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如实相告:“香君酒楼”老板的女儿吕香君。
白宇华思考片刻,说:既然你非要保住自己的眼睛和情人,那我也没有办法,万一被人认出,只能说天要灭你。另外,我要警告你一点,除了吕香君外,你不要再到处招蜂惹蝶,多一个情人,就多一份危险。
事后,我上门给他送去了一张内有二百万元的银行卡。他坚决不收,要我到可靠的土方工程老板那里买二百万元的出土文物。我心中明白,他这样做,看上去没有收受我的金钱,但二百万元的出土文物,到了他手里很可能变成二千万元,真是名利双收呀。
随着他官当得越来越大,我的业务也越做越大。当然,同时我也成了他的提款机或专业送货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房地产老板丁士国,在他家的博物馆里,我见到了许多自己亲自送给白宇华的出土文物。这才知道丁士国原来是他的购货者,想必他在生意上有求于白宇华,或者也有什么把柄抓在白宇华手中。
在诚和大厦施工挖到那批残缺的南朝佛像后,我先是原封不动地送给了白宇华。他对我说,你好事做到底,把这批东西拿到郭子敬那里修复,我会叫人向他打招呼的。不过,这老头脾气怪,你得准备多出点血,同时,要绝对保密。
谁知郭子敬见到这批佛像,说它们是稀世国宝,价值连城,不管是在国家博物馆、台湾故宫博物馆,还是世界上其他拥有大量中国文物的博物馆,都不可能有工艺如此清湛、数量如此庞大的南朝佛像。如果你允许的话,我要复制两套,一套归你,一套归我,为了使以假乱真的效果更好,每套复制品中掺进两件真品,修复的工钱我就不要了。我当时欣然同意,因为我留了个心眼,既然这批东西如此珍贵,我为何不把真品自己留着?捐给国家可以赎罪,留给后代也是一笔巨额遗产。复制品连郭子敬都说足以以假乱真(何况其中有两件真品),那白宇华这种不够专业的人肯定是看不出破绽的。因此,最后我将复制品给了白宇华。
谁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夏中华从白冰手里得到了这批赝品。为防止事情败露,我只能设法向夏中华进行重金回购。哪知郭子敬存放在古鸿生处的另一套赝品,因古鸿生见利忘义,与夏中华和另外两个人同时做起了交易,消息传到了白宇华耳中。他遂对我由起疑心发展到了起杀心。
其实,别看我生意红火,腰缠万贯,可杀人抢劫的罪恶感每天都折磨着我,同时,被白宇华像狗一样控制着,心中也倍受煎熬。我的良知并未完全泯灭,时常想着如何才能赎罪,甚至得到彻底解脱,我花费不小的精力和资金为家乡修建妈祖庙,就是为了赎罪。我对金宁市和江河市的许多孤寡老人和有特殊困难的人捐款,也是为了赎罪。我每天夜里跪在妈祖和观音菩萨像前祈祷,还是为了赎罪。
虚姑娘,你虽然年轻,但你的善心、你的真情、你的执着、你的知识和智慧都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到,用金钱和祈祷是不可能赎罪的,要真正赎罪,要使自己得到解脱,就得敞开心扉,坦白一切,接受应有的惩罚。虚姑娘,我真心感谢你,是你鼓起了我重生的勇气。
虚静听到这里(她用智能手机将郑凤祥的话都录了音),既为郑凤祥的幡然醒悟所欣慰,又为他的人生坎坷所怜悯。她对郑凤祥说:“我记得孟子说过,人之初,性本善。而作为法家的荀子却认为人性本恶,但经过教育和惩罚可以向善。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蛰伏着善恶之念,只不过偏向有所不同罢了。我相信,你上述所说的都是真话。同时,也请你相信我,相信我们公安局,相信党和政府,对你这样彻底认罪的人,既会给予依法惩处,又会给予重新做人的机会。”停了停,她又补充道:“你刚才所说的都只能算是口供,而不论是定你的罪还是定别人的罪,仅有口供还不够,还得有证人和证物,希望你能予以配合。”
郑凤祥长叹了一声,道:“已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不配合的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开锁王”老李进门对虚静说:“金宁市公安局来了十几个人,要强抢郑凤祥,你把门反锁起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开门。”
虚静气愤地说:“前事未了,他们又再惹风波,是谁给他们吃了豹子胆?”
