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守备一师家属大院设在上海南汇县周浦镇上一条由东向西的公路北侧,随着帅部及其附近直属部队随军干部家属人数的不断增加, 1970年师部家属大院和炮团家属大院同时进行扩建,并且在大院一墙之隔,建立了师直属“五七制药厂”,以解决大量随军家属的就业问题,也因此这条公路被命名为颇具年代特色的路名,叫“军民路”。
我们家是一九六八年底来到周浦家属大院的,之前父亲黄国平在一师下属的崇明守备四团任三营营长,因为父亲曾经是原公安军第三干部学校战术系的教官,属于当时较为稀罕的学院派,所以当公安军撤编后,父亲被分配到上海警备区守备第十五师崇明第七十七团一营任上尉作战参谋,从那里父亲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干到了营长。期间,父亲还作为轰动全国的南京军区“大比武”战术裁判,见证了“郭兴福教学法”的巨大影响力,因此当父亲从一名营长直接升任师军务科长后,的确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刚到大院时,我们家住在最北端的两层楼的西端底楼门洞里,那时一个门洞里住着四家人家,除了我们家以外,还有时任横沙守备五团团长、后出任守备一师副师长的张学平叔叔一家,张叔叔的女儿张玉霞曾经是我的中学同学,当过女兵,可惜英年早逝。还有师政工科副科长王叔叔一家,记得他家有兄妹三人,老大叫王晓,一位爱画画的有着艺术气质的文化人。我小时候,王晓经常和一些同学在家里画画,满怀激情要创作一本《沙家浜》的连环画,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老二叫王强,他们家是浙江人,最小的妹妹和我曾经是中学同学,叫王丽娜,几年前大院子女聚会时,曾经在一个餐桌上相聚过。
正因为守备一师前身出之于山东的渤海湾一代,因此当年一师干部主要以山东籍为主,我们家属大院随军家属中也以山东大妈为主,那时候大院经常会出现裹着小脚的、扯着山东口音的大嗓门的阿姨喊着自家的孩子回家吃饭,。一听大嗓门,战友们都会心里嘀咕,这又是山东婆娘。
最熟悉的恐怕当属原五团政委宋永安一家了,当年父亲在崇明四团三营任营长时,宋叔叔就是父亲的搭档教导员,我们两家一起住在崇明北堡镇的部队家属院里。后来宋叔叔先于父亲调离海岛,出任横沙五团副政委,他们家随之搬到了周浦的师部家属大院,没想到两年后父亲调到师部工作,我们两家竟然又住在一个门洞里,实在不是巧合。
宋叔叔家有三个子女,老大叫宋宝泉,特别清晰的记得他有一手修理电视机的手艺,在那个年代属于凭本事吃饭的人,很吃香。老二宋海泉曾经和我是小学同学,无论外形和性格脾气都很像他父亲宋叔叔,下面还有一个小妹叫宋雨琴,几年前大院子女聚会就是她张罗的,真是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印象深刻。
当年宋叔叔和父亲搭档我还有印象,他和父亲的性格正好相反,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话语很少的人,属于外冷内热的人,而宋叔叔恰巧相反,他是一个性格外向,热情开朗的人,善于公关交际,因此他俩搭档倒也相得益彰,也因此成就了他们四团三营曾经的辉煌战绩。后来宋叔叔先于父亲得以提升,升任一师五团副政委,以后又荣升一师炮团政委和五团政委,只可惜这样一位颇有才华的军队政工干部因为患有肝癌英年早逝,实在令我嘘唏不已,前几期曾经专门写过一章有关宋叔叔和父亲的故事,以缅怀逝去的老一辈。
那时候我们住在一个门洞,说是四家,关起门来就是一家,当时我们这些孩子当中年龄最大的是张叔叔家的大儿子张铁军。记得我们还小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身穿崭新的绿军装、戴着鲜艳的大红花参军去的人。以后在农村插队落户的王晓也参军去了部队,这是我们军人子女第一选择,无论男孩女孩,但凡长大成人后,只要身体合格,十有八九都会继承父辈光荣传统,成为一名军人,这是我们这些戎马一生的军人父亲最为引以为豪的事情,也是我们这一代军人子女不容选择的第一志愿,没有之二!
