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实习中的另一次较大的旅游是前往华盛顿。这一次我是逃不掉了,因为同队伍中没有第二个翻译。公司里派了一个计算机工程师,一位名字叫做柯雷斯的年轻人,开着伯尼和米勒平时轮流送我们上下班的那辆租来的福特中客上路了。他路不是很熟,边看着地图边驾车。近日里风雪交加,路滑,视线差,在蹒跚了数十公里后,终于穿过了那风雪区,在风和日丽的高速公路上飞速前进。

  前两次访问华盛顿都是当天往返,因为那是在康宁,这次从匹兹堡奔东南而去,情景大不一样。那次,尽管路途遥远,但是因为我们是自费,所以并没有在华盛顿落脚,此次远行,是美国公司做东,与康宁大不一样,所以才安排了在华盛顿住上一晚。

  我们住在一家HOLIDAY INN,也就是假日旅馆里。这是家有名的世界链锁店,在中国大陆稍具规模的大城市也能见到它的身影。我由于来美多次,住过这种旅馆,同伴们可是第一次或者说唯一的一次了。房间自有它的标准,餐厅饭菜也极可口,大部分人现在已经习惯于各式的西餐了,所以说他们这次的伟大收获之一还是对西餐的了解和习惯。

  由于柯雷斯带队,这次游历了华盛顿和以前几次很不一样,我们除了游览了杰克逊和林肯这些总统的纪念馆外,还进行了一次夜游华盛顿,那是旅游局搞的一种游览项目。无论何人,只要在大街上某公共汽车售票处设置的那家旅游公司的售票处,或者说在代理那家公司的公共汽车售票处买了票,就可以在你所住的旅馆等待,那时,同旅馆买了票,等待进行此项旅游的游客可不止我们这几个人,当然大部分还是外地来首都的美国人。

  时间到了,大旅游车准时开到了旅馆的门厅台阶前。人们持票鱼贯上车。司机拿起麦克风先概要地讲解了一下游览路线以及参观景点的名称。于是,人们怀着新奇的心情出发了。这种旅游是真正的旅游。人们不下车,在月色中,昏暗的街灯照耀着路面,司机不时地停下车来,讲解着那建筑物的身份和建造年代。就这样,我们游遍了华盛顿该去的一切重要建筑,使我第一次全面地领略了华盛顿的风貌。

  回到旅馆,夜色已深,人们拖着疲倦的步伐,回到房间,洗嗽已毕,很快便都进入了梦乡。华盛顿,你这先进国度之都,给我带走了新鲜的美好回忆。

  又是该讲讲吃的时候了。我们队伍中,尽管人们逐渐对西餐有所习惯,那也只不过是在说大部分人可以勉强下嚥而已。像我这种天生吃洋饭的人,可以说找不到第二个。早晨,经常是有那么一两位永远不习惯那西餐特殊味道的人不来吃,自己在房间里泡包方便面。后来发展成正餐也无法吃下去。由于来时已经知道对方负责一日三餐,所以人们并没有特意带方便面之类的主食,带了少许只是防备万一赶不上饭或者特殊情况下应急一下而已。现在看来,又是我向主人交涉的时候了。

  我找到鲍博,说明了情况。一天,公司派一位以前去过我厂的电气工程师,他是位很热情的中年人,带着一封公函来到了我们的旅馆,为我们去附近的“北京饭店”联系就餐事宜,所以就不用我去当翻译了,由负责账目的小孟与之前往,结果与女老板达成了协议,由他们每天为我们准备两个正餐,我们届时自行前往就餐,做法还是由我签署账单,他们再与公司每周结一次账。

  这一下子,饿着肚子的人们便放开胃口,可以美美地吃个够了。中餐馆的中餐尽管已经失却正宗中餐的风味,但那毕竟还是中餐,这样吃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可是旅馆的老板娘可就有些失望了。一天早晨,我站在门厅里等车,她对我说,我们大家在餐厅很想你们的,只在早餐见到你们几个人的身影,平时怎么不见来吃。我急忙解释,大部分人是第一次来美国,很不习惯西餐,饿了那么多日子的肚子,没有办法,只好到附近的中餐馆去吃饭了,实在是太抱歉了。她笑着走了。这旅馆餐厅里有个叫马歇尔的姑娘,除了周到地为我们忙碌着外,还对中国很感兴趣,不时地向我问东问西,我详细地向她描述了在地球的那一面上的那个古老的国家的历史和现状。告诉她,那里的十几亿人,包括我的夫人和两个女儿,也像她一样,对地球这一面的美国也同样怀着好奇的心情,等待着我回国后向她们汇报呢。她那天真的样子,那与我两个女儿相仿的年龄,使我感觉到,无论在地球的任何地方,孩子们都一样天真、好奇,富于幻想。

