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


   白天的事仍然让四喜兴奋,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总是晃动着欧阳红军那关注自己的不寻常的目光。青年点里曾经秘密地流传过一本《外国民歌二百首》,皓看完后借给了四喜。那里有一首苏联民歌,名字忘记了,但是歌词却记忆犹新:

昨天晚上邮局送来一封猜不透的信,

那信上尽是黑点让我自己去猜想。

有谁知道他呢,有谁知道他呢,

他暗示着什么,他暗示着什么。

   塞外的春天总是要来的晚一些,直到过了谷雨才滴了几滴如油一般的春雨。生产队放羊的老羊倌死了,队长就派四喜去放羊。“冬天找阳坡,夏天找阴凉,”农村里放羊是个自由自在的轻省活。羊圈里圈了一个冬天的羊儿们,早就嗅到了流淌在空气里的春天湿润气息,它们渴望着草场上辽阔无垠的自由,渴望着尽情啃食那些鲜嫩多汁的繁茂青草。

   韩愈是了不起的大文学家,在他的笔下,早春的那一点似有似无的春意,竟然是那样的出神入化。诗道: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刚一打开羊圈门,羊儿们就发了疯似地冲到了空旷的草场上,可眼前尽是隔年的枯草。它们失望极了,渴望了一个冬天的绿色在哪里呢?羊儿们齐刷刷地抬头远望,目力所及的地方隐约一片新绿,于是羊儿们重又鼓舞起新的亢奋,它们跑啊,跑啊,可是刚才的那片绿色在哪里呢?跑过的地方总还是衰草枯黄一片。

   草色遥看近却无的韩愈简直是贴切极了。那远处若有若无的绿色疯狂着羊儿们,它们撒开蹄子,拼命奔跑去追逐那些永远都在天边的草色。如果这个时候不去拦住它们,羊儿们最终都会一只只的猝然倒地,跑炸了肺的活活累死。

   自己是不是也像那些羊儿们一样,无望的追逐着并不存在的那一点绿色呢?

   当爱情浪漫的外国民歌和才华四溢的韩愈刚刚有些睡意朦胧的时候,李排长叫醒了四喜。四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看闹表,赶紧的穿衣服穿鞋下地。李排长那边还在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四喜“今天是你头一天进大掌子采煤,可千万不敢马虎大意呀!机灵着点。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看我下了二十多年的井,身上连一根汗毛都没倒,凭啥哩,凭咱老李当过兵打过仗,身上有股子机灵劲。掌子里冒顶砸死人,煤片帮埋死人,空巷瓦斯熏死人,溜子里下来的坑木抓不住顶死人。看着哪儿不对劲就赶紧跑。井下的巷道乱如麻,要是迷路了千万别慌,记住四个字:顶风顺水,就能活命。咱们矿上的新鲜风流都是从主井口下来的,抓把细煤面子一扬,就能看出风流的方向,然后你就顶着风走,准能走到主井口。如果没有风也没关系,井下所有的巷道一侧都有水沟,地下渗出的水都要顺着水沟流到主井口,然后用大水泵抽到地面。你就顺着水流的方向走,也能到主井口。你别嫌我唠叨,说了这么多可都是为了你好。对了,还有一条记住,在井下怎么累怎么困不能坐地上睡觉,井下潮湿的厉害,坐地上睡觉时间长了屁眼长痔疮。有事到上溜口机头那儿找我,我在那儿看溜子……。”

   四喜开始有点喜欢这个红鼻子的老头了。刚到岗西七号宿舍的那几天,四喜挺烦他的。别的不说,就他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就让人受不了。他和汤兰亭又好酒贪杯,弄得宿舍里整天都是酒气熏天的。和他说句话你得躲到三尺开外,要不他喷出来的那股酒气,立马就给你熏个仰八叉。特别气人的是他还经常的纠集几个山东老乡赌牌。偷偷摸摸的把宿舍门插上,用扑克牌来几把小输赢。总之,四喜觉着李排长身上的毛病挺多的。

   在一个宿舍里住时间长了,四喜发现李排长人不错。正直,心肠也热。刚才唠叨给四喜的那些话,他就不会说给五魁听。平日里他就讨厌五魁那副势利小人的嘴脸。他知道自己打呼噜影响别人睡觉,所以每次睡觉前他总是让汤兰亭、四喜、五魁他们几个先睡,等他们几个睡踏实了他再睡。上个大休日,他看宿舍里没人,神神秘秘地递给四喜一本书。那本书用旧报纸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他告诉四喜,这本书是从他一个最好的朋友那里借来的。“他家里的书可老鼻子了,装了有几大箱子。他说你看不懂,说啥不借呢。我当时就和他急眼了,说咱那四喜文化高着呢,这天底下就没有他看不懂的书。”一听说有书读,四喜高兴极了,三下两下地撕去旧报纸,刚扫了一眼书的藏蓝色硬皮封面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可他马上意识到不能笑,因为那样可能会伤了李排长的心。他郑重地请李排长转告他那位朋友,这本书他能看懂,一定能看懂。

