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群仍旧跪在修顺奇面前,把她的一只手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小修,你试试这里,跳得多快?要是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真想现在就掏出来给你看看!我说的全是真话……我,我已经好多天睡不着觉了。我天天晚上都想你,都想和你结婚,每时每刻都想和你……和你在一起。”
大群咽了口唾沫,身子紧紧地贴着修顺奇,语速极快地语无伦次地表白着。
“全村人都知道,明年是寡妇年,不好结婚。我们这个年龄的都结婚了,没结婚的,我们俩是河沿村里年龄最大的一对儿了。要是、要是拖到明年结婚……不吉利。我、我死了倒是没什么,我不怕。我担心的是你,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贤惠,这么……我、我好不容易……我不能没有你……村里跟我们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都赶在年底前结婚。我们就别拖下去了……你,你就成全我吧! 我妈说、说……只要你同意,我们年底就结婚,就付猪圈里的那头大肥猪……结婚!”
修顺奇眼睛里含着泪水,身子跟方大群一样激动地颤抖着,脸憋得通红。她听方大群说到这里却扑哧一声笑了,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荒唐!这是什么话?结婚是为了就付你家猪圈里的那头大肥猪?
修顺奇带着泪珠儿的笑,令方大群莫名其妙,有点儿摸不着北。他傻呆呆地不转眼珠儿地盯着修顺奇的眼睛,等着她的答复。 “起来。男人膝下有黄金!”修顺奇快速地擦了一下眼睛,伸手拉方大群坐下。
笑过之后,修顺奇的心情依然是慌乱的。方大群的一番表白更加乱了她的方寸。爸爸妈妈知道她真的看上了方大群,也跟她说抓紧在年底前把婚事给办了,不让她拖到明年。老人们对寡妇年的传言特别忌讳,要是等到后年再结婚,他们两个人的年龄又太大了。加上战必胜三番两次地厚着脸皮往家里来,父母也怕修顺奇经不住他的软缠硬磨,要是半路上再出点什么岔子,那就不堪设想了。可是修顺奇觉得她跟大群交往的时间太短了,还需要再多了解一段时间。
“咱俩虽然住得这么近,可是我们相互之间的了解都太少了。你不觉得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吗?以前我从来也没关注过你, 就像你说的,我甚至都没多看你一眼。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是不会反悔的。我们明年……要不后年的五一再结婚吧。我心里很乱,我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战……他来了好几趟了,我和他毕竟交往了六年。我,还没从那段感情里彻底走出来。我……我……”情到浓时胆子壮。
没等修顺奇说完,她的唇就被方大群的嘴唇堵上了。
方大群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的舌尖在她的嘴里肆无忌惮地翻江倒海,激流勇进。他呼吸急促,血脉偾张,恨不得把修顺奇一口吞到肚子里……修顺奇在他的猛烈攻势下既无招架之功,也无还手之力了。她被他彻底降服了,倒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的奶羊还在“咩咩”地叫着,大枣儿在他们的身边滚落……
一对热恋中的年轻人,此时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顾忌地拥抱在一起。犹如干柴碰到了火种,烈焰熊熊燃烧了。方大群饥渴的舌头,热烈的眼神,沸腾的热血,颤抖的身心,有力的双臂……无一不渗透着他对修顺奇炽烈的爱。修顺奇被这股来势汹涌的爱的洪流击溃了,俘虏了,倒在方大群的怀里瘫软了。她置身在波涛汹涌的爱的海洋里无力反抗,嘴里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呻吟。
此时,不远处的大枣树后,正有一双贪婪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母羊发现了她,朝那里“咩咩咩”地叫着,是尖嘴猴子五婶。五婶好了疮疤忘了疼。她在自家的院子里,见河东的方大群站在院墙里朝修顺奇招了招手,心里一动:啊?又要牛郎会织女了!她的神经立即兴奋起来,像个幽灵似的悄悄尾随着修顺奇上了东山, 偷偷猫在大枣树后。此时正好窥视到了她想看到的一切。
“啧啧,大白天就敢搂着亲嘴儿,晚上还不定丑成什么样儿呢!……啧啧……亲嘴儿,还那样儿亲!……大群的手伸进了老七的衣服里了,正摸着她的两个大奶子呢!啧啧,臊死个人啦!臊死个人啦!”
烂菜帮子五婶嘴上这么小声嘀咕着,心里却痒痒得难受。她情不自禁地把脏手也放到了自己干瘪的奶头儿上掐着。自言自语着:“倒霉的死老五!又穷又木讷的死老五!从来也不会稀罕个人儿的死老五!嫌我的嘴巴臭,从来也没亲过我一口。嫌我的奶子瘪,从来也不摸我一下。唉……他想干活儿的时候拽过来就上身……还嫌弃我一身的猪排骨……唉!”
