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健力宝”像个一夜爆红的女明星一般,以它传奇性的诞生过程征服和风靡了全中国,成为当时的中国饮料之王,而这一切都跟一个人有关,这个人便是李某某,是他亲自缔造并见证了健力宝的诞生与壮大。2011年11月2日,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年逾古稀的健力宝创始人李某某作出判决,其因犯贪污罪而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至此,李某某和他的肱骨四臣彻底离开了他们曾开创和缔造的魔水传奇,远离了他们曾经付诸青春、热血、雄心、豪情的健力宝帝国,而以这样令人唏嘘的方式谢幕。


  (一)“中国魔水”一夜成名

  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健力宝”像个一夜爆红的女明星一般,以它传奇性的诞生过程征服和风靡全中国,成为当时的中国饮料之王,而这一切都跟一个人有关,这个人便是李某某,是他亲自缔造并见证了健力宝的诞生与壮大。

  命运的魔手往往将人和事推向你无法想象预知的境地。

  普通平凡的李某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以很不经意的方式开启自己人生成功辉煌的大门,当然,他更没有料到命运之手也会将他从星光璀璨的高台上狠狠拉下,让他以令人无限唏嘘喟叹的方式拉上人生的帷幕。

  1983年,在三水酒厂担任厂长的李某某无意中得知广东体育科学研究所研发出一种能解除运动疲劳的饮品,但这种饮品尝起来味道很苦,有如中药,让人感到不快而难以下咽,几乎所有人在尝过后都预料这种饮品是不可能走向市场的,所以没有厂家愿意投资生产。

  但名不见经传的李某某这个时候却展现了他独特的商业头脑,他眼前似乎呈现了一片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于是他主动找上门去提出合作开发此饮品。他的到来让对此饮品不抱希望的研究所颇有些兴奋,像是把一个似乎难以出嫁的女儿成功嫁了出去,而且似乎还嫁得不错。

  这年8月份,李某某与研究员欧某某展开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在欧某某配方的基础上,历经128次反复试验,三水酒厂终于成功“做”出了饮料。从此,“健力宝”——中国首罐含碱性电解质的运动饮料诞生了。

  不得不说李某某的人生充满了转折,这些转折与他个人独到的眼光与看事物的前瞻性很有关系。

  1984年,酒厂一年的利润只不过几万元,但具有敏锐商业嗅觉的李某某却眼光毒辣地盯上了当年8月在美国洛杉矶举办的第23届奥运会,正是在这个全球瞩目的盛会上,健力宝意外地名声大噪。

  8月7日的女排决赛上,被誉为“东方魔女”的中国女排姑娘直落三局,击败东道主美国队,实现了“三连冠”。这件大喜事原本与健力宝八竿子打不着,但健力宝的迅猛崛起却由此戏剧性地拉开序幕。

  当时《东京新闻》的记者有贺不经意间察觉到中国女排选手在比赛中一直在喝一种从没见过的饮料(事实上健力宝是这年的中国运动员指定饮料),于是写了一则类似于赛场花絮的小新闻《靠“魔水”快速进击?》。接着,这条新闻又被一位随团采访的《羊城晚报》记者改写成了《“中国魔水”风靡洛杉矶》,并被广泛转载。由此,健力宝在一夜之间家喻户晓,而李某某和他的企业也如东升旭日一般耀眼夺目。

  1984年,健力宝的年销售额为345万元,第二年飞蹿到1650万元,第三年达到1·3亿元,此后15年间,它一直是“民族饮料第一品牌”。继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上一夜成名后,李某某又将眼光盯向了1990年的北京亚运会,而这年的亚运会也成为健力宝发展史上不可绕过的历史拐点。

  李某某对这年的亚运会提供了令当时的人们感到震惊的1600万元高额赞助费,但在当年10月的秋季糖酒会上却又捧回了令人更为惊诧的7·5亿元订单。这场华丽的转身与蜕变让健力宝在这一年完成了原始积累期,接着迎来辉煌的7年黄金时段。1994年,健力宝销售额超过18亿元,到1997年,健力宝集团的年销售额一举突破了50亿元,环顾四周,无人匹敌。同年4月,健力宝获得国家第一批“中国驰名商标”称号。8月,中国饮料协会公布行业数据,健力宝在产量、总产值、销售收入和税利四项均在饮料企业中排名第一。