   三天以后,四喜恳请李排长再到他朋友那儿去一趟,请那位朋友无论如何也要再借他一本《日汉词典》。因为那本藏蓝色硬皮封面的书,是公元一九三六年昭和十一年日文版的《矿山电气》。

   一口漂亮的小白牙,整整齐齐的上下两排,在微弱的矿灯光下闪着白瓷样的光亮。魏大狗领着四喜走到跟前的时候,那小白牙还在嗤嗤的笑着“娘了个B的,你给我当小工手脚可得麻利着点。你买二两棉花纺一纺(访一访),可这501采煤队大掌子哪个班不是我老此木第一个完活先走人。掰开手指头数一数,娘了个B的全矿一万多人,采煤的八级大工匠有几个?我老此木就算一个。田麻子他们一个班屁滚尿流的也就干两架棚,娘了个B的,我老此木哪个班不干它四架棚,娘了个B的。”这短短的一段炫耀让四喜目瞪口呆。眼前这个自称老此木的人也不比自己大多少,那么漂亮白净的小白牙里喷出那么一大串恶毒的咒骂,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另外,四喜怎么也没想明白,他说的那个“老此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娘了个B的,快把风门打开,把风镐递给我。”四喜强压着怒火把沉重的风镐递了过去。

   “柴师傅,你有话就好好说呗,老骂人干啥嘛。”

   “咋地,骂了怎么地。娘了个B的,老子就这个口头语。”忽然,他有点惊奇地问:“喂,你咋知道老子姓柴?娘了个B的,我老此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的就是水泊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小旋风柴进的柴。”

   一百多台风镐在狭窄的大掌子里一起开动起来的时候,那声音绝不是一个震耳欲聋就能形容得了的;它把人大脑里所有的内容物震荡成一滩糨糊,把人的五脏六腑凌迟绞磨成一地的血肉模糊。这时候无论怎样的大声喊叫也是无济于事的。四喜只能从老柴比比划划的手势中,来判断老柴要他干什么。这样也好,听不见了骂声,心里的愤怒也就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工间休息的时候,他到上溜口机头旁边找到了李排长,想让李排长给他翻一翻眼皮。眼睛里面磨痛的厉害,好像塞进了好多的煤灰。李排长解下系在脖子上的毛巾,把自己的手在毛巾上翻来覆去的擦拭着,他想让他那双又老又硬的手更干净一点,更柔软一些。

   把四喜的头轻轻的揽在怀里,用那只怎么也擦不干净的大手摸了摸四喜闭着的眼睛。当拇指和食指把眼皮夹起来的时候,那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放下来平静一会儿,再夹起来的时候那手还是颤抖。四喜虽然闭着眼睛,可他仍然能想象的出来,李排长那粗硬的大手去拿捏这么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该是多么的不容易。用尽了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温柔耐心,总算翻过来了。昏暗的矿灯光下,李排长看不清楚四喜的眼睛里有多少煤灰,想了想,他轻轻的把自己的嘴唇凑近了四喜的眼睛。当温热柔软的一团儿在四喜的眼睛里滑来滑去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四喜只觉一股热流梗在了喉头,鼻子也酸酸的。

   “我老了,眼睛也看不大清楚,就能这样用舌头给你在眼睛里边沾一沾。还磨痛吗?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就好了。”说话的时候,李排长那长着红鼻子的脸上写满了歉意。

   从李排长那里回到自己的工号,见老柴蹲在地上,肮脏的手里抓着一只雪白的馒头,恶狼似的往嘴里填着。四喜想起自己带的馒头,肚子立刻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四喜记得清楚,两个馒头在食堂里买出来以后,(绝不是在春英那里买的)用干净的毛巾包好,进了大掌子就放在了工号棚梁的上边。可现在探手向棚梁上摸去的时候,奇怪,竟然什么也没摸到。再仔细的摸摸,还是什么也没有。邻近工号的秃老美和炮棍探头过来,四喜问他们两个看没看见自己的馒头,两人一个摇头,一个摆手。四喜纳闷地向周围看了看,忽然看见老柴呲着小白牙,嘴角浮起一丝狡猾的奸笑,他什么都明白了。低声问

   “老柴,是你吃了我的馒头?”