部队的特殊性决定了他的流动性,也决定了他五湖四海的包容性,因而师部大院永远是流动性的。
记忆中的师部家属大院从我搬到这里起,就一直处在动荡不停的快速流动中。当年一师所防务的范围很广,主要布防为崇明四团、长兴横沙五团、川沙六团三个步兵团,高桥一个高炮团,南汇周浦一个炮团、宝山吴淞一个独立营,加上南汇师直属的通信营、防化连、侦察连、特务连、师医院、潘家泓教导大队等部队,兵强马壮上万之众,因此师部大院的那些担负重任的父辈们经常被调换新的工作岗位。不光如此,每年干部转业也会在大院引起波澜,每次都眼巴巴地望着许多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跟随着父亲乘坐部队的军车驶离大院的时候,那份惆帐总在心头难以逝去。几乎每年我们都要在依依不舍中送别跟随父亲调任或转业的小伙伴们离开,又在冷眼旁观中迎来新的伙伴,这在师部家属大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们早已习以为常。
前几天和我的小学同学叶国庆联系上了,我们俩曾经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后来他父亲调任吴淞独立营政委,他们家和时任营长何平叔叔家一起搬离大院,搬到了吴淞的独立营部队家属大院,从那时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后来他父亲又出任杨浦区武装部政委,他们家又搬到杨浦区了,以后我们又相继进入海军部队服役,至今已经整整四十三年没有见面,期待早日相见。
相对而言,何平叔叔倒见过几次面,因为他后来离休后就归属区民政局的军干所管理,而当时他们的所长和我是好朋友,我有幸多次见到何平叔叔和曾经担任一师副参谋长的李振和叔叔,多次陪伴父亲与他的老战友相聚,印象深刻。
当年崇明三岛是国防的重地。设想一下,一个崇明岛有整整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团驻守,而小小的长兴、横沙岛竟然也驻守着一个团的兵力,可见战略地位多么重要。也因此在师部大院和父亲一样,从崇明四团、横沙五团调任师部及其他部队的干部很多,记忆中除了父亲和原五团政委宋永安外,还有曾经住在我家楼上的我小学同学周海英一家,那是他父亲周维风叔叔高高瘦瘦的,话语不多,和著名电影演员杨在葆是好朋友,原来是师里的炮兵科长,后来出任过炮团团长和副师长。海英告诉我,他们家就曾经在横沙五团住过。还有曾经担任过师卫生科科长的张叔叔,他爱人施医生曾经是我们家属大院的医生,小时候我们看病基本上就靠施阿姨了,他儿子张靖东曾经是我的小学同学,是一位活泼调皮的孩子,因个子长得大,一直是打篮球的好手,曾经与我的另一位小学同学吕林平是篮球场的主力中锋和小前锋,身高都在1:85以上。
去年我们小学同学相隔四十三年重新聚会,我有幸又一次见到了两位小学的同学。虽然时光飞逝,我们早已容颜已老,然而我们谈论起当年的囧事的时候,依然是神采飞扬,捧腹不止。就在刚才,接到靖东电话,张叔叔刚刚走了,老爷子以91岁的高寿回归属于他们这一辈的光荣军旅征程,在另外一个世界这些戎马一生的老战友又相见了,衷心祝福这些打江山的革命老前辈天堂安好!
当我开始撰写这部《守备一师和他的大院故事》回忆录的时候,我们绝大多数的父母双亲们都已经离开我们了,而我们自己也如曾经的大院子弟李卫东所言,当年他这样的小字辈,也都年过半百了,很多我们儿时的玩伴也有的已经不在了。常常在脑海里回闪起那一张张亲切而熟悉的笑脸,感怀失去的、但却在心中高耸不倒的大院故事,追思那些已经远离我们的一师革命前辈和大院的父老乡亲们。
不为别的,为了不能忘却的红色记忆,为了永远难忘的燃情岁月,为了此生不变的军旅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