老李说:“还有谁?白大人呗。”
郑凤祥插话道:“不必锁门了,我这个房间里有秘密地下室。请你把门头上方那个红色的‘福’字按一下。”说完,让虚静坐到他的床上。
老李遵嘱而行。
刹时间,郑凤祥高高的席梦思床渐渐下沉,待到床和人都看不见时,地面又合拢如初。
老李这才放心地离开。
金宁市公安局来了两辆面包车共十二个人,由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马汉三带队,他们不知是从何途径得知郑凤祥被转移到了他的私人会所。
黄绍光因为在“停职检查”期间不便出面,他让老张带五个刑警在门口堵住,并一再嘱咐,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能动枪,尽量把时间拖长一点,以便我向小虎局长汇报,采取应对措施。
马汉三亮出对郑凤祥的拘捕令,气势汹汹地说:“奉上级命令,我们要拘捕犯罪嫌疑人郑凤祥,请你们给予配合。”
老张歪着头说道:“讲清楚点,你奉谁的命令?”
马汉三说:“奉我们局长陈天龙之命。”
老张眼睛一眯:“陈天龙算什么屌毛东西,他管得了我们江河市公安局?手也伸得太长了吧?告诉你,我们正在商量重大案件,请你们不要跑来干忧,否则,就是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马汉三冷笑一声:“今天既然来了,不交出人我们是不会走的。”他问老张,“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这里的负责?竟敢辱骂我们局长。”
老张把胸脯一拍:“老子姓张名剑,是这里的负责人,职务嘛,只是个副中队长,可对于不讲理、不讲法的王八蛋,不管他职务多高,老子不仅敢骂,而且敢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汉三,讥笑道:“看你长得像长脚鹭鹭一样,职务一定不低吧?请出示证件,否则我哪知道你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如今的冒牌货太多了。”
马汉三知道遇上了硬汉,乖乖地掏出证件递给老张。
老张看了一下还给了他,道:“原来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要比我高好几级,看来我还没有资格与你谈话,这样吧,你跟我回局里,与我们领导去交涉吧。”
马汉三见这样磨蹭下去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消耗时间,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张剑,你一个小小的副中队长,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间,你不放行,我们就只能硬冲进去了。”
金宁市的刑警都跃跃欲试。
老张上前两步,站定马步,道:“就凭你们几个,冲得进去吗?”
马汉三一挥手,上去四个身高马大的刑警,对老张前推后拉,可老张如同在地上打了桩,丝纹不动。其实,他自幼便拜名师练习内家功八卦掌,三五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下盘功夫,更是了得。他只是克制着不想惹事,否则他一发力,四个人都会立马倒地。
马汉三见状,一挥手又冲上四个刑警,手里都拿着电警棍。
老张毫不畏惧,哈哈笑道:“为什么不动枪呢,动枪我就要尿裤子了,这几根烧火棍能吓得住我吗?我警告你们,谁敢先用警具,老子就让谁一掌毙命。如有不相信的,可以上来试试。”
江河市公安局的刑警也抄起了电警棍。
一场火拼一触即发!
这时,从车内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便衣人员,他就是赵崦。本来他躲在车内观察形势,不到关键时刻决不出来,眼看着这样的局面,他只得现身了。
赵崦来到老张面前,主动掏出工作证让老张查验一下,然后微笑着说:“咱们都是秉公执法,兄弟单位理应相互理解,相互配合,何必搞得剑拔弩张?”他向老张竖起拇指,“这位兄弟功夫了得,可要用在正道上。我向你解释一下,到这里来抓捕郑凤祥,这不是金宁市公安局的决定,他们是奉省政法委之命。”
老张心里有点犯难,金宁市公安局不放在眼里不要紧,可无视省政法委的命令,这有点说不过去。再者,他这个人向来不怕硬的,只怕笑的,对赵崦这们的“笑面虎”反而不好对付。但是,他岂能让赵崦的企图轻易得成?他必须为黄绍光争取时间。于是,他也打着哈哈说:“赵主任,你既是省政法委的,怎么会与金宁市公安局合穿一条裤子?再说,你身为长官,应该冲锋在前,怎么躲在车子里到这时才出来?”
