果按一张一张报纸和一本一本杂志计算，我的各种文章在各种报刊上竟然先后被印刷了2,000,000次。名字出现在二百万份报刊上，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只不过没有人这么想过，也不可能有这种计算方法罢了。作为自己，这么想来也确实暗自欢喜了好一阵子。
不过，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翻译些文件资料又不太可能，因为人手就那么两三个，再加上只有我一个男同胞，只好常常跑些机场和现场。谈判尚且可以应付，现场就有些招架不住。三伏天，在几百度甚至上千度温度的炉子边爬上爬下，可不是中老年人干的活。
所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心想找个“养老”的地方，平时翻些资料，甚至当个顾问什么的。不过，这可能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因为哪个单位也不会愿意要一个还有四五年就要退休了的老者当什么“顾问”。看来，这“翻译”重担还要继续落在我的肩上呢。
这与我一生中无望的开头相呼应，已经是个令我本人非常满足的结尾了。
英语，你是我一生的朋友，你的身影将永远保存在我美好的记忆之中。
1995年8月10日 一稿于赞比亚姆皮卡
2001年3月10日 四稿于陕西省咸阳市
附：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目录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1 〈文林中短篇选〉》（自撰、翻译作品，16.5万字）（已于2005年12月出版）；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2 〈译海生涯〉》 （自传体小说，36万字）（已于2005年12月出版）；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3 〈土耳其之恋〉》 （译自：美国长篇小说“An Impossible Man to Love”，10万字）；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4 〈方达家族—好莱坞的一个朝代〉》 （译自：美国长篇小说“The Fandas – A Hollywood Dynasty”，16.5万字）；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5 〈血腥的洪流〉》 （译自：美国长篇小说“Crimson Rivers”，14万字）；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 6 〈译海生涯（汉英对照）〉》 （自译简写本自著长篇自传体小说，美国学者英文校对，双语合计26万字。已于2005年1月出版）。
《文林百万字文稿集7 〈文林非洲日记〉》（18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