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军医院

  当天,营长陈大松便派人把董鹰翔和十几名伤势较重的战士送到了红军医院里。红军医院的条件并不比部队好多少,临时住在距村庄不太远的一个大山洞里,这里住的都是重伤员。

  当天下午四点多钟,董鹰翔腿上的子弹就被取出来了。

  当时,医院里缺少麻药,张院长看着这个小战士迟迟不肯动手术。董鹰翔知道后便说:”大夫,只要能取出子弹来,再痛我也不怕。”

  张院长和另一个医生商量了一下后,开始准备为董鹰翔做手术。

  开刀前,一个小护士走过来轻声道:”咬紧牙。”

  董鹰翔听后点点头。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等子弹取出来之后,张院长拍拍董鹰翔的头说:”好样的,小鬼。”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董鹰翔的伤口已长合。

  董鹰翔自从离开部队后总感到缺了点什么。今天他又坐在了山坡下的大石头上,一边擦枪,一边望着远处在出神。突然间他听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地说:”你在想什么?”

  董鹰翔转身一看是小护士柳云,便说:”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经常一个人在这里呆坐着,张院长说你在想部队。”

  “不知我们营长、教导员他们上哪去了。在司号排里,我还有许多小战友。”

  柳云说:”你是号兵,就吹个军号给我听听。”

  “这个……不行。这军号一响,远近都知道这里有部队,再说这军号要有命令或在紧急情况下才能吹。”

  “我会吹笛子,我吹支曲子给你听听。”

  “好。”

  柳云拿出一支长长的笛子,轻轻地吹了起来。

  笛声是那样悠扬动听,伤员们听见后,纷纷聚拢了过来。一曲罢,大家热情地鼓起掌来。

  “再来一个,小护士。”伤员们喊道。

  柳云答应着,又连续吹了几支曲子,伤员们不住地鼓掌欢迎着。

  董鹰翔听后对柳云说:”真好听。你这笛子一响,鸟都不叫了,花也伸长了脖子。”

  柳云闻言有些脸红。

  中秋节到了,医院里为伤员们制做了月饼等过节吃的食品。晚饭后,医生护士们又为伤员们表演了几个小节目。

  柳云的笛子最受大家的欢迎。伤员们在不住地喊:”小护士,再来一个。”“柳护士,你应该到咱们红军宣传队里去。”

  柳云说:”我再唱一支《迎春花》吧。”

  “好。”

  柳云唱了起来:

  “迎春花,迎春花,春天第一花。金色的骨朵,金色的花,寒风凛冽它不怕。一串串的黄花迎风笑,匍匐地面发新芽。迎春花,迎春花。”

  “迎春花,迎春花,春天第一花。春天它先知,霜雪它不怕。百花它先开,绿枝抽新芽。迎春花,迎春花。”

  柳云歌喉甜润,声音清脆,再次博得伤员们一阵阵的掌声。

  这天清晨,天刚刚亮,远处传来一阵阵的枪声,有人在喊:”白匪来了。”

  医生和护士们立即组织伤员们转移。警卫班的战士们以猛烈的火力,抗击着敌人。

  董鹰翔一手拄着拐杖,一边跟在担架队伍的后边往山里撤退着。他走着走着慢了下来,心想:我手里也有枪,刚才该帮警卫班的战士们抵挡一下。

  柳云从前边跑了过来,她说:”董鹰翔,是腿痛?”

  董鹰翔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柳云感到有一点奇怪,便又说:”来,我帮你拿枪!”

  “不,枪我拿得动。”董鹰翔握紧了手中的枪。

  在上了一个陡峭的山坡后,董鹰翔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好地方。”

  在董鹰翔的身后,是一个险要的隘口。

  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了,子弹不时从伤员们的头上飞过去,董鹰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柳云急了,她大声说:”快,敌人上来了。”

  董鹰翔看看隘口下的敌人说:”你快走吧,我在这里挡住他们。”

  柳云愣住了,她说:”那不行,你是伤员!”

