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杨岩来到原来小学改建成的村部。院子里到处是鸡屎鸭粪,一只骨瘦如柴的黄狗睡在大门口。看到杨岩进大门,黄狗有气无力地冲着他“汪汪”叫。

       杨岩走进原来的老师办公室,门旁挂着一个牌子:黄家店镇大平堰村委会。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回应。杨岩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房屋内正中间,四个课桌并联在一起,盖桌布上满是厚厚的灰,已经看不出布的颜色。桌子周边,十来把椅子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地上满是烟头和纸片。正对门的墙上,红色的党旗布满蜘蛛网。杨岩苦笑着又来到一间门头挂着“村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门前,这间房是杨岩度过六年小学时光的地方。房门内传出“呼噜,呼噜”的鼾声。杨岩敲门,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一个胖胖的男人,趴在办公桌上,口水流到桌面上,呼呼大睡。杨岩上前推了几下,胖男人揉着惺忪的眼睛,懒懒地看了杨岩一下,马上睡意全无:杨副局长,沙场老板胡常来安排酒席等你半天,你怎么电话也不接。杨岩说:我回家吃了。胖子站了起来,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条软“芙蓉王”,递给杨岩:杨副局长,拿着慢慢抽。杨岩把烟挡了回去:我不抽烟。胖子又翻出槟榔递给杨岩。杨岩摆摆手。办公桌边放着一箱矿泉水,杨岩拿了一瓶,他边喝边看着胖子,他熟悉这个人,叫刘忠言。那是父亲旧房翻建动工当天,刘忠言带着几个“治保员”找上门来,说父亲是违建,父亲把所有的证件摆到刘忠言面前。刘忠言说:虽然你们手续齐全,你儿子也在市里当大官,你也不能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和尚?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我也好对上下都有个交代。父亲无奈,喊罗艳(杨岩老婆)回来,摆了一桌酒席,请了全部村干部。

       杨岩一瓶水还没喝完,外边进来一对老夫妇,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进来后直接把塑料袋放在刘忠言脚边。老妇人说:赶紧把我们的那事给办了,万一再换一个书记,又要重新打点。刘忠言赶紧制止老妇人:别胡乱说,我们的第一书记在这儿呢。听到刘忠言说完,老夫妇才注意还有杨岩在场。他们打量一下杨岩:这不是杨旮(家)的伢子吗?什么第一书记,我还是他嘎嘎(外婆)呢。刘忠言还想阻止老人继续说下去,被杨岩拦住了。

       这对夫妇是隔壁队上的,老头姓廖,按辈分杨岩应该喊他们外公外婆,他对老妇人说:嘎嘎,是我!老妇人拉着杨岩的手说:小岩,你是知道的,我们那个儿子是傻子,今年三十五了,生活不能自理,我们两个也满六十哒,想办个五保户。支书说两条烟搞定,谁知道,我们刚刚给他送了两条烟,他就死了。

       杨岩看看刘忠言脚下的塑料袋子,对两个老人说:这烟要好几百块钱吧?刘忠言不自然地动了动脚,老人点点头。杨岩继续说:把你们的烟拿回去退给超市,等几天我给你们办吧!老人不知道杨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地不敢动弹。

       杨岩弯腰拿了烟递给他们:相信我,一定给你们办好。杨岩把两个老人送出门口,刘忠言也起身跟在后面。杨岩转过身差一点碰到刘忠言鼻子。刘忠言堆笑着:这烟可不是我要的,是胡支书活着的时候兴的规矩,况且我们去镇里区里办事都要这个。刘忠言说完捻了一下手指。杨岩瞪了一眼刘忠言:我们要遵守的规矩党纪、国法,不是哪个干部立的规矩。刘忠言低头不敢直视杨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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