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归途:亚洲:香港·澳门


  香港海洋公园喝彩声不绝于耳;澳门葡京大酒店赌场一片宁静。


  香港机场到了。这机场是个修在岛子边上的一条很长的跑道而已。可是候机大厅却规模庞大。数不清的登机门,每个门前都设有不少座椅,整个长长的大厅里全铺地毯。无数个黄地黑字的灯光标志,指引着旅客各用其道。各个航空公司的办事处也设在这大厅的另一侧。我虽然曾经在这机场候机前后十几个小时之久,但是并无机会入境去领略一下这神奇宝岛的风光。这次从欧洲归来,便由原来一直与我厂有业务联系的一家公司接待。那总经理先生带着一个中年人开车来接我们。我们下榻在南洋旅馆,一家很新的现代化旅馆。这楼有一二十层高,正面成半圆形玻璃楼。门厅装饰华丽,房间设施也非常现代。

  刚一安顿好,一个与我厂合资的香港公司女老板便宴请我们。她是国内中央哪个部的什么干部,听那谈话的意思,丈夫是个英国人,所以为了业务,她也常年奔波于欧亚大陆之间,看上去是一位很精干的女强人。她向代厂长讲述了此合资公司创业的艰难和对今后开展业务的战略方针。她的助手是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叫做总经理助理,姓姚,席间听说我是北京对外贸易学院出身,很觉可惜,一再说要想办法帮我出山,做到工作对口。饭后,我们专程访问了那家公司的所在地。原来,我陪同的这位代厂长已经内定常驻香港,办公地点就在这公司的一个房间里,女老板还特意领我们进去看了看厂长的办公室,一色的现代化办公设施,环境十分优雅。

  第二天,代厂长自己忙他自己的事去了,分厂长则与常年与荫罩厂有业务联系的柯达公司联系上了,由我们乘出租车前往拜访。柯达公司设在一座很大的楼上,主人热情地迎接了我们。部门经理和助手,都是很能干的年轻人。他们带领我们参观了车间和库房,对产品的生产和入库等实际问题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晚上他们为了让我们亲身领略一下香港人的生活,带领我们乘坐双层公共汽车去餐馆。公共汽车人满为患,比大陆的公共汽车还要拥挤。上车就是一块港币,远近不论。

  这家中餐馆规模实在是大。它设在一栋繁华区大楼的一层。无数的高档桌椅坐满了满口客家话的食客。我们要的一道道菜先后由年轻的小伙子送上来。他们与高档的饭店一样,一律黑裤白衫,扎领结。程序非常规范。这一顿丰盛的酒席显然要使柯达公司破费不少。可见主人待客之厚意。再一天,那家公司的那位助手专程开车陪我们几个去海洋公园游玩。这里的节目实在是多,有叫做“翻江倒海”的过山车,各种方式的大转盘,直坐得我魂不附体,好不惊险。

  一种是直径数十米的大圆盘,四周设有单人座位。坐到座上去,便有两根铁栏杆在门上和腰部将你锁紧。机器开动起来,那转盘便慢慢地转动起来,随着速度的加快,转盘也逐渐从水平向垂直方向变动,最后人们便是几乎横卧着在垂直地从天转到地,再从地转到天,真是惊心动魄,好不吓人。

  还有一种是一个叫做海盗船的东西吊在四根大柱子架起来的架子上。船两端由两根成直角相连的主轴支撑,而那双轴又能上下左右,幅度越来越大地摇动船身,真有一叶扁舟在波浪滔天的大海里翻滚搏斗的味道,搞得老焦翻肠倒肚地吐了一地,从此“孟良焦赞”两员大将再也不敢加入我们的行列了。翻江倒海,顾名思义,每人坐在像一列火车似的各自的座位上,一根铁棒拦腰锁在腰间,另有两个钳子般的护栏扣在肩膀上面。机器开动以后,这列人马顺着左拐右弯的轨道飞速滑下去;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垂直大圈形滑轨,这样,人们时而前高后低,时而前低后高,时而大头朝下地飞驰在无数钢铁高架之中,失声尖叫的乘客是又乐又怕,在头向下的瞬间,使人真的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使你永远不会再坐第二次。还有一种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在上面的小船,船在一个一船半宽的水槽里,随着水流的冲击下奋勇向前。在七折八拐之后,来到了一个六七层楼高的落差处,高架下来的坡度非常之陡,肯定不大于45°。船借地势一下子直奔谷底,水飞贱一身,飞行中又有一个突然失去知觉的味道,真是只有勇敢者才能玩的游戏。