  “我是伤员,首先我是一个战士,我不能让敌人从我这里去追赶其他的伤员,你快走吧。”董鹰翔冲着柳云大声地喊道。他迅速推弹上膛,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看着山下将要冲上来的白匪军。

  敌人在一步一步朝隘口上爬着。董鹰翔举起枪来,瞄准最前面一个白军士兵开了一枪,敌人应声倒下。白匪们停了一停,一阵枪响后又继续往隘口上爬着。

  董鹰翔一枪紧接一枪,枪枪命中敌人。也不知打了多久,当董鹰翔再次拉开枪栓时,发现枪膛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他浑身上下摸了自言自语道:”没有子弹了。”

  董鹰翔望着隘口下面堆满的敌人的尸体,小心翼翼地从挎包里掏出了两颗手榴弹。

  身后有人?董鹰翔回头看了一下后说:”柳云,你怎么还没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柳云坚决地回答道。

  敌人在隘口下高声嚎叫着:”赤匪没有子弹了!快给我上,抓活的!抓住了赏大洋十块!”

  望着山下的敌人,董鹰翔没再说什么,他觉着自己长大了许多,不再是十三岁的小红军战士了。他打开手榴弹盖,挂上了铜环,心想:有这两颗手榴弹,敌人就不用想能马上爬上来。

  “来。”董鹰翔拉着柳云的手,俩人站到了隘口的最高处。

  敌人在山口下望着山上这两个小红军战士,显得非常惊讶。敌军官又喊道:”快,抓活的,抓住了有赏!”

  敌人蜂拥着,不要命地往山上爬,董鹰翔手一挥,一颗手榴弹飞了出去,一声巨响从山口下传来,白匪们哭叫着又滚下山去。

  嗯,碰到了什么东西?是军号!董鹰翔伸手摘下了身上的军号,心想:军号在战场上能鼓舞我军的士气,能产生威震敌胆的作用。

  董鹰翔站在山口的最高处,高昂着头,举起了军号。

  “嗒嗒嘀嗒,嗒嗒嘀嗒……”

  嘹亮的冲锋号声响彻着山谷,震撼着大地。白军士兵在山下有点发蒙,不住朝四周张望着。

  军号在山上不停地吹响着,震撼着大山谷。

  “董鹰翔,听呀,山下有枪声,也有军号声。快看,我们的队伍来了!”

  柳云在董鹰翔的身后高兴地叫喊着,董鹰翔看到了,也听到了。

  山下,那军号声激昂高亢,像是小兔子在吹军号。对,就是他,董鹰翔这样想。

  山下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杀声震天,轻机枪在”哒哒”地吼叫着。

  山上山下,两支军号同时演奏着一支美妙的乐曲。董鹰翔站在山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情感。

  “小山子。”

  一声亲切的呼声从董鹰翔的身后传来,把他从战胜敌人的陶醉中唤醒。朦胧中董鹰翔看见是父亲来了,他高兴地喊道:”爹,爹。”

  董鹰翔跑过去,一下子扑在父亲的怀抱里。”爹,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才来?”

  董鹰翔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柳云站在一旁,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董连长见儿子一个人在抗击着这样多的敌人,一种舔犊之情悄然升起。他抹抹眼角上的泪水后拍拍儿子的背说:”莫哭了小山子,你看叔叔们都来看你呢。”

  董鹰翔止住了哭声,柳云悄悄地塞给他一块小手绢,让他擦了擦眼泪。董鹰翔抬起头来时,果然看见周围站了许多的人。

  张院长说:”小鬼,好样的,你救了咱们的伤员。”

  董鹰翔笑了,他说:”还有柳云的功劳呢。”

  “对,你俩都是好样的,不愧是红军战士。”

  “应该给他请功。”有人建议道。

  “董鹰翔。”

  “嗳。”董鹰翔答应道,”刘汉臣,果然是你。”

  “你真是好样的,打死了这么多的敌人,这排子弹送给你。”刘汉臣道。

  “谢谢。”

  “董鹰翔,我送你十发子弹。”“我也……”

  董鹰翔从战友们那里接过了几十发步枪子弹,都装进了子弹袋。

  等来到新的地方住下后,董鹰翔说:”爹,我跟你走吧,我的伤已经好了。”

  董连长看了看儿子腿上的伤后说:”等着问问张院长,他同意了我就带你走。”

  天黑时张院长来了。

  “张院长,我要跟我爹一块走。”

  “好,我再给你看看伤。”

  董鹰翔提起了裤腿,张院长在给他检查了一下后说道:”还有些发红,没全好。”

  张院长说完拍了拍董鹰翔的肩膀又说:”小鬼,你是好样的,你要归队,我也不拦你,一会儿让柳云再送点药来,平时自己抹抹,很快就会完全好的。”