  (二)贫苦遗腹子发迹

  1939年,李某某出生在三水白坭镇,从他个人的成长历程来看,算是一个命运多舛、出身贫寒的苦孩子。在他尚未出生时,父亲就死于战乱,贫寒的家里养不起他,柔弱的母亲不得不将他送往广州东山区孤儿院。在这里,李某某度过了幼年、童年和少年时期。期间,他擦过皮鞋,也进过印刷厂当工人,还在戏院给人扇过扇子……这样颠沛流离、辗转悲苦的生活经历锤炼了李某某的意志,让他变得顽强坚韧而有主见,但也因此而导致他没进过哪怕一天的学堂门。

  直到20世纪70年代,李某某似乎第一次交到了好运,30岁出头的他当上了三水酒厂厂长,从此开始了他一生的辉煌与落寞、风光与黯淡。

  在创业初期,李某某和他的属下们经历了很多的艰难挫折,那时候的李某某还曾亲自背着米酒到佛山和广州两地挨家挨户去推销。

  这期间他最大的收获也许莫过于结识了日后成为他的“肱骨四臣”之一的杨某某。有这样一则流传甚广的笑话,说到当时扬名海内外的健力宝时,某个北方地方官员颇有些不甘不服的酸葡萄心理,“什么健力宝?!不就是珠江水吗?”但李某某之所以成为李某某,健力宝之所以成为健力宝,也许就在于他们能把这平凡普通到人们熟视无睹的珠江水变为人人爱喝的运动饮料,让水发挥了它极致的魅力与潜力,而这也许就是成功的人们和成功的企业的成功之道。

  说到这里,人们也许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健力宝是李某某独自拥有的?不,健力宝原本属于当时的三水市政府拥有,但李某某却成了事实上的掌控者。那么健力宝是如何从政府控制一步步落为企业家控制的呢?

  仔细分析其中的原因,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一是政策背景,在上世纪80年代放权让利是国企改革的策略之一,健力宝由此获得了财务上的相对独立性与可操作空间。李某某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已经意识到企业的品牌形象和知名度至关重要,于是他便想到了要赞助奥运会与亚运会。

  但令人无法想象的是,健力宝最初的广告费全部靠借钱来支撑,甚至借钱来赞助体育记者跟团出国采访,一次动辄上万——这在今天都会让人为李某某捏把冷汗,更何况在上个世纪经济不发达、人们的广告意识不强的80年代?

  二是李某某的企业家眼光与能力。在过去的近20年里,健力宝为三水市政府贡献利税高达28亿元,在鼎盛时期,占当地财政收入的45%。在企业获得成功的同时,李某某也实现了在名利场上的华丽蜕变,成为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和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九届人大代表。正是这双重成功给企业和李某某本人罩上光环,而这耀眼的光环又无形中增加了李某某的分量,让他变得举足轻重,从而进一步确保了李某某的企业控制权。

  在大众眼中,所谓企业控制权无外乎三大权:财权、人事权和决策权。李某某正是这样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地被命运之手推上了健力宝发展史和他个人发展史的制高点,也将“高处不胜寒”诠释得淋漓尽致。这一点是难言祸福的:控制权高度集中,固然可以增进决策效率,但是缺乏激励与约束的控制权,缺乏监督的控制权,往往酝酿着灾难。


  (三)危机悄然来临

  健力宝一直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与浓烈的民族情结,所以它当仁不让地举起了“抗击两乐”的大旗。

  尽管如此,但健力宝却从未制订过任何一个直接针对“两乐”的市场竞争战略。1994年,健力宝大举进军可口可乐的家乡美国,正当国人为之骄傲振奋,认为中国饮料可以在国际饮品市场上扬眉吐气、大展拳脚时,却发现现实的骨感与理想的丰满原来距离可以如此遥远,因为进军之后美国超市里压根见不到健力宝的倩影,人们唯一能看到的是健力宝花500万美元在帝国大厦买下一层办公楼。

  三年之后的1997年,对中国人来说是个喜庆的年份,这一年的香港回归让国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但这一年对于健力宝来说却绝对是难忘与难过的一年。

  “两乐”异军突起,不知是预谋联手还是意外巧合,“两乐”从南北两端通过抢占沿海地区和大都会而席卷中国市场,对健力宝原先所占据的市场实行包抄围剿,在这般凌厉的攻势下,健力宝节节退守,丧失了大片城池,遭遇了从未有过的重创。