  卡丁车赛车场上另有一番风味。那车刚能坐下一个人,车轮子只有小手推车大小,底盘离地不到半尺高。外观与赛车场上的赛车一样,双手握住方向盘,左脚刹车右脚油门,任你飞奔在环形跑道上。尽管那时速最多不会超过20公里,可是对于从来没有开过汽车的人来说也实在是一场激动人心的经历。

  还有迷宫和魔鬼洞更是让人提心吊胆,防不胜防的奇声怪响和神出鬼没,惹得一些小孩子大呼小叫,真好像正在遭受着没顶之灾。

  海洋公园里一个很大的游泳池,边上设立着有体育场那样的看台,起码能坐三五千人。表演开始,两名游泳运动员,在水中与两只大海豚做着各种姿势的表演。两只训练有术的庞然大物时而凌空跃出水面,时而相互穿插跳跃,时而项球平衡,时而驮人畅游,那场面极其热烈,观众席上掌声和喝彩声不绝于耳。

  又一个夜晚降临了,老板夫妇陪同我们乘船来到设在一个小岛子上的珍宝餐厅。大厅正中,设置有红与金为主色的皇位,几根大红柱子盘踞着条条金光闪闪的巨龙,我们纷纷坐上皇位拍照留念。餐厅更是金碧辉煌,规模浩大。高背雕花座椅显示出餐厅的高雅豪华的气派。山珍海味使你第一次领略到南方菜肴的独到之处。夜已深,客已散,我们告别了主人,山珍海味使你第一次领略到南方菜肴的独到之处。夜已深,客已散,我们告别了主人,来到街上,这里的夜生活刚刚进入高潮。我在想,香港人每天花在吃喝上面到底要多少钱啊!

  大街小巷处处有堆积如山的水果。那水果的品种和颜色你是无论如何也数不过来的。但是据老板讲,这么多物美价廉的水果竟然是从美国进口来的,因为包括运费在内,还要比直接从大陆进口便宜。

  清晨,我们在一家小餐馆里吃饭。这里也有油条和稀饭。稀饭是我这北方人喝不惯的那种,太甜,夹着咸味。不过这要比西餐好得多了,总能吃饱。一顿饭下来,竟也没花多少钱,很是便宜。

  街头的小摊上像大陆服装自由市场一样,摆着无数的衣服鞋袜。我为女儿们买了印有香港歌星的T恤衫和紧身裤。和那个老板讨价还价后,花了50港币买了一条牛仔裤。

  一天上午,公司总经理送我们来到码头上,我们将乘坐气垫船前往澳门。开船的时间到了,我们与热情的主人握手告别,预祝他们的业务兴旺发达。

  三十三

  气垫船飞驰在海面上,由于船身脱离水面,所以一点颠簸的感觉也没有。这船分上下两层,能坐数百人。强大的气流推动着游船直向澳门方向驶去。游客中不少男女手里拿着有关赌博的新闻纸,一路细心研究。他们是到澳门来一试运气的。

  船上有热咖啡,牛奶龙头,乘客可以自取纸杯,接上一杯饮用,很多行李都放在楼梯口的拐角处,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空间,专门堆放行李。

  澳门渐渐进入眼帘,那跨海大桥格外醒目。海上远处看去,珠海就在一水之隔的北岸,那是真正的一衣带水。大小船只川流不息,对于我这个北方人来说,海水天光,真使我感触万千,不知文梅她们是否也有领略一番这南国水乡风光的机会。

  船靠码头了。集团公司在澳门的子公司的经理老甄和小方来接我们。我们坐上公共汽车,直奔驻地。那是公司在一栋尚未最后完工的大楼的四楼买了一套房子。这一排大楼的后身就是举世闻名的赌场——葡京大酒店。