  “谢谢张院长。”董鹰翔道。

  张院长又跟董连长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第二天一早,董鹰翔要跟着红一连出发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及伤员们纷纷前来为红一连送行。

  柳云站在人群里,望着将要离开的董鹰翔,难过地哭了起来。昨天那一仗,让她真正认识了这个开刀不怕痛、打仗不怕死的小红军战士。

  柳云那秀丽、坚毅的形象也深深地留在了董鹰翔的脑海中。他站在父亲的身边,望着流泪的柳云不知如何办才好。

  刘汉臣说:”你还不去跟柳护士再个见,看柳护士都快哭晕了。”

  董鹰翔急忙跑上前去,拉住柳云的手说:”柳云,莫哭了,咱们还会再见的。”

  “嗯,你也多保重。”柳云抽泣地说道。

  离开红军医院后,董鹰翔随红一连来到一个叫竹园的山寨里。这个山寨被片片竹林环抱着,青山绿水,还有一片远近闻名的紫竹林。

  这天,董鹰翔和刘汉臣等几个战士在村头大庙的墙上刷写着大字标语,当他在写”扩大红军”的”红”字时,刘汉臣喊了一声:”蛇!”

  刘汉臣这一声喊,把董鹰翔吓了一跳,他忙低头看去,果然有一条大青花蛇从墙角下快速地往这里爬来。刘汉臣等战士捡起石头朝大青蛇砸去,董鹰翔这一分心,把”红”字的”纟”部和”工”字写得分了家。他正在想怎么改改这个字时,只听有人在身后说:”小同志,你这个红字离得远了点。”

  董鹰翔回头看看,只是一位身穿长衫的老先生,便随口答道:”是呀是呀,全怪那条大青蛇。”

  “运笔如运气,其字当一气呵成,如何能怪蛇?”老先生慢条斯理地说道。

  董鹰翔听了老先生的话,又仔细看了看他后说:”老先生,您贵姓?”

  “老夫姓柳,就在这村学里教书。”他用手指了指大庙,接着又说:”我住在那片紫竹林的边上,有空可来聊聊。”

  “好。”。望着老先生离去的身影,董鹰翔答应道。

  吃过午饭后,董鹰翔约了刘汉臣朝柳老先生的家走去。

  当他们俩人来到柳老先生的门前时,只见其往处周围是一大片的紫竹林,门前的小溪在哗哗地流水,几只鸭子和白鹅在小溪里戏水为乐。

  “好地方。”董鹰翔称赞道。

  “这竹子真稀罕,绿中带紫。”刘汉臣跟着说道。

  “是哪一个?噢,是两位小同志来了。”说话间,柳老先生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他随口又喊道:”孩她娘,咱们来客了。”

  一位大娘随着喊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来啦,这两位小同志跟咱们柳云差不多大。”大娘热情地说道。

  董鹰翔听了她的话后心里一动,心想:这里是柳云的家?

  “大娘,您好。”董鹰翔问候道。

  “好,好。快屋里坐。”

  两位老人热情地把董鹰翔和刘汉臣让进了屋里。

  进了门,只见正面墙上挂着两幅大字,上书:好山好水好风光;紫竹园里教书忙。

  “好字,好诗。”董鹰翔连声赞叹道。

  柳老先生的家不同于一般老乡的家,书香书气的。董鹰翔与刘汉臣坐下后,大娘便端上来几碗香茶,热情地招待着他们。

  大娘说:”我们云儿也在咱红军队伍里。”

  “大娘,您说的那个柳云,是不是在咱红军医院里?”董鹰翔道。

  “是呀。去年咱们红军医院住在这里,云儿非要去当红军,最后是张院长收下了她。”大娘说着抹起了眼泪。

  “大娘,您别难过,我们前几天还和柳云在一起,她很好,还给我们吹笛子呢。”

  “当真?”

  “一点不错,小兔子见了。”董鹰翔随手指着刘汉臣道。

  大娘听了很高兴,刘汉臣听了却瞪了董鹰翔一眼。董鹰翔忙改口说:”他大名叫刘汉臣,我们是一个班的,都是号兵。”

  “号兵好。军号是军队打仗用来鼓舞士气的乐器。”柳老先生道。

  听了柳老先生的赞扬,刘汉臣显得很高兴,他指着书架上的一架长琴说:”大爷,那是什么?”“那是琴。”柳老先生上前将琴拿了下来,摘下琴套后随手弹了起来。

  那琴声有如高山流水,大浪淘沙。

  一曲罢,董鹰翔和刘汉臣止不住地叫好。董鹰翔说:”大爷,柳云的笛子吹得好,是您教的?”