  自1997年始,健力宝的销量开始以每年七八万吨的速度持续下降。到1998年,“两乐”占据了中国碳酸饮料市场的半壁江山,2001年,“两乐”及其旗下其他品牌已经占据中国碳酸饮料70%的市场,而健力宝的市场占有率缩到了不到3%。与“两乐”的较量烟火未消,健力宝并未停下脚步来休养生息、总结失败教训,更未意识到此时中国饮料市场已经开始做细的现状。它依然斗志昂扬地跑步前进,追着别的竞争对手“硬拼硬”,与它们比拼服务、广告、价格、产品等,四处出击地开展扩张行动,但它的营销战略却依然是保守落后的大众化、多元化路线。

  这些伤筋动骨、不思韬光养晦的流血举措让健力宝在颓败衰退的道路上陷得更深、滑得越远。与此同时,让健力宝雪上加霜、祸不单行的是,企业内一直存在的体制和管理混乱也开始凸现。

  1986年,健力宝首次改制后,股权架构成为:广东健力宝饮料厂占健力宝集团公司的60%股权,澳门南粤集团有限公司占10%,香港顺明企业有限公司占5%,而广信企业发展公司占15%。就这样,健力宝成了一个独特的外资型国企。在当时全国大部分企业还在讨论“厂长大还是书记大”的时候,集厂长、书记、工会主席于一身的李某某,已实现了自主经营的“厂长经理负责制”。

  1997年,38层高的健力宝大厦在广州落成,公司资金瞬间“青黄不接”。这栋大厦耗费了8亿多元资金,基本上把健力宝企业内部的流动资金都用上了,甚至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李某某对其团队的“承诺”也很难再兑现,空头支票越开越多,“江山”便开始动摇了。“包括后来翻出来的各种经济案件,其实都是内部举报的。”有知情人士如是说。

  勉强熬到2001年,健力宝销量直线下滑,员工工资发不出,银行上门催债,健力宝在内忧外患的双重夹击中“风雨飘摇”。


  (四)改制之痛之难

  2001年8月7日,健力宝内部员工突然发现,内部柜员机提款有了金额限制,每个员工每天最多提款2000元,这种状况此前从未发生过。早在数年之前,健力宝就有“内部银行”,员工可以把工资和其他现金存入这个“内部银行”,随时可以提取,不受金额限制。

  这个银行据说常年维持着1亿元左右的存款余额。员工在此可以获得更高的利息。这次财务危机被健力宝内部称之为“八七事件”。

  人们似乎感觉到了不祥的征兆,恐慌的情绪在内部员工之间弥漫开来,人们蜂拥而来,挤满了结算部的整个大厅。结算部解释说是柜员机坏了,但人们都不相信这个解释,最后“内部银行”紧急承兑了一些汇票,事件才算平息下来。

  有个员工说,“从这一天起,我就意识到健力宝要出事了。”一个中层人员说:“从来都是10个杯子6个盖,挪来挪去地用,但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个问题。这个事情怪就怪在没有一个高层领导出来说个话。”

  2001年6月,由原三水市政府办公室、国资办、体改办、工业局负责人和健力宝两位副总组成的改制六人小组诞生。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按健力宝415亿的资产评估价,以半公开的方式“招商”。

  三水市政府心目中理想的买家是国内饮料业同行,他们开出的首当其冲的条件便是,“必须承担健力宝所有的员工及负债”。

  在一次与部下的工作餐上,李某某第一次与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总裁魏某某晤面,后者正是三水市政府最初挑中的买家。

  11月间,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与三水市政府草签了协议,双方议定,三水市政府出售健力宝45%股权,作价3·8亿人民币,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并支付了60万美元的定金。本来以为这桩交易板上钉钉了,但想不到煮熟的鸭子也会飞掉,最终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宣布放弃收购,因为健力宝净负债高达16亿人民币。与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虽然谈崩了,但改制之路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接下来开始了一轮轮艰难的谈判。

  健力宝就像一个饱经风霜但又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想要寻找一个能接受她所有缺点的夫家一般,绣球在手,等着抛出,但有意接这个绣球的从青岛啤酒集团到法国达能、香港永富、新疆德隆等等企业,却最终没有一家愿意真正掏钱来把这样一位毛病多多的“问题妇女”娶回家去。

  于他们而言,健力宝像烫手山芋,更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唯一对健力宝还稍微有些“兴趣”的达能,也只愿意买下健力宝的“壳”。