   “娘了个B的,吃了你又拿老子怎样。”

   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四喜象狮子一样咆哮着扑向老柴,凶悍地掰开老柴的嘴巴,把老柴没吃完的半个馒头一下子塞进他的嘴里,然后运足了全身的力气,攥紧了拳头,对准那两排无耻的小白牙,从下往上,狠狠地猛击了一拳。

   从采煤班调到机电班,从采煤工变成电钳工,五魁觉得自己是一步登天了。这全都多亏了刘科长,那是咱五魁的贵人。咱五魁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多喒咱也不能忘了刘科长的好处不是。这几天听说501采煤队要选举新的团支部书记,五魁觉得这又是自己往上爬的一个天赐良机。五魁可不是什么浅水里的鱼,说什么自己也不能老窝在501采煤队里,虽说团支部书记是个兼职,算不上什么角色,可是如果能选上,或许就是登上自己晋升的第一级台阶呢。

   五魁心里痒痒的跃跃欲试。就好像面前摆了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想什么办法也得把这块肥肉吃到嘴里。他谋划的第一步就是积极主动地靠近党支部书记夏广业。说什么民主选举,那都是掩人耳目的瞎扯淡。团支部在党支部的领导下,让谁当那个小小的团支部书记还不是夏书记一句话。瞧夏书记那人挺正的,从部队转业到煤矿也没几年,估计送烟送酒送鸡蛋这一套行不通,那就投其所好的正面的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每天上班五魁都要比四喜他们早半个小时。进屋就先打扫党支部卫生,抹桌子扫地倒炉灰。忙完了这些,再给夏书记恭恭敬敬的端来一杯沏好的热茶。从党支部办公室出来之前,又一定极其诚恳地把精心准备的或是一份入党申请书,或是一沓自己最新的思想汇报,或是一篇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批判文章请敬爱的夏书记审查批阅。五魁的这一招果然奏效。凭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清楚地感觉到夏书记对他非常欣赏,非常满意。言谈话语之间已经流露出这个团支部书记的位置非他五魁莫属了。

   即将上任501采煤队团支部书记的五魁同志好不春风得意。用五魁自己的话说,这就叫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四喜就是那没福的,傻啦吧唧的不知道巴结领导,不知道结交几个有用的人,傻小子采一辈子大煤也别想从井下爬出来。

五魁的这点门道汤兰亭在一旁看明白了。瞧着五魁高兴,老汤上前嗫嗫嚅嚅地“魁子大兄弟,去年俺山东老家遭了旱灾,地里的庄稼没一点收成,村子里饿死了十几口子人呢。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俺家你嫂子就带着挨肩的五个孩子投奔我来了。到咱这没地方住,好不容易跟田麻子借了个煤棚子,老婆孩子一家六口就挤在茅坑那么大个煤棚子里,压根就没我呆的地方。住的紧巴还可以克服,孩子们吃不饱真愁死人。每个月我开的那点工资全都买了黑市上的高价粮票,还是不够吃。我知道你和刘科长有交情,求你在刘科长跟前给我说句话,让刘科长给想想办法,给俺家你嫂子找个临时工的活。只要是能给孩子们挣口饭吃,你嫂子干啥活都能行呢。”汤兰亭的一通痛说革命家史,差点没让五魁落下泪来。五魁当时就把胸脯拍的山响“不就是个临时工吗?那还不是刘科长的一句话。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谁让咱俩在岗西七号宿舍睡一条大炕来着呢。可这话又说回来了,求人家办事咱也不能空着手去呀,怎么着也得买两条大生产香烟,两瓶太河老白干吧。要不咱咋好意思登人家刘科长的家门呢,老汤,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掏钱放血给刘科长送礼,五魁心疼着呢。今天上刘科长家是给汤兰亭办事,这买烟买酒的钱他老汤不花谁花呢。

   敲门的时候五魁就听见里面的琴声悠扬。给他开门的是刘科长的大女儿刘青。刘科长没在家,五魁一点都不意外。五魁是刘家的常客,早就认识了刘青,见是刘青给自己开门,他受宠若惊地堆起满脸的谄媚,连声道歉:“打扰你练琴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平时刘家的客人就多,刘青记不住来来往往的有求于爸爸的那些人。刘青的印象里,五魁就是一个平平淡淡不好不赖的那么个人。刘青客气地告诉五魁,爸爸去看一个朋友了,如果有事找他,可以在家里等他回来。五魁忙说没关系,刘科长是大领导,事情多。我等刘科长回来就是了。说着撂下手里拎着的烟和酒,规规矩矩的在离刘青不远的地方坐下,做出一副极谦恭,极认真的表情听刘青练琴。

