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 留守儿童进城度假变无奈
8月8日，1名农民工的孩子在黄河济南段溺水身亡；当天下午，又有3名农民工的孩子在黄河药山小鲁庄段溺水身亡。这些孩子，均是在暑假期间被在济南打工的父母接来团聚的，而且并非个别现象。为此，笔者进行了深入调查。
一
在溺水现场，在济南泺口服装市场打工的刘凤琴也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她紧紧拉着儿子的手，说：“看到了吧，不让你下水还顶嘴，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她还说，溺水者刘某的父母和她一样，也在济南打工，“平时见不到孩子就想，好不容易放暑假接来了，能团圆几天，谁知道又出了这事。”刘凤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一放暑假，在城市的农民工聚居区会出现许多小朋友的身影。平时，他们在老家上学，父母在外地打工，放假时他们才能来城里和父母团聚。暑假本该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日子，可是，那些来城市里度暑假的农民工子女，他们的欢乐在哪里？笔者怀着这样的疑问走进了几个农民工聚居区，想一探究竟。
“放暑假了，把女儿从老家接过来，一来平时学习太紧张，暑假让她出来放松放松，二来让她到店里帮忙，体会一下父母赚钱不容易。”在济南市民族大街上卖卤菜的郑旭涛一边招揽顾客，一边指导女儿小燕收钱。
郑旭涛的老家在济宁市任城区长沟镇北南田村，夫妇俩有两个孩子，小女儿今年5岁，他们带在身边；大女儿小燕13岁，平时在家跟着爷爷奶奶，只有放假时才把她接过来。
笔者问：“小燕，你平时都去哪里玩？”小燕一脸委屈地回道：“每天从早上6点多，一直到晚上8点多都要在店里帮忙，还要照看妹妹，根本没时间出去玩。”小燕说，她很喜欢济南。可是来了好几次，还不知道济南到底什么样儿，没有去过趵突泉、大明湖，没有吃过肯德基、麦当劳，没有逛过大商场，更别提去科技馆、电影院了。
小燕要帮父母干活，没有时间玩，别的孩子呢？
在七里堡蔬菜批发市场，阳光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湿热的空气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个瘦小黝黑的小男孩引起笔者的注意，卸货、看摊、招呼客人，样样会干，而且动作麻利又勤快。问他：“辛苦吗？”他摇摇头，一脸的腼腆。
小男孩是摊主夫妇的儿子，今年10岁，周围的人都喊他铁头，小男孩说那是他的小名。
铁头家在高唐县高唐镇，一放暑假就被父母接到济南。“放假后不是睡觉就是做作业，再就是待在这儿看货摊，听人说济南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可爸爸妈妈都没有时间陪我去，在这儿真没意思。”铁头对笔者说。听到孩子无心的怨言，铁头的妈妈面露难色。
铁头妈妈说，在这个市场上有10多个和铁头情况相同的孩子，父母都是在这里做生意的农民，把孩子从老家接来了，却没空管，只能“放养”。说话间，几个孩子打闹着从笔者身边飞奔而过，对市场上的车流没有丝毫的警觉。
铁头现在很想回老家。他说，在老家，他可以和小伙伴们玩个痛快，而在这里“太无聊了”。
事实上，在漫长的假期里，许多进城的农民工子女只能跟着父母到工作场所，或在嘈杂甚至脏乱的环境中玩耍，或帮着家长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那些年龄较小孩子甚至因为安全考虑而被父母关在出租房里。“白天我们要干活，就怕孩子们乱跑，现在是安全第一。”一位在济南山师东路卖小吃的农民工对笔者说。
那么，这些家长为什么不把孩子送进城里的暑期班，就像城里的孩子那样，既能促进学习，又能有老师看管？
在济南开杂货店的张礼学夫妇来自河南新乡，趁着没有顾客的间隙，他和笔者聊了起来：“孩子考完试就接过来了，想让他们来济南多玩几天，但顾客多时也就顾不上孩子了。”
张礼学的女儿今年10岁，从小喜欢画画，可是老家的学校很少上美术课，美术老师也是由其他课目的老师兼任。“这次想给她报个暑期美术班，也咨询了几家，可是十几天就要400多块钱，太贵了，不值得。我后来给她买些教材，让她自己学着画。”张礼学说。
这种情况并不是少见，对于暑期班，大部分农民工的子女只能望而却步。
在农民工较多的济南市槐荫区，笔者走进一家暑期班。一名工作人员说，这几年也有农民工的孩子来报暑期班，虽然没有专门统计过，但数量确实有限。以他教的班为例，在20多个学生中，家长是农民工的只有1个。
在这家暑期班大门口卖香酥鸡柳的杨建军来自栖霞市桃村镇，他说他儿子本来想上这个暑期班，家里人都不会英语，就想着能上个暑期班加强加强，但儿子试听了几堂课后就死活不来了。一问才知道，因为儿子地方口音重，一说话就被同学笑话，而且老师在课堂上大多说英语，儿子听不懂，最后只好放弃了。“农村孩子学的是哑巴英语（以读写为主），和城里不一样。”杨建军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旁边一名卖水果的大姐说，她的孩子天天就在家玩。当问及为什么不让孩子进暑期班时，她尴尬地笑了笑说：“俺也想把孩子送去，但是经济条件不行，让她在家玩，也能帮着干点活。”她说，女儿看见房东的孩子在学弹钢琴，闹着也要学。她知道钢琴价格高，于是想让女儿学便宜些的电子琴，但一打听需要上千元，再加上学费，她觉得实在负担不起，而且一过完暑假女儿就要回老家，那里没人能再教她弹琴，所以思虑再三，就没让女儿去学。“为了这事，孩子还大哭了一场，竟然说我不是她的亲妈。”这位大姐哭笑不得地说。
据笔者了解，济南市各类暑期班的最低费用在300元左右，由名优教师任课的提优班学费更高，一个月需要上千元。相对于城市孩子而言，许多农民工的孩子大多会选择费用相对较低的暑期班，而且报名者多以居住在城区、家长工作相对固定、有一定经济承受能力的为主。而绝大多数经济状况一般、租住于城乡接合部的农民工家庭则选择把孩子带在身边，或让孩子待在家中。
其实，有越来越多的农村家庭愿意在培养孩子方面予以更多的投入。不过，从上述事例中可以看到，农村孩子想成为有“素质”的人还真是不容易。在文化课方面，农村孩子和城市孩子因为“高考”而被放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可是，在素质教育方面，农村孩子却被远远地“放置”在了起跑线的后面。因此，亟需有关部门给予农村孩子更多的帮助，让他们不至于落后城市孩子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