  现在回过头来再说那中餐馆。那中餐馆里当招待的女留学生现在有机会与我们直接打交道了。她已经来这里三年了,在读硕士,丈夫是黑龙江某大学图书馆的馆长,孩子才几岁。她无事时,常坐在我们的餐桌旁说起她的艰难。国内人们总以为出国就是去过天堂般的生活,岂不知却要比在国内付出多少倍的辛勤劳动才能使生活走上正轨。尤其最近,她想把儿子也办出来,找个保姆带着,这样他们两口子办移民就更容易些。她讲到每天她要做多少个钟点的活才得以埋下头来复习那数不尽的功课,讲到老板娘的不通情理,待人如何小气,不讲同乡情面。我们几个当然只有好言相劝,注意与老板娘搞好关系,亲不亲故乡人嘛。

  老板娘则自有她自己的故事。她对我们说,来美国几年,真的一下子老了不少。这种极端紧张的生活实在使她受不了。她已经有几次打退堂鼓,准备回国。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当初,为了移民美国,不知费了多少波折,如今要放弃这一切也是很难下决心的。目前美国经济不景气,使本来地处不太繁华的餐馆更加举步维艰。所以她能看到咸阳来的乡亲实在倍感亲切。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后厨掌勺的老者也时常在客人稀少之时出来与我们聊上几句,总说在这个地方能见到中国人实在不是很容易的事。

  紧张的实习生活就要结束了,我们把带来的小礼品分赠总经理、鲍博、那位始终关心着我们的经营副总经理、伯尼、米勒、柯雷斯以及曾经陪伴过我们的那对新婚夫妇。

  我们在中餐馆吃过晚饭后,老板娘拿出两个极大的包裹托我们回到上海后寄给他们的外地亲属,同时相赠30美元,作为谢意。我当即指定高、孟两位年轻人负责一路上携带,并保证一下飞机第一件事便是寄包裹。我们恋恋不舍地与老板娘全家告别了。第二天早晨,那位女留学生又特意赶来送行,我为她要了份早餐,大家聊了些出国回国的感受。她也带来了一个包裹,东西不大,也执意给我15美元。我说,你这事我负责到底,尤其是你那封关系到办你儿子出境的邀请函,我一定挂号寄出。至于钱,我不能要,你在这里度日艰难,我实在不能收你的什么钱。在她一再坚持下,我勉强收下了五美元,以表示对于她的重托承担了责任。她搭我们的车,在一个桥头下车,回她的住地。我再一次与她握别,并鼓励她一定不要放弃,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出发的时候到了。鲍博开着那辆福特车,驱车百十公里,送我们到匹兹堡机场。他一直等到我们登上了飞机才挥手离去,可是就在这分别之际,他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原来由于时届圣诞节,我们所购买的香港国泰航空公司的双程票,回程一直没有签上座位,几经努力失败后,奥伯格公司又另行为我们购买了新加坡航空公司的飞机票。可是“新航”的机票也是客满,不得已,又在经济舱的基础上为我们每人多花一千多港元买了公务舱。

  公务舱与经济舱有所不同,所以价钱要贵得多。公务舱设在经济舱与一等舱之间,座位极其舒适,三个人的座位处只设两个座位,这在一般旅行中,没有身份的人轻易不会享用。就在鲍博送我们登机之时,他要下了我手中旧金山至香港的那段香港国泰航空公司的回程票,以便他寄去香港他们的代理人那里办理退票手续。因为我们到香港不入关,没有可能将票交到香港人手中。这使得我们到达旧金山时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

  我们登上了AMERICA AIR,中文的意思就是“美国航空公司”的班机。这是架波音757飞机,坐的百分之百的美国人,因为这是美国的国内航班,服务员是两个小伙子,座位也没太坐满。他们在发放完了饮料和毛毯后,就回到前舱去了。这时又有几位小姐推车来送啤酒。我见有人要着什么,又随后付了现金,所以一路上也没太敢要什么饮料。好在是夜间飞行,一个个睡意正浓。我因为两个月来的奔波和周旋,此时突然一放松,反而毫无睡意。望着飞机机翼上的一盏明灯,照耀着喷雾器般地从发动机喷射出去的强大气流。万里夜空下,连绵不断的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和马路上发出的昏暗灯光,感到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到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来了,几次的实习,使我结识了那么多可亲可敬的美国朋友,也盼望着他们早日能与我们在咸阳再次见面,以便我们有机会略尽地主之谊,对他们诚心的款待回报以万一。