尖嘴猴子五婶自己噘起了尖尖的掉了牙的薄嘴唇,舌头伴着唾沫搅着没了牙的牙花子“哗啦哗啦”地响。她怕再被修顺奇和方大群发现了挨揍,恋恋不舍地缩紧了身子,悄悄溜下了山。
修顺奇躺在方大群的怀里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两个人陶醉在了热烈的肌肤相亲中不能自拔。
方大群美梦成真了。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刻期盼得太久了,而来得又太突然了吧?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此时是沉浸在梦中,就像是做了无数次的梦的重复。他轻轻咬了一下修顺奇的舌头,喃喃着:“疼吗?我是不是在梦里?”
修顺奇微微睁开迷人的眼睛,微笑着,浅浅的酒窝告诉他不是在梦里。这是真的,是真的。
秋日的太阳不知热恋中年轻人的心情,脚步一刻不停地往西山赶着,很快便没有了身影。
山上起风了,硕果累累的大枣树摇曳着,有些熟透了的大枣被风吹得噼噼啪啪地往下落着。他们俩的身边落满了红红的大枣。
方大群瞥见了身边的大枣,又喃喃地说:“你看,红红的大枣都替我们着急了!催我们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一路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下了山的“烂菜帮子”五婶,刚走到小桥边就遇到了从娘家回来的夏末末。夏末末见她慌里慌张还带点兴奋的样子好生奇怪。
“五婶子,大过节的,你这是去哪儿了?见了鬼了还是见了喜了?”
“烂菜帮子”的脖子使劲儿地往上扬了扬,瘪瘪嘴张了张,欲言又止。她真想把刚才看到的事儿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跟夏末末描述一番。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她又咽了回去。夏末末的嘴跟她的嘴一样,没有把门的。要是传出去让老七知道了,这次可就不是扇她耳光那么便宜了。要是在气头上,说不定能要了她的老命。守口如瓶,这次一定要守口如瓶。
“怎么了五婶子,吓出毛病了?你是从东山上下来的吧?又遇到‘西洋景儿’了?叫老七给打怕了,不敢咋呼了?啊,哈哈!”
“烂菜帮子”忍不住转着罗锅腰朝东山上瞥了一眼,尖嘴巴子往那儿努了努。虽然是没说什么,可是她的肢体语言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了,实际上已经告诉夏末末:你说得没错,我是刚从东山上下来的,我是看了最好看的“西洋景儿”了,就是不敢实话实说。见“烂菜帮子”这副表情,夏末末倒瞪大了眼睛愣住了:“怎么?你真的看到他们两个搞破鞋了?” “烂菜帮子”又点了点头。
“还在搞吗?你下山的时候还没走?” “烂菜帮子”还是点了点头。
“哈!我也去见识见识……”还没等夏末末说完,“烂菜帮子”赶紧拽住了她的衣襟,神秘兮兮地:“我可一个字儿也没说!你看见的就是你看见的,可别往我身上赖!”
“烂菜帮子”没了牙的两片嘴唇上下吧嗒着,告诫夏末末不能出卖她。
“我知道,我知道!谁跟你似的?瘦得跟个烧火棍子似的,一推就倒,一吓唬就招。”夏末末丢下了“烂菜帮子”,抬脚奔了东山。 “烂菜帮子”佝偻着腰站在小桥上,眼瞅着夏末末轻快的身子消失在被树木掩映着的上东山的路上,嘴里嘟囔着:“哼哼,你能堵住我一个人的嘴,你可堵不了夏末末的嘴!要是打起来了,老七你可不是她的对手。”
话说夏末末知道了修顺奇和方大群在东山上卿卿我我黏黏糊糊,她是巴不得看在眼里,装在心里,等待时机好跟长舌妇们显摆。可是待她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东山,眼前的情景却令她大失所望。只见方大群和修顺奇两个人,一个在前面牵着奶羊,一个跟在后面拎着水盆儿正往山下走呢。
“嗐!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她沮丧地甩了甩头,叹了口气转身往山下去了。
小桥上的“烂菜帮子”回到了家,修老五看出了她的异样。虎着脸质问她:“一下午去了哪儿,怎么还不做饭?”“烂菜帮子”禁不住老头子的追根问底,向他和盘托出了看到的一切。
修老五警告她别出去说,免得引火烧身。要是夏末末看到了,她说什么也跟你不沾边儿。“烂菜帮子”的脸上有了点儿笑模样, 她禁不住拽着老五的手往自己的衣服里塞。老五愣愣地抽出手: “你想干什么?老不要脸的!你有老七那一身爱人的肉吗?!”
烂菜帮子自讨没趣,讪讪地白了他一眼,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