  “对。柳云从小就喜欢弹琴、吹笛子,将来天下太平了,我还要送她到山外上学呢。”

  “柳大爷,您这墙上的字写得好,能给我们讲讲写字的经验吗?”董鹰翔又说道。

  “好。这写字一定要打好基础,每天都要定时定量地去练。另外还要定师。定师就是要跟定一个老师去练,切忌朝秦暮楚。写字要心到、手到、眼到。‘书圣’王羲之在《笔势论》中说:初学时,不可完全照摹它的形势,要先想好字的轮廓,意在笔前。写第一遍时使笔划和位置正确;写第二遍时使笔势和意态似帖;写第三遍时使笔画结构似本来的字;写第四遍时使字方圆刚柔,更加遒劲有力;写第五遍则得心应手,或抽或拨,运用自如,使不生涩。”

  老先生喝了一口茶后见董鹰翔俩人在认真地听,又说:”平时可用手指在桌子上或地上空写,叫做‘空临’,以加深记忆。而后要默写,叫‘背帖’。写字时笔要慢一些,缓笔定其势,忙则失规矩。运笔时还要运气,把气运到指腕上。这样写字,才能行笔如涌泉,收笔如安山,笔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半。”

  柳老先生停停后又说:”这字练到一定程度后,这字里要有骨,有神,这才是好字。”

  柳老先生讲完了写字的经验,董鹰翔说:”大爷,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了老了,老朽了。小同志,他叫刘汉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董鹰翔,老鹰的鹰,飞翔的翔。”

  “好名字,好名字,雄鹰展翅飞翔。这样,咱们别光说话,我拿纸、笔来,写几个字吧。”

  柳大娘听后,立即从里屋拿出了几张纸和笔、墨、砚来。柳老先生说:”这文房四宝中以咱们安徽歙县的墨,砚为最好,纸以泾县的宣纸为最好。咱们没有宣纸,就用这一般的纸来代替。”

  柳老先生说着,便把一张裁好的纸铺在了桌子上,随手研好墨,提笔在手,略思片刻后在纸上写了:”笔间云气生毫末,纸上松声听有无。”两行大字。

  “好字,好诗。”董鹰翔连声赞扬道,刘汉臣看了也说好。

  “啊,这是宋人蔡肇的诗,绝非老夫所作。”

  柳老先生很高兴,他换了一张纸后又说:”我写几个字,两位小同志来对对看。”说罢,他提笔写了”在家亲兄弟”。

  刘汉臣看了这几个字后朝董鹰翔连连摇头,柳老先生便用手朝董鹰翔示意了一下,请他去写字。

  董鹰翔忙说:”大爷,我的字写得不好。”

  “没关系,只要对上就行。”

  董鹰翔只好提笔在手,想了一下后写道:”上阵父子兵。”

  刘汉臣在旁边看了连连拍手叫好,说:”大爷,董鹰翔他爹在我们红一连里当连长,可不正是‘父子兵’吗?”

  “好,对得好。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哈……”

  柳大爷和柳大娘一起笑了起来。老先生余兴不减,又拿过一张纸来写了三个大字”紫竹园”后把毛笔递给董鹰翔,说:”来,孩子,请。”

  董鹰翔也感到很高兴,想起进门时看见的那片绿中带紫的竹林,便随手写了”红半天”三个大字。

  “好,对得好!‘红半天’,红军来了不正是红了半边天么。真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才华,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呀。”停了一停,他又说:”来,孩子,这屋里的书随你挑,看什么书好尽管拿。”

  柳大娘又给他们冲上茶,董鹰翔和刘汉臣喝了一品茶后坐在那里没动。柳老先生看出他们不好意思,便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字帖说:”这是一本《兰亭序》摹本,是王羲之的千古名帖,自问世以来被历代书法家所推崇,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此书虽为摹本,但也光彩照人。今天老夫就把这个摹本名帖送给你,以便你用来学习。”

  “谢谢柳大爷。”董鹰翔激动地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了那本名帖,又说:”大爷,把您刚才写的那个‘笔间云气生毫末’的字幅也送给我吧。”

  “好,好。”柳大爷高兴地拿起笔来,端端正正地在字幅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其卷好后也送给了董鹰翔。