  经过了四五个小时的飞行,我们终于抵达了旧金山,在这里我们要换乘新加坡的航班直飞香港,再在香港换乘中国民航的班机直飞上海。

  在耐心地等待了几个小时之后,新加坡航空公司的办事人员终于出现了,我们排在队伍里来到了柜台前。一位小姐拿着我们的机票看了好长时间,不能处理,转身找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他看样子是个负责人,他用汉语告诉我,我们不能转签去香港的机票,因为机票只是买到香港的,而我们即无去上海的连程票证明我们是过境,又不能出示英国使馆签发的入境签证,所以如果我们要坐,到头来在香港必定原机返回。我的同伴们一听,个个惊慌失措,不知能否回家。我劝他们说,不必紧张,我们肯定能顺利通过。

  于是,我耐心地向那人讲明了这次突然改票原因,以及原票被送行的人拿走了的道理。并且一再说明,我们去上海的机票就在香港国泰航空公司的服务台上放着,等待我们去领取。他仍然毫不通融。在费了不少口舌仍无结果之后,我灵机一动,对他说,你既然这么原则,那么好吧,我不麻烦你了,我就不相信这几千美金花不出去。中国民航办事处就在对面,你放着这么一大笔钱不挣,也怪不得我用你的票不坐你的飞机,因为是你一再拒绝了我们,那么就让我把这些钱花到中国民航身上吧。说罢,我收拾起机票要动身离去。他见我真的不耐烦了,毫无再在美国境内想办法的意思,便也不再坚持,就在我收拾好票还没装起来的一瞬间,他抢先拿起了机票,连连说,好,好,再让我用电话与香港联系一下。说着,转身进到柜台后面的办公室里去了。不知他是故做姿态找个台阶下,还是真的与香港机场取得了联系,不一会儿,他就把票拿了出来,吩咐那位小姐给我们办手续。他则再也没说什么,忙别的去了。就这样,我们如期登上了新航的这班直飞香港的飞机。这也是架波音747,经济舱与我们的公务舱用布帘挡着,几位小姐和一位小伙子负责我们十几个乘客的旅行。他们先逐个记下了每个人的姓,一路上开口闭口都在尊敬地叫着你的名字,某某先生,某某女士,比经济舱服务要周到得多。刚起飞不久,便闹出了一个笑话。那小伙子用托盘送来了饮料,盘子里并排摆着十几个装满饮料和冰激凌的高脚杯。他见我一路搭讪,认定这帮人的首领,他恭敬地说,苏先生,您用点什么?他是用汉语和我讲话的,这反而使我有点儿不习惯,因为他一路过来都是用英语和那几个美国和外国乘客说话。我鉴于几小时前在美国飞机上的经验,生怕吃了人家什么收费的东西事后要钱,我受不了不说,拐带得我的几个蒙头转向的同伴破费可是不能原谅的错误,便随口问道,收费吗?可能我对他的回答出乎意料,也可能是那小伙子的汉语词汇不多,加之很少有机会在这航线上用汉语讲话,竟连连说:“小小地,小小地”。岂不知这日本式的汉语使我顿时提高了警惕,回答道:“不要,我不渴。”他愣愣地端着那么大盘子小心翼翼摆放的艺术品,竟然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放也不是,走也不是。还是灵感帮助了他。他终于在浩瀚的汉语辞海里回忆起我刚才的话的真实涵义,知道使我误会了,便说:“我是说我的中国话小小地,不太会说。这些东西都是不收费的,请您随便选用。”这惹得我和身后的几个小伙子哈哈大笑了起来,连那小伙子自己也赶紧把托盘放到我的座椅的扶手上,笑弯了腰。就这样,我选了一个冰激凌杯,那杯子上又插着吸管,而吸管上又分别挂着两颗硕大鲜红的樱桃,外加一片很大的柠檬。同伴们学着我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挑出自己最爱吃的,尽情地享用了起来。

  这公务舱和普通舱的区别到处可见。吃饭时用的是不锈钢刀叉,主食和副食也与那里很不一样,档次要高得多,并且酒类齐全。可惜我喝不了酒,只好一直喝着可乐。在我刚有睡意,想打个盹时,那小伙子手脚麻利地帮我把两个座位中间的扶手拔下去,安置我躺下,又在我身上盖上毛毯。夜间,只要你稍一醒来,他又会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间冒了出来,问你要什么饮料,这一路上,真是照顾得我们无微不至,使我不断地想到,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高级首长受到别人这样周到耐心的服务,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我在想那小伙子这一路一定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负责的这几个乘客的动静,稍有活动,他就会准确无误地知道你想干什么,从而及时地来帮助你。那他一路下来该有多么辛苦,我真想天亮后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聊聊。

