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团长丘沈与政委李茂源到红十二师去了。中午,丘沈和李茂源离开了十二师师部。走在路上,丘沈仍在回忆着红十二师师长的讲话。他说:”这次咱们红四方面军在苏区里转战两个多月没能粉国民党军队的第四次大围剿,部队受到很大的损失,方面军决定主力部队向外线转移。上级决定红六独立团的两个营编入本师,另派一个营编入红七十三师,以增强主力部队的战斗力。你们红六团也是一支组建多年的老部队了,曾配合主力部队参加过多次战役,打过许多仗,特别是两个月前在七里坪的战斗中打得很顽强,取得很大的战果,希望你们编入主力部队后能继续保持优良的传统。这次你们编入本师红二十五团,由丘沈同志任团长,希望你们同原红二十五团的同志团结协作,准备打大仗。至于抽哪个营补充到红七十三师,由你们团自己决定。另外,根据方面军的指示,红六团还要再抽出一个连来,作为主力部队走后保卫苏区的骨干力量坚持斗争。这样师里研究了一下,准备让红六团政委李茂源同志担当其责,在主力部队走后,继续以红六独立团的名义在这一带开展武装斗争。李茂源同志,你有意见吗?”
“没有。”
丘沈回想着师长的这段话,看了看一起走着的李政委,感觉有些难舍难分。他在想:俩人在这几年里相互配合,取长补短,合作得很好。特别是李政委见多识广,很有才华。正想着,他见李政委也在看自己,便说:”李政委,你看让哪个营去红七十三师?”
“我看让一营去吧,董营长也是个战将,能打能冲,到了那里不会给红六团丢人的。”
“好。你留下来带哪个连?”
“带一营二连吧,吴树彬也是一个能打仗的连长。”
“那一营就缺一个连了。这样吧,就再从其他的两个营里给他们抽人补起一个连队来。
“行。这几个月的战斗部队减员很大,有建制,无满员。”
“唉,我总觉得这仗打得真别扭。李政委你说说看,咱们过去总是以小打大、以弱胜强,打伏击、打攻坚,不论哪一次反围则总是打胜仗。第一次反围则活捉敌师长岳维峻,敌三十四师被全歼。黄安城一战全歼敌六十九师,活捉敌师长赵冠英。第三次反围剿中苏家埠一战活捉敌皖西‘剿共’总指挥厉式鼎,解放县城五座,歼敌三万多人,从没有像今天打出这样的窝囊仗。”
李茂源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什么事?”“原红七十五师政委戴克敏被害了。”
“啊?”丘沈站在那里愣住了,他说:”为什么?”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不让传。在苏家埠战斗中,青山店被围之敌冒死突围,窜入苏家埠,有人抓住这件事不放,就把戴克敏抓了起来,说他私通敌人,是国民党派来的。”
“岂有此理。戴政委是黄麻起义的领导人,创建过工农革命军第七军,担任过好几个师的师政委,怎么能说他是国民党派来的。敌人突围逃跑在战场上是常有的事,怎么能说成是私通敌人呢?真是胡说八道。”
他们俩人默默地走着,快到驻地时,丘团长远远地看见了董鹰翔,便对李茂源说:”政委,我看让董鹰翔那个排也跟你留下来吧,再有两年,他们中可以成长出许多优秀的指挥员。”
“对。我也想让他们留下来,只要不出意外,他们都能长成才。”
下午,红六团召开了全团干部大会。在会上,丘团长宣布了红军十二师和团里的决定,他随后问吴树彬道:”你们连还有多少人?”
“还有八十三人。”
“好。二营和三营每个单位抽出十个人来,补入红二连。另外你们两个营再各抽出三十个人补入一营,由一营再组建起一个连队来。这样,一营董营长的人员补齐后,立即赶往红七十三师去报到。”
“是。”董营长回答道。
开完会后,董鹰翔来到了一营,只见父亲那里已经整编完毕,准备出发了。董营长见儿子来了,便说:”孩子,大部队要撤离苏区了,你跟着李政委留下来后,环境可能会更艰苦一些,但不论今后怎样,一定要跟着红军走,只要坚持下去,革命就能胜利。再过两年你就长成大人了,一定要对得起红军对你的培养。”
“是,爹爹。”
“好,回去吧。大家都在准备出发,你回去看看你们排里还有什么事需要做。”
“是。”董鹰翔给父亲敬了个礼后,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董营长望着儿子离去的身影,不住地挥着手。
大部队出发了,董鹰翔与留下的干部战士们,望着主力部队离去的身影,一种恋恋不舍的情感涌上了心头。
“鹰翔哥,李政委呢?”