  当董鹰翔与刘汉臣从柳大爷的家中告辞出来时,已是夕阳西落,紫竹林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火红。

  几天后,董鹰翔的心情仍然难以平静,时常想起柳云那秀丽的相貌来。

  这天中午,董鹰翔从山上训练回来,走到村头发现场院的草堆里有一个鸡蛋,他拿起来看了看,还温呼呼的。董鹰翔心想:这是刚下出来的鸡蛋,听说生吃鸡蛋对身体有好处,他便把鸡蛋在铜号上磕了一下,一扬头就把鸡蛋喝到嘴里去。当他正想把鸡蛋皮扔掉时,只听一声:”董鹰翔,你在干什么?”

  董鹰翔回头一看见是父亲,就叫一声:”爹。”

  “我是连长。”

  董鹰翔赶紧立正回答道:”是,连长。”

  “你哪来的鸡蛋?”

  “我捡的。”

  “捡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红军的纪律你知道吗?”

  “知道。红四方面军的纪律有十条。”

  “你给我背背。”

  “第一,不拿穷人一针一线;第二,不拿穷人粮食;第三,对穷人态度要和蔼;第四,爱护枪不要弄坏;第五,节省子弹勿乱打;第六,对群众要宣传红军主张;第七,火线上要对白军宣传;第八,占城市注意收集机器医药;第九,得到物资要先照顾伤员同志;第十,到地方要研究地形道路。”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违反纪律?”

  “爹,我错了。”

  “最近这十条纪律又做了一些修改:要‘服从命令听指挥;打土豪所得财物要归公;不准调戏妇女;不准随便抓人、杀人、抢东西。’”

  “是,爹。”

  “报告连长,邱团长来了,正在连部等您。”连部通信员陈锁向董连长报告道。

  “回来再跟你算账。”董连长道。

  董鹰翔见父亲走远了,低着头慢慢地往回走。

  当他走了不远,正想着父亲会如何处罚自己时,猛然又听到有人在喊:”董鹰翔!”

  “到!”董鹰翔抬头一看,又是通信员陈锁,忙问道:”什么事?”

  “连长让你赶紧回云。”陈锁笑笑道。

  董鹰翔一路小跑来到了连部,进门时喊道:”报告。”

  “小鬼,干得不错呀。”邱团长说道。

  董鹰翔以为邱团长在说刚才的事,脸一红说:”我错了。”

  “错了?错了什么?”邱团长不解地问道。

  “刚才他捡了个鸡蛋吃到肚子里去了。”董连长说道。

  “啊,知道错了就好。这里有一个大铜板,当十个钱用,明天找到老乡后,赔上鸡蛋钱,然后到团部报到去。”邱团长道。

  “是!”

  “好,去休息吧。”邱团长吩咐道。

  第二天上午,董鹰翔又来到距村头场院草堆的不远处,藏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快中午了,只见一只黑花母鸡一摇一摆地来到草堆的跟前,它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后就又卧在昨天下蛋的地方。董鹰翔在不远处看着这只黑花母鸡,只见它的脸红红的,静静地卧在草窝里。半个小时过去了,黑花母鸡站了起来,它回头看看自己下的蛋,很是心满意足,便开始高声叫着”咯咯嗒,咯咯嗒……”它连叫了几声后,在草堆里找了些虫子吃,便昂头挺胸地往回走。

  董鹰翔迅速走上前去,捡起这只才下出来的,还温呼呼的鸡蛋,跟在黑花母鸡的后面。

  当走到距场院北面不远的一个低矮的房子门前时,黑花母鸡进了小院子。董鹰翔跟着它也走了进去,随后喊道:”有人吗?”

  一位大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娘,这是您家的鸡在场院草堆里下的蛋,我给您送来了,请收下。”

  “我说这两天这只鸡怎么也不下蛋了,原来是跑到那里去下蛋。小同志,这只鸡蛋你就拿去吃了吧,不用送来了。”

  “大娘,我们红军有纪律,不拿穷人一针一线。昨天我吃了您一个鸡蛋,这是一个大铜板,请您收下。”

  董鹰翔把鸡蛋和铜板一起放在了大娘的手里,随后一路小跑回去了。

  下午,董连长在送儿子走之前,拉着他的手说:”你也快十四岁了,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一个红军战士,不能给红军抹黑。”

  “爹,我记住了。”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