   谱架上展开的是小提琴协奏曲《阳光照耀在塔什库尔干》。协奏曲的再现部分实在是让刘青力不从心,她自己已经记不清反反复复的拉了多少遍了,那一段连续二十多个小节的快弓,就像横亘在面前的一架无法翻越的大山,让刘青灰心气馁。她烦躁地把琴弓“啪”地摔在了地板上,那琴弓弹跳了几下正好落在了五魁的脚边,五魁连忙哈腰拾起琴弓,轻巧地踮着小步把琴弓送到了刘青的面前“大妹子,累了吧,累了就歇会儿。”递过了琴弓,五魁绝无半点恭维而是心悦诚服地在刘青眼前一挑大拇哥“刘青大妹子,要说你这琴,真是拉的棒极了。音乐我是白帽子,可我听得出来你刚才拉的是新疆歌吧,好听,真好听,那新疆味儿多足啊。不像我们宿舍那小子,整天捧着一本叫什么马扎斯的教程,你瞧瞧,这个姓马的败类,本来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咋就起个外国名字呢。再者说,他拉的那玩意咱一点也听不懂。你看你这上面的1 2 3 4 5 6 7,个顶个的清清楚楚,这些咱都认识,他那上面净是一些外国蝌蚪,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一大片,谁知道那上面都是一些啥东西。”

   五魁的夸奖刘青有点心不在焉,等到五魁说到后面时,刘青渐渐就有了几分好奇和兴奋。发觉了刘青眼神里的关注,五魁越发得意,还要再说下去刘青打断了他

“五魁,我爸今天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我看今天你就别等他了。现在你就领我到你们宿舍去,我想听听你说的那个人拉的琴。你看行吗?”

   听完刘青的这番话,五魁差点没把肠子悔青了。想说不领她去,又怕得罪了科长的千金。他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多嘴多舌的东西,说点啥不好,非说他干嘛。四喜这小子没费劲就搭上了刘青,说不定人家从此平步青云交上好运了呢。啥叫有福不用忙,四喜这才叫有福不用忙呢。

   班前会的气氛有点紧张。501采煤队的书记夏广业,队长回振友,技术员陈景英全数到齐。党支部书记夏广业的开场白照例是声色俱厉地批林批孔开路。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我这里特别要提醒全队的革命同志们,某些个别人企图在这场运动中浑水摸鱼,扰乱阶级斗争的大方向。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竟然凶残地殴打我们的阶级兄弟,把老柴同志的两颗牙都打掉了,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同志们,平时我们总是讲阶级敌人就在我们身边,现在发生在我们501采煤队的这件事,就足以证明毛主席教导我们的一条真理;阶级斗争就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不讲,资本主义就要复辟……。”

   人的思想麻木了,就没有了害怕,甚至连一点慌张也没有。类似的批判斗争四喜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插队的时候,生产队天天晚上开贫下中农大会,四喜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可如果开的是斗争地富反坏四类分子大会,四喜就一定要低着头,站在台下的第一排。刚开始的那几次心里还有几分恐惧,慢慢的次数多了就不以为然了。那种毫无内容的嘘声恫吓,那种虚张声势的侮辱谩骂,四喜觉得好像是一场又一场枯燥而又轻浮的游戏,既无聊又可笑。

   夏广业讲完了501采煤队阶级斗争新动向,又把矛头对准了孔丘和宋江。眼看着主井罐笼入井的时间快过去了,夏书记那边洋洋洒洒的大批判丝毫没有结尾的迹象,急得老魏一个劲的直看表,又不敢打断夏书记的批判发言,心里头埋怨着:不就是两个工人打架吗?什么了不起的事,姓孔的和姓宋的这两个山东棒子都死了好几千年了,扯那么老远干啥呀。就在老魏热锅蚂蚁团团转的时候,老柴一撅屁股“嘎吱”一声,放了个曲里拐弯的响屁,立刻,工友们一阵的哄堂大笑,夏广业这才把发言打住。

   最后,他宣布了501采煤队党支部的两项决定:一,经501采煤队团员大会选举,队党支部研究决定,张五魁同志任501采煤队团支部书记。二,袁四喜同志就打人的问题停工检查,散会以后到矿保卫科听候处理。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从矿保卫科出来四喜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保卫科的郭干事接待了他。人家挺客气,又沏茶又倒水的。压根就没提打架的事,倒是翻来覆去的问汤兰亭有啥反常不对劲的地方。要走的时候郭干事交代给四喜一个任务,要他注意观察汤兰亭一举一动,尤其是放在宿舍里的那个木箱子,想办法探一探,看看那木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探听得准了就立刻来报告。

   宿舍里静悄悄的,李排长他们几个都下井了。四喜看炉子里的火不太旺,顺手给炉子了加了几铲子煤。干点什么呢?不下井就有点百无聊赖。四喜想起夏广业要他写检查的事,叹了口气,懒懒地摊开信纸,拧开笔帽,又出了神似的想了想,嗨,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检查不写看样子是不行了。写了一多半的时候,四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汤兰亭的木箱子。咦,这箱子确实有点奇怪,箱子个头不大,却挂了一个头号的大锁头。叼着笔杆四喜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那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奇怪,难道汤兰亭的箱子里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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