董鹰翔回头一看,见是鲁红杏和团救护队的黄秋菊,便说:”李政委在那边,你有事?”
“丘团长让我和黄大姐跟你们一起留下来,找李政委报到去。”
“好。”董鹰翔望着鲁红杏的背影,发现她好像长大了许多。
开始点名了。
在吴树彬向政委李茂源报告完之后,董鹰翔也向李政委报告说:”炮排十五人,实到十五人。”
“报告,我来归队。”
于威成不知何时站到了炮排队伍的最后边。
“好。”李茂源看看大家后又说:”今后我们继续以红六独立团的番号在金刚台山区那一带活动。主力部队走了,但苏区内还留下了许多红军的部队,在苏区内坚持武装斗争。苏区内还有党的领导,有老百姓的支援,今后我们还能发展壮大。另外团里还留下了两名医护人员,先编在董鹰翔那个排里。好,现在出发。”
一路上到处都是国民党军队,红六独立团这支一百多人的小部队尽力避开敌人的锋芒,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
傍晚,部队在山里突然间同国民党的一支搜索红军伤病员的队伍相遇了,没等敌人弄明白,李政委大喊一声:”打!”二连和炮排的战士们立即以猛烈的火力朝敌人开了枪。
激战中吴树彬大声喊道:”冲啊!”战士们手握大刀,勇敢地向白军冲杀了过去。
敌人的队形被打乱,纷纷向后逃窜。周围山村的老百姓听到枪声后,知道是红军在同白军打仗,纷纷赶来支援。一时间,刀枪声、棍棒声响彻山谷。
这股敌人逃得也很快。半个小时后,战斗便结束了。红六独立团清点了一下战果,计击毙五十多名白军士兵,俘虏二十多人。缴获轻机枪一挺,步枪六十多支及一批子弹、手榴弹。
老乡们且喜且悲地把红六团让进了村里。战士们进了村后,只见村里大部分的房屋已被白军烧毁了,一阵阵的皮肉焦煳味在四处飘荡。
红六团在这里停留了下来,他们协助乡亲们掩埋了被杀害的群众的遗体。附近几个村庄的赤卫队员们听说红军来了,纷纷赶来要求参加红军,保卫家乡。
红六团从赤卫队员中挑选了七十多人,编入到部队中。至此,部队的实有人数相当于一个加强连。
红六团经过几天的跋涉后,终于到达了金刚台山下的关帝庙山村。
进村后,红六团如同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受到村里老乡们的热烈欢迎。部队住下后进行了整编,炮排改为侦察排,编为三个班。同时设立红一连和红二连,一连长为吴树彬,二连长为周自良。
几天后,一股白军窜到距关帝庙山村十余里地的一个小山村里,杀害红军家属,抢夺老乡的粮食。侦察排在得到情报后,立即向李政委做了汇报,李茂源当即命令全团官兵迅速出击。半个小时后,红六团出其不意地从村子的两个方向冲了进去。这股白军在遭受到两个方向的夹攻后,抵挡了一下,便向村外逃去。村中的老百姓发现白军土兵在逃跑,纷纷拿出钉杷等工具冲出家门协助红军作战。半个小时后,红六团便全歼了这股白匪军。
红六团在重建的这段时间里,连续打了两个胜仗,战士们的士气迅速提高了。
这天上午,李政委召集全团官兵开了个会,他在会上说:”同志们,今后咱们要以这里为根据地,把周围十几个村寨的老乡、赤卫队组织起来,建立起联防制度。我们之所以要在这里建立根据地,一是这里的群众基础好,我们红六团在这里活动了多年。二是这里的地形好,关帝庙村背靠金刚台,地势险要,树林茂密,是打游击的好地方。今后团里的侦察任务改由一连负责。老吴,从你们连里抽出一个班来负责侦察。”
“是。”吴树彬答道。
“董鹰翔那个排经过补充,编有三个班,大多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小战士,今后就主要负责根据地的建设,到山上选择险要地形,建立巩固的阵地。”
“是。”董鹰翔回答道。
“在今后这段时间里,各班、排要抓紧时间进行训练。新参军的同志过去大多在赤卫队里当过赤卫队员,有一定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还要进一步地提高。老战士需要练得更好一些,枪要打得准,刀要练得好。咱们现在人少,更需要练成精兵,以一当十才能行。”
散会了,李政委叫住董鹰期说:”下午咱们到山上去看看,你们排的战士都一块去。”
“是。”
午饭后,董鹰翔集合起全排的战士,跟着李政委一起上了山。走在路上,李茂源对董鹰翔说:”这个金刚台地处金寨、商城、固始三县交界处。你看这里山势巍峨,双峰高峙,地势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要地。在霍丘县城时我查了一下,这座山的海拔在1500米以上,在这一带是最高的一座山峰了。今后我们只要在山上险要之地建起哨卡和防守阵地,敌人没有大部队就别想打上来。情况危急时,还可以从山后撤出去。”
当众人爬到了半山腰后,便感到冷风飕飕,山林在风的作用下哗哗作响,像是在欢迎这些小红军战士。
山上的野鸡不时从草丛中飞起,野兔在山坡上四处乱窜。猛然间一只火红的狐狸从眼前穿过,引来小战士们一片的呐喊声。
山路还算好走。李政委说:”董鹰翔,你到这山上来过吗?”
