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22日,晚上七点多,河南省济源市实验中学初三年级的学生小杰放学了,那天小杰心情不错,哼着小曲从学校里出来,准备去车棚骑车回家,忽然看到一个人从一辆计程车上下来。小杰没有在意,却不知道一场飞来横祸正向他奔来。那个从计程车上下来的人拿一个刀从小杰背后砍过来,首先朝小杰的头上砍了一刀,紧接着又是一顿乱砍,只见小杰血肉横飞。
小杰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坏了,他一面大喊救命一面拼命向学校跑去,最终由于伤势过重昏倒在距离学校十几米的地方。
看到小杰昏倒在地,行凶者迅速逃离现场,周围群众立即报了警,并报了110。
2009年6月22日晚上19时03分,吉水派出所民警迅速到达现场,现场看到,受害人已经倒在血泊中,身上腹部几处刀伤,手上有明显的骨折现象,嫌疑人已经逃离现场。民警立即把伤者小杰送往医院救治,同时根据目击群众的指认,向行凶者逃窜的方向追去,然而,由于当时正值下班高峰,警方很快失去了犯罪嫌疑人的踪迹。
警方当机立断,安排两路人马,一路去案发现场找目击证人,迅速调查取证固定证据;另一路去医院找受害人,详细调查询问这个案情。
在医生的救治下,小杰逐渐苏醒过来,经法医鉴定,小杰身中5刀,手指被砍断,已经构成了重伤害,获救后的小杰,忍着病痛向警方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我和嫌疑人见过面,他知道我叫什么,我也知道他叫什么,但从来没有在一块玩过,也没有说过话。”
小杰说砍伤他的人名叫苗真,自己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从来没有过交往,更没有什么矛盾了,小杰也想不明白苗真为什么会伤害自己。
根据小杰的描述,警方很快就查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苗真,男,1994年9月26日出生, 汉族,初中肄业, 无业。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警方立即实施抓捕,然而,此时的苗真已经逃离了济源市不知所踪。
根据了解,嫌疑人苗真,是一名刚满15周岁的未成年人,由于特殊的家庭情况,性格比较极端。他潜逃在外,根据他个人的情况,一没有技术二没有经济来源,专案组判断他在外面潜逃的时间不会很长,他还要回济源他原籍这个地方寻求他的正常生活。根据这一思路,警方一方面对苗真的家人做工作,希望苗真能够投案自首,另一方面组织警力对苗真可能的落脚点进行协查布控,果不其然,就在案发两周后,警方得到消息,苗真已经潜逃回济源市长流镇他的大姨家,派出所的办案民警迅速赶到他亲戚家,将正在亲戚家上网的苗真抓获。
苗真的落网,让办案民警松了一口气。然而,当民警问他为什么向小杰下此狠手的时候,苗真的回答却让警方感到匪夷所思。他竟然说,是因为受害人在一年多前,在互联网上,在济源贴吧上说他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就仅仅因为这这一点点的原因,这个嫌疑人怀恨在心。
仅仅是因为一年多前别人说了苗真父亲的一句所谓的坏话就拔刀相向,这不能不让我们感到奇怪,苗真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他和小杰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呢?这一切,还要从苗真和他父亲之间的感情讲起。
据了解,苗真的父亲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没有固定的职业,在济源也算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在社会上混的时候,苗真多次提到他父亲,都有一种咱们常人不能理解的那种尊敬和崇拜。从小在他的心目当中,他父亲就是一个英雄,他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苗真告诉我们,他对父亲的这种崇拜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小的时候他一度很讨厌父亲。因为父亲老是和母亲吵架,而且吵架的原因是因为苗真的父亲不务正业,整日迷恋赌博,对家里不管不顾,父母之间无休止地争吵在苗真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地阴影。
2000年,苗真六岁的时候,父母终于在吵闹中离了婚,苗真被判给了母亲抚养,一个完整的家庭就这样破碎了。苗真说那个时候,他非常恨自己的父亲,恨父亲因为赌博和母亲离婚,让自己成为了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孩子。
父母的离婚对小苗真的打击很大,他变得内向,孤僻,这时他的父亲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亏欠儿子的太多了,于是他开始采取自己的方式给儿子补偿。但是,父亲却用了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补偿,那就是用武力保护儿子,他认为帮儿子出头打架是博得儿子好感的最好方式,不但如此,对儿子的任何要求,他也都是有求必应。
为此苗真的母亲也有不同意见,她这样批评苗真父亲:“他爸宠他,宠得太狠了,就是说没让孩子受过一点气,比方说在外面上网,在那儿有小孩欺负他了,打一个电话他爸叫好多人去把人家都打一顿。在花钱各方面,反正都没有说像其他孩子,给多少花多少,从来不限制。我就知道这样迟早会出事。”
在父亲的努力下,父子之间的感情迅速回温,苗真不再排斥父亲,甚至对于父亲,他还产生一种崇拜之情。尤其在受到欺侮的时候,父亲就是苗真心目中的英雄。有了父亲的保护,苗真的性格也逐渐产生了变化,从以前的谨小慎微渐渐变得飞扬跋扈。
苗真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模仿父亲的行为,经常和同学打架。连邻居的小女孩看见他就躲着。在父亲这个“光辉形象”的指引下,苗真的脾气随着年龄增长,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和同学打架,苗真被学校开除了,没有了约束,他开始流连于网吧、溜冰场,由于有父亲撑腰,苗真渐渐成为了人见人怕的小混混。对于苗真的变化,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由于忙于维持生计,她根本没有时间管束儿子。