  住人的房间大小有三四个,还有卫生间、厨房和宽敞的客厅。那一面的三四间当作办公室,电话、电传、传真和电脑等应有尽有。厨房外间为做饭的地方,两个当地雇的南方女子在忙着为我们准备午饭,都是很年轻的附近渔家女,都一样地长得不好看。厨房边上有一个洗衣间,放着一个很大的全自动洗衣机。洗完澡,我的背心裤头也被它四五十分钟地操作了一回,我不担心会不会洗干净,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洗坏。厨房进去是一间库房,堆放些杂物。库房再进去,还有一个小厕所,因为这个很隐蔽的小厕所,使全体人员大呼小叫了一早晨,具体情节,容我慢慢道来。

  头天晚上,小方带领我们几个前往葡京大酒店,观看一下赌场的情景。行前,小方说,不许带照相机,不许带录音机,每人发给几百港币作为赌资。可是,有一样规定他没说,结果害得我俩被拒之门外。原来我嫌热,晚饭后穿了条制服短裤,小方穿了一双拖鞋。到了门口,其他人放行进去了,我俩殿后,却双双被拦住不让进。原因是衣冠不整。好在住处离此不远,我们又赶紧回去重整装束,方得入内。

  这赌场,从远处望去,是个圆形结构,霓虹灯比比皆是,楼前广场上停满了汽车,前来一赌者络绎不绝。进得厅来,便见上百个游戏机,也称老虎机,个个跟前站着一堆人,成把的硬币塞进去,再按动电钮,那转盘垂直装在机器上,哗哗地转动起来,运气者,便有一大堆硬币掉了出来,算是赢家,倒霉者,泥牛入海,一个硬币也不见,不得已,还得放钱。看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又来到正厅。只见电影中常见的场面展现在眼前。工作人员一律白制服,扎领带,胸前挂着个人彩照名签,男士下穿黑裤,女士下着绿裙,营造出一种极其严肃的气氛。几个腰挂警棍的保安人员成对地漫步于人群之中,他们的警服警帽使人不知道他们是警察还是警卫,反正胸前也都挂着名签。各个赌桌上,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服务员站在台后发牌,收拢赢钱,当然是些买好的五颜六色的码子,投入台子边上一个长条口中。不时有小姐拿来一个有一条香烟大小的透明有机玻璃盒,可以看见里面齐刷刷斜立码好了的纸牌。盒子的顶头上有一把锁。来到台前,台后的服务员将牌盒收下,在那女士的一个十六开的板夹登记本上签上名字,用钥匙打开牌盒,取出新牌,再把用过的牌顺手放到原来的盒子里去,交给来人带回去洗。下一轮又继续开始。台子一律为木制,很考究,台面铺以绿色大绒。各种台子玩法很不一样,有扑克、牌九和转盘等。看了一会儿既看不清也看不懂。满大厅至少摆有大小不下百十来张赌桌。

  再上一层楼,又是一番天地。这楼上楼下游人不断,使你觉得仿佛走在大百货商场的楼梯上。这楼上分为一个个小厅,大小有四间房子那么大。门头墙面一律花纹大理石,用楷书体金字写着“金厅”、“银厅”和“钻石厅”等名称,左下方靠门一侧则标明最高赌资几何,最低消费多少。大厅数百人在做生死搏斗,却无喧闹的人声,反而静得出奇。有人抱着价值数万的筹码,那码子有小饼干大小,一二十个一摞,又横竖几十摞地摆在一起,外面用透明塑料纸包扎结实。赌徒们男女混杂,个个肩背皮包,那里面肯定钱数不少,个个冷静地坐在椅子上,侧着身,抽着烟,耐心地琢磨着牌局。饮料食品一律免费,并且随叫随到。我们旁观者当然没份。

  这赌场每天24小时营业,根本不可能出现电影里那动辄扭打起来的场面,气氛极其文明高雅。出了赌厅,四周又有各式商店。到此一游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还有以此为业的去处,可是走进这里来的光赢不输者又能有多少呢?