“来过。前几年我跟红杏、石全他们来过。再往前走山上建有金刚庙,但我们没到那里去。”
“石全呢?让他带路,咱们到金刚庙里去看看。”
石全来到了队伍的前边,战士们跟着他爬到建有金刚庙的山峰下。这里地势较为平坦,建有十几间砖瓦房,但大多已破旧,而且无门窗。
“好地方,好地方,把房子修一修可以住下人。”李政委连声赞叹道。他又说:”在上山的路上建几个哨卡,再往上去建个瞭望哨,就可以一览众山小了。
这里确实不错,庙的周围长满了各种树木,泉水从金刚庙一侧的山崖上哗哗地往山下流淌。
进了大殿,只见满地是尘土和鸟粪,一群野鸽子呼啦啦地冲天而起。
“这里快成鸟巢了。”李茂源道。
大殿里的神台上树立着四个金刚雕像,造型生动,栩栩如生。墙上还题了一首诗,董鹰翔随口念道:”火透波穿不计春,根如头面干如身。偶然题作木居士,便有无穷求福人。’好诗好诗。石全,这金刚是木头做的。”
“对。你怎么知道的,排长?”
“那不墙上写了吗?”
战士们闻言都大笑了起来。李政委说:”真是无独有偶,这山下关帝庙里关公的神像旁也有一首诗,诗是这样写的:‘关公凡夫本是人,只因功高捧为神。桃园结义征天下,功高盖世万人奇。’我们红军将来就是要征天下,要打倒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
战土们听后都鼓起掌来。
李政委又说:”古代的安徽是个大战场,特别是三国时期,吴、魏、蜀在皖地争斗多年,打过许多的大仗恶仗。关羽兵败麦城,死后葬在湖北当阳。在这里他的名气大,所以建的庙也最多。”
战士们跟着李政委从山腰来到了山顶上,想不到这上面建有一座石头房子。李茂源说:”好,这下我们连放哨的房子都不用盖了。”
众人从山上往山下望去,在方圆几十里地内,到处是滚滚黑烟,直上云霄。
李茂源在山上仔细地察看了山上的地形后,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回去研究一下再说。”
晚上,李茂源让通讯员把连排干部都找来开了一个会。
在会上,干部们一致同意李政委的意见,以金刚台山区为根据地,向周围发展,建设游击区。
董鹰用在会上报告说:”我们曾经从兵工厂领来二十多颗地雷,作战时用了十颗,还有十五颗地雷在村赤卫队长那里藏着。”
“好,以后这些地雷会有大用处,还要再想办法造一些备用。”李茂源道。
一连长吴树彬报告道:”新参军的战士无军装,老战士的军衣也都破得不成样子了,还有吃饭的问题。”
二连长周自良报告道:”战士晚上放哨缺少挡寒的衣服,需要尽快解决才行。”
“好。从明天起,董鹰翔那个排就上山负责建哨卡、建工事,一连侦察班负责外出侦察。我们要深入到敌人占领的地区,到敌人的后方去找粮食、找布匹、找棉花,一定要在入冬前解决穿衣的问题。”
“是。”一连长吴树彬回答道。
第二天,董鹰翔带着排里的战士准备上山了,于威成拐着腿要求一起去。”于威成,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上山了。”董鹰翔道。
鲁红杏在旁边说:”就是嘛,他的腿上可能有个弹片或弹头,救护队没有手术器械,只能用药在外面治,总也治不好。”
11月底,红六独立团远程奔袭白军占领的胡族铺镇,打垮镇上保安团一个连的兵力,缴获了一批布匹、棉花、粮食及弹药,并连夜将各种物资运回金刚台根据地,解决了部队过冬的问题。随后部队在李政委的带领下,在金刚台周围地区不断地出击,歼灭了国民党的一些杂牌小股部队和还乡团,部队也发展到三个连加一个排的规模。
1933年的春节前,红六团召开党总支大会,在会上发展了三十余名战士加入到党组织中,其中有董鹰翔、于威成、冯英、马雨春、黄秋菊、鲁红杏、石全、罗大明等干部战士。李茂源在会上说:”董鹰翔等同志都是政治上可靠、参军多年的同志,他们为了苏维埃政权,忠心耿耿,不怕流血牺牲,我们党就是需要这样的同志加入到她的组织中来。在当前艰苦的条件下,希望大家要坚定革命的信念,百折不挠,立下彻底推翻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决心。”