赵崦道:“兄弟你误会了,我正欲下车,接了到领导的重要电话,耽误了一点时间。至于说我跟金宁市公安局穿一条裤子,这就有点冤枉了。金宁市公安局和江河市公安局,在我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视同仁,决不偏袒。你快放我们进去查一查,看郑凤祥是否在这里,如果不在的话,我们立即离开。”
老张回道:“对不起,赵主任,你一个办公室主任,好像代表不了省政法委吧?我怎么知道真是省政法委领导的意见还是你借传圣旨?省政法委什么人下的命令?”
赵崦说:“白宇华书记。”
老张问道:“有何为凭?”
赵崦掏出手机,说:“我告诉你白书记的手机号码,你拨通后直接问他。”
老张说:“你别吓死我,我在大官面前口都开不了。”
此时,老李走出门来,将老张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
老张这才对赵崦说:“你们都搬出大人物来,一会儿姓陈,一会儿姓白,我想挡也挡不住了,请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查不到郑凤祥,你们可要有个交代。”
赵崦、马汉三带着金宁市的刑警冲进大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进行了仔细搜查,可是,根本就没有见到郑凤祥的影子。
赵崦暗忖道:是不是老张在与我们拖时间时,里面的人设法将郑凤祥转移了?可他察看了一下环境,见除了一道门,其他并无出处,所有窗户上都有严严实实的不锈钢窗棂,郑凤祥插翅也飞不出去呀。他怀疑自己可能中了江河市公安局的声东击西之计。就在这时,他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个一直面对窗户的人,觉得他的背影十分熟悉,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待那人转过身来,才看清原来是黄绍光。
“黄大队长,你不是被停职检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赵崦问。
黄绍光说:“我停了职,还是有权利、有责任工作的,停职与开除公职不是一个概念,这点赵主任比我清楚吧?”
赵崦又说:“那么,你为何一直背对着我们?是怕被我们发觉,还是有难言之隐?”
黄绍光笑道:“我背对着哪里,还要受你的掌控吗?至于说到难言之隐,恐怕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赵主任,是不是这样?”
赵崦没能带走郑凤祥,本身就窝着一肚子火,一见到黄绍光在这里,就认定他是真正的现场指挥者,所谓“停职检查”完全是在演戏,因此,把他带走,问个明白,也算对白宇华可以交个差了。于是,他对黄绍光说:“对不起了,黄大,不,以前的黄大队长,你必须跟我到省政法委说清楚。”
老张呼地窜上前去,指着赵崦,一声吆喝:“你这个笑面虎,敢动我们黄大队长一根汗毛,我就把你扣在这里。”
赵崦终于按捺不住了,对老张恶狠狠地说:“你这个不知轻重、胡搅蛮缠的东西,严重地妨碍了我们执行公务,一起带走!”
金宁市的刑警一起向黄绍光和老张围了过来。
黄绍光训斥老张道:“老张,你别乱来,这里没你的事,我跟赵主任去一趟就是了,难道他还能把我吃掉?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黄绍光倒要看看某些人今天能我带走,明天能不能送我回来。”
赵崦脸色涨得通红,道:“黄绍光,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威胁我?你也太放肆了,太自不量力了!带走!”
“慢!”只听到门口响起一声宏亮威严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见省公安厅第一副厅长郑国华带着一批刑警走了进来,他向赵崦亮出拘捕证,说:“赵崦,你被捕了。”
赵崦面如死灰,但仍不甘地嚷道:“这不可能,我犯了什么罪?即使要拘捕我,还必须得到省检查院的批准。”
郑国华言正辞严地说:“赵崦,你犯了什么罪,自己心里最清楚。至于说拘捕你要得到省检察院的批准,这没错。不过,你以为你曾经在省检察院任过职,又有白宇华的庇护,就能一手遮天了吗?”郑国华一点头,一名刑警给赵崦上了手铐,另外两名刑警押着他走向门外。
金宁市公安局的刑警都惊呆了。
江河市公安局行动组的人除黄队长外,也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