  第二天清晨,小方领我们去餐馆吃早茶。早茶的确有茶,可内容主要是饭,名目繁多的早点,稀饭数也数不过来,有鱼粥、皮蛋粥,南方人吃法简直五花八门,让我这北方人弄都弄不明白。胡乱要了一种,仍是不甜不咸的味道,说不上怎么好吃,勉强吃下去就是了。

  吃完了就是逛街。大小商店相连成片,游人如织。给我的最大感受的是香港人和澳门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举止言谈和大陆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西方男人不管长袖短袖的衬衣一律扎在裤子里,而中国人则不然,全部放在外面。这两地的人和大陆相仿,不扎在裤子里的居多,使你冷眼望去,根本和大陆没什么不同。

  澳门是个不大的岛子,不用费很大波折就可以走遍全岛。建筑都很陈旧,路牌全是葡萄牙文和中文对照,看上去不得要领。葡京大酒店广场上竖立着一个欧洲什么人士的骑马铜像,不用问那是座殖民者的象征。据小方讲,下个月要拆除,运回葡萄牙去了,所以我们纷纷拍照留念。

  那天下午,我们坐车过桥前往附近的那个小岛。这桥足有一公里长,在中部桥墩升高有两倍,以便船只通过。这样上桥不久就是很陡的坡路。这岛子开发得不多,对面黄土岸边便是珠海。岛上建筑已有年代,树木不少,岛上有大佛一尊,几层楼高,再有就是著名的黑沙摊了。那是海边的一片宽阔处,沙子成黑色,就像黑泥一样,沙粒极细。

  一对美国夫妇带着三四岁的小男孩在这里玩水,林中还放有一个大柳条篮子,里面睡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这一家人在此欢快地享受海摊的美景,望着天真淘气的儿子满身湿透地在水里嬉戏。攀谈起来方知,他们是美国某公司驻此地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常去大陆走动。

  人们纷纷与那夫妇和孩子合影留念。玩到尽兴,我们启程返回驻地,疲乏的一天又过去了。晚上大家坐在大厅里看电视,那是个足有30〃的彩电,配有录像影碟机。晚上睡觉,人们都进房间去了,小方也倒出了自己的房间,与我每人一个海绵垫子,躺在大厅的地板上。年轻人中,有三个与我关系最好,有早已调去无锡的小周,有早已调去北京的小郑,还有就是小方了。因为他后来调入进出口公司,故有常驻澳门的美差。我们已有好长时间不见了,老友相见,分外话多。早已戒烟了的我,竟与他一晚上抽了一包蓝箭。一夜几乎没睡。他向我谈起了这里单调的生活,谈到了费尽周折把儿子送回江苏老家,爱人借调我厂珠海办事处,这样他每周可以过珠海与爱人团聚一两次。我谈到了几年来的不得志,苦于无出路的怅惘。

  将近天明,我们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我习惯地早早起床,先去卫生间解手,由于怕影响他人的早觉,便钻到小库房里间的厕所去。可是当人们起床不见了我,顿时慌了手脚。这小厕所引起的混乱便发生了。因为这日早饭后要回国,大清早不见了我,原因只能有一个,而且大家又都说不出口。人们东找西找找不到,而喧哗的人声因为几个门的阻挡一点也没传到我的耳朵里。急得人们团团转。可是查看大门口那上着的大铁锁和在外面睡意正浓的两个警卫,又不像我从铁栏中飞身出去。可是大小房间找遍又确实不见我的身影。慌乱中,还是小方突然想起了那个避风港,他急匆匆地闯进来,见我安详地蹲在那里,读着一本杂志,这才出口大气,嚷嚷着“老苏在这儿躲着呢!”退了出去。一场虚惊这才结束。早饭后,我们叫了两辆出租车,只见提包携篓的澳门人在排着长队等待过关去珠海上班。那情景你在国内任何地方都能见到,绝不会想到这是在中国大陆境外的一个什么地方。

  我们则从另一个大厅入关,没经过任何检查就进了海关。我厂常驻珠海的经理小魏早已开车来到这里等待了,德国之行到此才算结束了。

  在国内时,尽管我差一点儿调到深圳去工作,但也从来没有机会去深圳。这次来到珠海这个经济特区,使我深觉特区与内陆的确大有不同。我们在这里又住了几天,乘车向广州进发。这样,沿途的中山、顺德等常见报端的城市才给我留下了身临其境的印象。

  广州也是从来没来过的地方。这城市之大也是我没想到的。到处听不懂的广东话使我深觉身在异乡为异客。那与内陆一模一样的公共汽车站,那站牌,那汽车,乃至那汽车上的标志,都使我清楚地知道已回到了祖国。

  我们又登上了北去的飞机。回到我相别月余的家。娘仨则像往常一样,见我用自己带着的钥匙打开了房门进来,少不得又是一阵惊喜。人哪,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所到之处如何美如天堂,那最美好、最亲切的去处,只有一个,就是你这温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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