  其实在成功击退了新加坡第一食品公司之后,李某某想自己“举旗”,但遭到三水市政府断然拒绝。政府方面认为,健力宝改制的关键问题不仅是资金问题,管理机制、人才体系早已遇到了瓶颈,已经到了非换血不可的地步。

  另外,李某某提出4·5亿元的3年分期付款的方案,风险很大,有用健力宝资金来买健力宝之嫌。但健力宝这位“问题妇女”还不至于真的无人问津,这个时候,她迎来了她的如意郎君——浙江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

  在改制小组眼中,浙江国投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国有企业,并且进行过发展饮料新市场的调研,对采购、现金流管理、新品研发都有一整套思路。而最令三水市政府欣喜与动心的是,它不仅没有讨价还价,还承诺会接管健力宝所有的员工和债务。

  2002年1月15日,三水市政府向浙江国投转让健力宝75%的股份,作价38亿元。自此,健力宝进入代表浙江国投的“张海时代”。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年轻气盛的28岁的张某一上台,就着力对健力宝进行大刀阔斧的“格式化”改革,健力宝18年来一直坚持的运动饮料路线几乎被彻底改变,取而代之的是“时尚饮料”。

  2002年4月,张某不惜舍掉五六个亿的营业额,把健力宝下面的非健力宝品牌产品全部停产,推出了“第五季”,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出了维C可乐、热带水果宾治饮品、鲜橙汁饮品、冰红茶、饮用纯净水、冰淇淋维C汽水等六大系列25种饮料,令人目不暇接。在高强度和高密度的广告轰炸下,“第五季”全年获得了10亿元的销售额,这让张某信心满满。2003年,他又急不可耐地推出了另一个全新的品牌——“爆果汽”。

  为了更吸引年轻消费者的眼球,他大胆地启用了被人戏称为“农药瓶”的黑塑瓶作为产品包装。

  2004年3月,健力宝还推出茶饮料。尽管张某的原意是用健力宝攻运动饮料市场,用第五季、爆果汽攻生活饮料市场,从而形成夹击。但事与愿违,因为整个集团的人力财力都投向了时尚饮料,投放在核心产品健力宝运动饮料上的资源就显得匮乏欠缺许多,这让健力宝成功的基因及核心竞争力被蚕食、削弱。产品的过度延伸开发和高密度的广告轰炸,让民众心目中健力宝的定位已经变得犹如雾里看花一般不明所以,在这些五花八门的产品里,健力宝已经悄然从运动饮料的代表变成了面目不清的饮料品牌。

  让健力宝加速陷入困境的另一个原因,依然是多元化扩张战略。从2002年底到2004年初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健力宝北上南下地四面出击,先后将某化工、河南平顶山某酒业、华某电器、湖北某科技等纳入囊中,并投资了3个足球俱乐部、江西景德镇某产业园……这种盲目扩张的恶果是重蹈李某某末期的资金困局。

  于是,在2004年初,健力宝集团就开始出现种种不祥的迹象,拖欠供应商货款、经销商货物成了家常便饭。没过多久,产品变味事件爆发,近2亿元的产品和价值几千万元的原材料堆在仓库里,健力宝彻底掉进了资金黑洞。接下来的健力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时期。工厂停产,政企官司,经销商逼宫,健力宝陷入最低谷。

  2004年的健力宝,号称47亿元总资产,但实际负债近30亿元,其中短期债务15亿元,资产负债率达到70%,且资产水分很大。如对外公布2003年的销售额为28亿元,实际上却不足20亿元,除去应付账款,健力宝集团甚至已经资不抵债。

  相比李某某的“缺乏创新”,张某又走上了创新的另一个极端,他步子迈得太快、太急,导致本已负荷过重的健力宝的资金、营销网络和生产线变得更为压力重重、举步维艰。而张某本人的命运也与李某某如出一辙。同年8月23日,张某被健力宝集团宣布“下课”。

  2005年3月,张某因在健力宝集团期间涉嫌职务侵占和挪用资金被公安机关拘留。经佛山市中院和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两次审理后,2007年,张某被判犯有职务侵占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0年。从李某某时代到张某时代,本已经不起折腾的健力宝元气大伤、锐气不存,几近崩溃。这是曾经雄心万丈、光芒四射的健力宝创始人李某某所没有预料到的,也是所有看好健力宝的旁人所难以想象的。