在苗真看来,父亲就是他的保护伞,然而,2007年,这把为苗真挡风遮雨的伞却突然坍塌了,苗真的父亲,因为和一个女人的感情问题杀了人,被判故意杀人罪,锒铛入狱。父亲的变故,给了苗真极大的打击。
从那以后,苗真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性格也变得敏感多疑起来。母亲这样描述苗真在父亲出事后的不正常:“自从他爸出事以后,他在外面老是跟周围的朋友这个吵那个吵,跟人家合不到一起,就打架,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好像是一种发泄一样,脾气变得特别暴;他还变得特别多疑,老是怀疑我在说他爸爸的坏话,有时候我在他面前抱怨他爸爸带坏了他,他的脸就变得特别不好看,然后气冲冲地离开,然后很久不来我这里。”
那么,是不是父亲的变故让苗真变得脾气古怪,是不是苗真开始质疑父亲的人生,为自己是个杀人犯的儿子而觉得耻辱呢?恰恰相反,在父亲出事后,苗真从来没有反思过父亲有什么不对,父亲在苗真心目中的形象依然是个英雄,而且不容别人玷污,他听不得半句父亲的坏话。
他振振有词地告诉民警:“在我心中,我只要觉得他对我好就行了,他就是我的好爸爸,是我心中的英雄。”看来苗真对父亲的崇拜已经达到了盲目的程度,在苗真看来,父亲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父亲杀人没有什么不对,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想法是非常扭曲的,非常畸形的,同时也是可怕的。
变故发生在2008年春节,有一天苗真上网,突然在济源贴吧上,看到了一个叫小杰的人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他非常气愤,他记起这个小杰是实验中学的学生,他找同学玩的时候曾经见过小杰,当时印象还很好,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会在网上说自己的坏话,于是,仇恨就这样在苗真心中滋生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言语或者方式去诋毁他心目中那个所谓英雄的形象。
2009年6月22日晚上7点钟,无所事事的苗真路过实验中学门口,无意之中,看到了正准备回家的小杰,他心中的仇恨一下子被点燃了。于是,苗真坐车到八行街,买了一把刀,然后坐着车又到实验中学。下车以后直奔小杰,朝着小杰砍了几刀。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半年前的矛盾最终演化成了一起重伤害案件。2009年11月26日,本案被移送至济源市检察院审查起诉。
为了父亲的名誉,苗真把小杰砍成了重伤,那么,作为苗真父亲,他又是怎么看待自己孩子的行为呢?开庭前,警察去见过苗真的父亲,他父亲也知道孩子这个事情,他父亲居然说对孩子的事情丝毫没感到惊讶,说我的小孩他就不能受这个气。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在这对父子身上得到了完全地体现,一个用暴力来对抗社会的父亲,一个亦步亦趋模仿父亲的孩子,最终父子二人都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或者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2010年9月31日,济源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由于被告人在犯罪时年满十四周岁未满十六周岁,应当减轻处罚,同时被告人在案发后认罪态度较好,且其家属积极主动赔偿被害人部分损失,可以酌情从轻处罚,因此法院作出一审判决。
被告人苗真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
苗真判刑以后,我们想到一直没有悔改的的苗真父亲。我们每一个家长作为父母,把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就要对这个孩子负责,对这个社会负责。父母一言一行,肯定对孩子有着深远的影响,像苗真父亲这样的暴力榜样,这样的父爱,还不如没有啊。
看到苗真父亲见了棺材还不掉泪,我们不由得问了一句话:“难道你希望苗真坐牢吗?难道你觉得苗真走上了和你一样的犯罪道路你没有责任吗?”
看着我们的目光,苗真的父亲沉默了,他没有回答我们,良久,转身走向身后那厚厚的墙壁。但愿他能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地想想自己的育子路,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现在,苗真已经在监狱服刑一年多,谈到自己的行为,他表现出深深地悔意。
经过一年多的改造,苗真变得不那么冲动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哎,为了一句话,我居然把别人砍伤了,还砍得那么严重,最后害人又害己。”他停了停,思索了一会儿:“还有我读书太少,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其实就是一个法盲,在这里才知道干坏事是要受到惩罚的。”
看着苗真的思想好转,我们最关心的是他现在如何看待自己的父亲,于是,我们对他提出了一个问题:“父亲现在还是你心中的英雄吗?”
当我们提出问题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苦笑着摇摇头说:“父亲对我很好,我还是记得他的好。但是父亲杀了人,他犯罪了,也应该坐牢。”
也许,现在在苗真的思想里,已经对父亲的行为进行了一些反思。但是,在他依然不够成熟的心智里,他是否意识到父亲其实一直是他人生的一道阴影,是父亲用错误的人生观、价值观引导儿子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是父亲对孩子畸形的教育才使他走上父亲的老路。作为父亲,爱护孩子无可厚非,但采用什么样的方式爱护他们、指导他们、教育他们,应当是每个父母应该深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