  可是天亮后是几位小姐换班。她们都长得很标致,汉语又说得地道。服务态度与那小伙子一模一样,让我想到他们这是经过了严格而系统的训练的结果。其中一个小姑娘很爱聊天,说是她老家在中国的广东,是爷爷那辈来到新加坡的,家里一直说汉语,所以对她来说,讲汉语一点也不费劲。

  电影又开始放映了,故事是说一个老太太因无事可做而应招去给某个电视摄像员录制儿童故事的事。而那年轻的摄像师又将带子送到电视台播放。老太太仁爱之心赢得了孩子们的共鸣,她的节目引起了轰动。可是电视台为了加强效果,又是让她拔牙补牙,又是化妆整容。这已经使她大为不快,可拒绝这样做又违反了合同的规定,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想出了一个下策:在一家超级市场上故意当众偷了几串颈链,被保卫人员发现后,立即由电视台曝光并送上了法庭。这样由于她的不检点行为,那家电视台与她解除了合同以保名声,而老太太在与办案人员的交谈中说出了自己的动机,这使法官大为感动,最终判处老人为社会服务一年,这样仍然由那小伙子为她摄制不受任何约束的老奶奶讲故事。孩子们又欢天喜地地回到了电视机旁,听那戴着老花镜的慈祥老人手捧连环画册继续讲她那动人心弦的儿童故事。这片子因为是英语片,故事情节感人,使我也流出了眼泪。回国后,在中央台一次播放此片时,二女儿告诉我,她已经看过此片,片名叫做《讲故事的老奶奶》。

  在飞机快到香港之时,我与那小姑娘说,我有个困难不知她能否帮忙解决。她说那您尽管说出来好了。我说,这次我带六个人出来,在美国两个月,饱受不习惯的西餐之苦,上飞机以来,他们还是没太吃什么东西。几十个小时的空中旅行已经使他们体力消耗殆尽,而下飞机,我们还要在香港机场等九个小时之久才能登上国内的班机回大陆。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带上几个小面包,以备不时之需?她说,等我请示一下经理吧。没多久,她回来了,提着一个塑料包,里面装有六小罐果酱,十几个面包,还有几副刀叉和餐巾等。她告诉我,经理说,按规定,机上食品一律不许带下飞机,不过鉴于你们的特殊情况,他还是批准了,并且预祝你们旅途愉快。我谢了谢她。她也不失时机地拿来了几个乘客意见征求卡,告诉了她们几个,包括那个小伙子的姓名,说是提些宝贵意见,并且特意嘱咐道,这对他们的前途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于是我们人手一份,用汉语写上了许多感激的话,并且对他们几个人的热情服务深表谢意,同时对新航和机长表示感谢。话犹未尽,飞机已经在降低高度了,香港启德机场到了。

  出机舱,我特意与那小伙子着意紧紧握别,表示满意。下飞机,我赶到国泰服务台,果然,我们去上海的连程票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极耐心地坐到毛毯全铺的地板上等待中国东方航空公司的飞机把我们送往上海。在机场上,我们内部发生了个小小的冲突,那实际上是我与大家的意见分歧,最后还是和气地解决了。