  健力宝的前路在何方,将向何处去?这个难题再次让彼时已撤市变区的三水区政府感觉棘手不已。在健力宝生死存亡之际,一直对其赞赏有加的台湾统一集团在2004年10月初出价1亿美元提出收购。在很多人眼中,健力宝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老态龙钟、面目可憎的老太,居然能在这种时候有人接过这块“烫手山芋”,这不得不让三水区政府感到高兴和欣慰。

  但不料此举却让健力宝的经销商们大动肝火,因为他们没法接受一个积怨颇深的对手将对自己发号施令。经销商们的反对声和质疑声从四面八方纷纷袭来,他们大有“誓与健力宝共存亡”、“愿筹资两亿救健力宝”的破釜沉舟的气势,三水区政府鉴于此种情势,不得不于2004年10月18日宣布与统一集团并购意向破裂。

  2004年11月16日,北京汇中天恒董事长李某达在广州与健力宝集团控股公司的代表张某、祝某某和叶某某分别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受让三人在健力宝集团上游控股公司的所有股份,从而间接持有集团91·1%的股份,成为健力宝第一大股东。但张某的前车之鉴犹在,三水区政府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据称“怀揣两亿”的李某达,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极不信任。

  当张某的团队与李某达达成股权转让协议后,区政府不惜以小股东的身份动用权力,查封公司账户,将李某达一班人马“驱逐出境”,并于12月7日,紧急召开“复产大会”。

  3天后,由三水区政府出资100万元注册的国有独资贸易公司——健力宝贸易公司成立。尽管三水区政府极力反对,但2005年5月,汇中天恒还是正式成为健力宝的合法大股东,掌握了91·1%股权。

  出人意料的是,健力宝股权再次骤变,李某达萌生退意。一度离开健力宝的叶某某戏剧性地从李某达的手中接过健力宝58·3%的股份。在这一轮股权变幻风波趋于平静后,先前颇有诚意的统一集团杀了回马枪,被三水区政府请了回来。

  经过几轮短暂而仓促的谈判,2005年10月,统一集团以一个至今外界都难探究竟的价格收购了健力宝贸易公司100%的股权。健力宝集团巨大的品牌价值和同样巨大的债务包袱,是健力宝股权风云变幻的主要原因。不过,在统一进入时,这个问题已经得到最大限度的解决。

  据一位健力宝内部人士透露,“汇中天恒从三水区政府手中接过第一大股东帅印的时候,健力宝已被拆分成健力宝集团和健力宝贸易公司两大块。”该人士称,叶某某掌控的健力宝集团承担了近40亿元的不良资产,但同时“健力宝”商标、生产系统等健力宝的重要资产也划在这里。“而健力宝贸易公司,没有集团的任何债权债务,包袱比较轻,可以看成是由统一控制的健力宝‘体外循环’公司。统一有多年产业整合经验,这次股权转让,是借‘贸易公司’这个媒介,实现健力宝与统一在销售渠道方面的合作。”

  事隔4年后,由叶某某与统一分别掌握的健力宝集团和贸易公司依然是分权而治。就集团与贸易公司之间的关系,叶某某曾经公开给出这样的解释:“为了实行产供销一体化管理,健力宝生产也是交给贸易公司代理。贸易公司和集团之间有保底合同,有预付加工费,把未来几年的加工费都给了,两者之间有宏观层面的相互控制。”


  (五)贪腐窝案牵出保险风波

  1998年9月18日广东健力宝天然饮品有限公司变更为广东健力宝饮料有限公司,其性质为中外合资企业,中方企业为健力宝集团有限公司;1999年1月25日广东健力宝饮料有限公司的性质为中外合资企业;1998年12月8日广东健力宝饮料有限公司董事会决议委派于某某出任合资公司的总经理,委派黎某某、杨某某出任副总经理;1999年9月1日于某某任该公司的总经理,黎某某、杨某某任副总经理;2001年6月14日广东健力宝饮料有限公司名称变更为广东健力宝天然饮品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为李某某、田某某、于某某、杨某某和文某某。

  三水区检察院反贪局在查处陆某某、蔡某某贪污案中,发现杨某某共同贪污的犯罪事实,在将杨某某抓获归案后,杨某某主动交代了侦查机关尚未掌握的其伙同李某某、阮某某、黎某某、于某某以购买保险的形式贪污巨额公款的行为及其个人受贿事实。