春节后,鄂豫皖苏区在新组建的红二十五军及各地红军部队的共同努力下,逐步恢复起原有的根据地。
这一年的5月,红二十五军在围攻七里坪国民党军队的战斗中失利,被迫撤七里坪之围,从湖北向皖西转移。红六独立团为了配合主力部队的作战行动,采取机动作战的方式,积极寻找着战机。
李茂源经常把”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作战方针挂在口头上,反复强调:不打便罢、打则必胜。
连续几天,多支国民党军队朝红二十五军转移的方向追赶而去,而红六独立团则潜伏在湖北至皖西公路附近的山岗上,观察着敌情。
这天,当一支国民党军队的大队人马过完之后,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罗大明带了几名战士在公路上抓到了一个掉队的白军土兵。
经审问,得知在后边还有敌人一支辎重队。李政委当机立断说:”就打它,断敌尾部。董鹰翔,你们不是带了地雷来吗,你马上带人到前边两里地远的地方埋下地雷,以防敌人的前队反扑回来。”
“是。”
“一连吴连长负责阻击敌人,二连负责掩护,三连负责打辎重队。打下辎重队后,立即向山里转移。”
“是。”众人回答道。
董鹰翔带着全排的战士沿着土公路迅速向前跑去。他们大约走了二里多地,董鹰翔说:”就在这里埋地雷。”
他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又派罗大明带了半个班的战士到前方担任警戒任务,其余的人开始埋地雷。
地雷埋设的很顺利,10分钟后共埋下了五颗十斤重的大地雷。
地雷埋好后,董鹰带着战士们开始往回撤。很快,伏击敌人辎重队的战斗也打响了。
三连在连长赵东祥的带领下,只一个冲锋便把敌辎重队给打垮了,击毙、俘虏国民党士兵六十多人,解救被白军抓去押运物资的老百姓三十余人,缴获骡马三十余匹,大车五辆及运输的弹药、粮食等物资。李茂源命令三连押着牲口大车往山里转移,命令二连在后边负责掩护。
红六团迅速往山区里撤退着,前面的敌人听到枪声后,迅速派兵往回返扑。当白军士兵进入雷区后,一阵阵”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传遍了山野大地。
爆炸声时续时断,白军在遭到地雷的杀伤后,损失惨重,便迅速向后退去,还不断地开枪射击。
天完全黑了下来。一个时辰后,敌人没有追赶上来,董鹰翔带领着侦察排的战士们沿着部队撤退的方向往回赶。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张行军,红六团终于又回到关帝庙这个小山村。进村后,李政委命令董鹰翔带领侦察排的战士们在村外担任警戒任务。
天黑了下来,还下起了毛毛细雨,战士们背靠背坐在小树下休息。毛毛细雨,让人感到一丝的寒意。战士们有的撑起了雨伞,有的把缴获来的雨布撑在了头顶上。
董鹰翔坐在一棵树下和马雨春靠在一起在休息。突然从村子方向传来了脚步声,董鹰翔起身问道:”哪一个?”
“是我,鹰翔哥。我娘烧了些辣椒汤,让我送来给大家暖暖身子。”
董鹰翔接过了鲁红杏手上提着的瓦罐,把已经睡着的小战士们一个个地喊了起来。
一夜平安无事。天亮了,村赤卫队员们接过了侦察排的警戒任务。
这一仗,红六独立团缴获了一百多发汉阳兵工厂造的82毫米迫击炮炮弹、上万发子弹和一批手榴弹、粮食等物资。董鹰翔派侦察排的战士外出去寻找红六团埋藏的迫击炮,而李茂源则带领着一、二、三连又到外地寻找战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