  原来,在等待东方航空飞机的时候,我发现西北航空公司的飞机在两个小时以后起飞,我们如果能换乘这架飞机岂不是少受不少小时的候机之苦。我一提议,全体一致同意。于是我便去西北航空公司的办事处交涉。说是中国西北航空公司,就是咸阳机场的办事处,实际上雇员全是香港人。个个身着西北制服,挂着西北的名签,负责人听过我的建议后说,用东方的机票乘西北的飞机按说不存在问题,因为我们内部可以互相结算。可是这趟西北航班是包机,不能与他人互相结算,除非你们另外购票,反正原票还可以去东方退票。听过此建议,我立即给香港大同公司的黄先生打电话,因为我们这次与美国的合同就是他们搞成的。小黄来过咸阳几次,早已熟悉。他听出我的声音,并且知道了我的想法。他听后说,你等一下,我和财务人员商量一下,并且问了大约需要多少美元。等了一会儿,他回到电话上来说,不巧得很,今天是圣诞节,公司都已经放假,财务处已经无人,没法把钱送来机场。他建议我们先用个人的钱垫上,回去后把机票底票寄给他,他报销后把钱寄来或捎来给我们。他同时也可把东方的票退掉。我放下电话急忙把他的建议告诉了大家,主张先拿出自己的钱买票,然后回去报销。可是此言一出,有如泥牛入海,各个面露难色,谁也不说话,这样拖了一阵子,我便深感不快,但又压住火气说,既然大家谁也不同意出钱,那就还等待东方的飞机吧。我去再打个电话给黄,把我们的决定告诉他。现在大家可以解散了,九个小时后在登机口等飞机,不要迟到就是了。我带上东西又去打电话,把决定告诉了黄,他祝我们旅途愉快,圣诞节快乐。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发现一个人也没走,都在等着我,我便和大家一起去那个规定的登机口耐心等待去了。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又登上了东方航空的空中客车,若大个飞机一共没坐上五六十个人。起飞便开了一餐。飞到上海已经是深夜时分。海关人员麻利地为我们盖上了入境检验章,出口处的一帮海关官员却毫不理会我们的到来,正在热烈地聊着天。我问你们不为我们办理什么手续了吗?一个女职员说,你们有人带什么大件商品入境吗?我说,没有。她说,那你们赶紧走吧,不用检查了。我又问,那携带的美元不用报关吗?她说不用了。现在有新规定,提货时凭护照就可以了。我们将信将疑地走出了候机大厅,外面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使人顿觉中国的冬天在上海也不太暖和。出了机场,住处便立即成了大问题,更何况愁人的事还有买机票不方便,也不知道何时能买上票。说话间,海关人员下班了,刚才验关的那两个小战士走了出来,一问方知,他们正好是陕西入武的战士,老乡相见格外亲热。他们立刻建议我们去他们边检站招待所住,又方便又便宜。我们随他们来到机场外的招待所,一点也没费劲地住了进去。两个小战士答应第二天早饭后帮我们买去咸阳的机票,就回营房去了。这几分钟内解决了大问题,使每个人都很高兴。我们稍加洗漱就上床睡觉了。

  冬天的上海没有取暖设备,盖个被,再压点东西也就安然睡着了。可是第二天清早一看,我们竟然开着窗户睡了一晚上,难怪屋里外边一样冷,可是又比北方强多了。早饭每人吃了碗肉面,也真不贵,看样子这招待所是边防检查站开的,服务人员全是部队家属,来往乘客还真有不少人住在这里,主要是赶飞机方便。

  两个小战士果然如期来到,带上小高小孟去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于是,八点半,我们全体出发去逛上海街道。我由于生性不爱游玩,这上海还从来没有来过。一路上的顺利,使我们各个游兴十足。第一站便是赶往邮局,把美国的那位老板娘和女留学生的几个大包裹寄给了收件人。下来便是逛外滩南京路。我们每个人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东西。午饭时间到了,两个年轻人按我说的,每人请大家吃一顿饭。南方饮食与北京截然不同,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吃过午饭,小孟与我们分手去火车站,一个人买票坐火车回咸阳,他实在受够了飞机的煎熬。我们一直逛到晚上八点多钟,才一个个如牛负重,带着刚买的东西乘车回到了机场招待所。第二天中午,我们登上了北去的飞机,向咸阳进发。    不想一路不顺,到了家门还是不顺。飞机大约飞了一个小时,只见机窗投进的阳光在变换方位,明显地是在改变航向。我说这下子不知又出了什么麻烦。果然,不一会儿机长在喇叭里宣布,由于咸阳的天气不好,飞机改为备降郑州。飞机上的人们顿时怨声四起,这不但又增加了一天的等机麻烦,而且现在已经在咸阳机场翘首以待的亲人们又要徒劳往返一场。可是又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飞机又一次改变了航向,这次没有再通报,不过每个人都明白,现在又是在向咸阳机场飞呢。就这样,在空中多飞了好久以后,终于抵达了咸阳机场。

  工具厂派车接我们来了。天,正下着牛毛细雨,路上可见薄薄的一层白雪。天气的变化,又使我们能够直接飞回咸阳。尽管晚了好长时间,毕竟还是免除了我们不少郑州借宿的麻烦。车赶回厂里时,已经是华灯初放。我扛着箱子,提着提包回到家里时,娘仨已经等待多时,立即为我准备好了晚饭。我急匆匆赶到浴池,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吃上了热乎乎的晚饭。几个小时的颠簸使我上床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第四次的美国之行这才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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