  三水区检察院反贪局意识到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于是顺藤摸瓜,开展侦查,李某某和他的四大肱骨之臣的保险事件全貌渐渐浮出水面。1999年健力宝公司面临转制,筹备上市,当时不少职工、中层干部、集团公司科室人员都知道饮料公司有一大笔职工福利资金未发给职工,所以有人提出以购买商业保险的方式发钱给全体职工。

  2000年6月,李某某、杨某某、黎某某、阮某某及于某某这五位健力宝集团有限公司正副总经理召开的例会上,李某某、杨某某、于某某、黎某某、阮某某均表示赞成并决定以饮料公司工会的名义用职工福利资金为包括五位老总、集团公司科室人员在内的全体职工购买商业保险,并指定由主管饮料公司工会的集团公司副总裁黎某某负责做方案。会后黎某某召集了董某某、韩某某等工会人员讨论方案,并由董某某制定具体方案。由于黎某某不满意董某某制定的方案,就让韩某某另外制定了一份方案。

  2000年3月,李某某向黎某某问及做保险方案的事情,并说取消为全体职工买保险的事,黎某某就通知韩某某不用再做方案了,当时黎某某还向于某某汇报了此事,于某某指示黎某某按照李某某的指示办。

  2000年6月底的一次会上,李某某等五位集团老总商定为与会的五位老总购买保险,李某某让杨某某经办此事,在这次会上没有人再提起为全体职工购买保险的事情。会后,杨某某指使饮料公司财务部经理梁某某,通过在中国工商银行三水市支行某储蓄所预先设立的账号尾数为9999的健力宝工会账户,将饮料公司的职工福利基金共计人民币1141·385万元作为投保费划给人保公司,并用人保公司按上述投保费金额开具的5份加盖有“附件”字样、投保人均为“健力宝饮料公司”的非正式保险费发票入账。人保公司收到保费后,即为李某某购买国寿福瑞和康宁定期两个险种,投保费为33188万元;为杨某某、黎某某、阮某某、于某某4人购买国寿福馨和康宁定期两个险种,投保费分别为人民币187·56万元、200·91万元、229·185万元、191·85万元,并开具5份正式发票,由杨某某交给李某某等人各自保管。购买保险的钱是从职工福利资金中转入工会账中,再由工会费中支出。当时人保公司按照行规返还了30多万元的保险回扣,杨某某按照于某某的安排将这笔回扣分给李某某10万元、于某某8·68万元、黎某某5·38万元、杨某某10·18万元,这些回扣是人保公司按照上述数额存入银行,再由杨某某将存折交给李某某等人的。

  2001年,健力宝公司面临转制之际,杨某某利用其主管公司财务的便利,指使陆某某以支取业务费用的名义,从公司结算中心的账上套取现金非法占有。同年11月至12月间,陆某某以“与广州银行工作会议费用”、“与广州有关银行举行迎新年联谊座谈会费用”和“与三水市有关银行举行迎新年联谊座谈会费用”的名义填制现金支出证明单,经杨某某审批后,由陆某某、蔡某某从结算中心的财务账上支取人民币共19万元。事后,杨某某分占人民币13万元。

  此外,1997年下半年,时任健力宝饮料工厂主管销售和财务副厂长的杨某某,非法收受原南海市某工程设计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某民人民币10万元,后杨某某利用其职务上的便利,使李某民顺利承接健力宝饮料厂旧销售大楼的装修工程和顺利得到工程款的划拨。佛山市检察院在办理健力宝集团有限公司班子成员系列贪污案过程中,通过查询银行,发现杨某某将一笔人民币9855705·83元的涉案款项以阮某雄等二人的名义隐匿存放在银行。经办案人员多次讯问,杨某某仍拒不交出该笔款项的银行存单,办案人员后于2003年2月间派员前往银行将该笔款项冻结。

  2004年间,佛山市检察院落实上级部署,对扣押、冻结的涉案款物进行清理,并派员前往银行了解各案件款项的冻结情况,遂发现上述款项冻结期限届满后,在2004年3、4月间,杨某某在佛山市检察院对其取保候审期间指使其在三水某银行支行工作的亲戚李某将该笔款项全部取走,分别转存到以杨某、谢某某、张某某的名义在某银行三水支行、人民支行、文锋支行开的账户中,及以杨某某的父亲杨某青名义购买的“国寿鸿泰两全保险”,价值人民币100万元,受益人为杨某某的女儿,并由李某负责办理。经过侦查人员的努力,追回人民币8040113·7(已冻结)元,尚有人民币1815592·1元无法追回,该笔款项据杨某某交代,一部分用于还债,一部分用于支付律师费,大部分说不清去向。

  因陆某某、蔡某某贪腐案牵扯出杨某某,此后杨某某又交代了李某某等人的保险贪腐案。从2002年开始,李某某、杨某某、黎某某、阮某某四人就被检察机关控制(于某某在逃),先后被采取刑事拘留、逮捕、取保候审刑事强制措施。佛山市三水区检察院反贪局和佛山市检察院的诸多领导与检察干警们为这个持续了近10年的贪腐窝案付出了无数心血与汗水。2009年6月4日,佛山市检察院指控李某某、杨某某、黎某某、阮某某犯贪污罪,杨某某犯受贿罪,向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上述四人除李某某因身患重病需要救治外均被逮捕。

  2009年11月23日,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杨某某犯贪污罪和受贿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8年,黎某某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阮某某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上述三人均提出上诉,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10年3月20日作出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终审裁定。

  在上述三人被采取法律强制措施和出庭受审时,李某某均缺席。该案从2002年案发一直因李某某患有重病而中止审理。其实从2000年开始,李某某就因脑中风而坐上轮椅,一直辗转于南方医科大学珠江医院、北京普华医院救治。2009年11月23日是杨某某等三人接受审判的日子,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三名法官前往南方医科大学珠江医院了解李某某病情及能否参加开庭的情况。从主治医生那儿了解到,李某某除之前所患重病外,于2009年11月13日突然因消化道大出血住院需要进一步治疗。

  2011年11月5日,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年逾古稀的李某某作出判决,其因犯贪污罪而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至此,李某某和他的肱骨四臣彻底离开了他们曾开创和缔造的魔水传奇,远离了他们曾经付诸青春、热血、雄心、豪情的健力宝帝国,而以这样令人唏嘘的方式谢幕,这样惨痛的教训不能不让世人反省与警醒。


  (六)揪心的“功臣”心结

  李某某曾在云南红塔集团的褚时健因疯狂吞噬国家资产而落马时,这样问过周围的人,假设红塔山做亏了,健力宝做亏了,国家还得拿钱贴补,损失可能更大;做好了,为什么没有相应的奖励?国企的老总在很差的基础上把一个企业做起来,国家是不是应该考虑用什么制度来保护他们,给他们相应的回报?杨某某的辩护人在为杨某某辩护时曾这样说道,“作为一个产值上亿的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杨某某等人享有处分职工福利款的权利,他们作为职工的一份子享受上百万元的保险是合理的。……几被告人为健力宝集团公司的事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创造了巨额产值,被告人购买保险的数额与之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也是对他们长期艰辛付出的些许补偿,应判决其无罪。”

  2009年12月3日,阮某某在上诉书中写道,“改革开放30年,健力宝曾经是‘珠江水’的排头兵。像我这样能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在三水工业界是少有的。一是2004年10月,在取保候审期间,三水市委市政府叫我与黎某某回健力宝复产,我们是有贡献的。客观上为三水市解决了一次(职工上访,供应方、经销商静坐)社会安定问题,二是创出了现股东自身不能创建的运作模式(当时政府仍有股份,可以用健力宝贸易公司租赁健力宝集团公司饮料资产的形式运作),三是保住了三水市政府投入的1亿元完整回收。在这个过程中我是冒着很大风险去工作的。”对李某某们来说,在激励与约束机制双双缺失的情况下,企业家更应慎重地考虑如何善待自己的企业控制权。对整个社会来说,更应思考的是如何设计更好的激励与约束机制,以保护企业家的创新能力。


  【警示与戒鉴】

  李某某和他的肱骨四臣们认为自己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贡献与收获远不成正比,那笔价值不菲的保险费应算作对他们劳苦功高的犒赏与回馈,这应该是与他们同时代有类似经历的人们的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种心态,但正是这种错误的心态致使他们忘却了自己的定位,而以功臣和价值创造的主人自居,居功自傲,结果导致身陷泥淖。而这个案件也告诉我们,预防国有企业内部职务犯罪的发生,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应是进行国有企业改制工作中的一项重中之重。

  1·应在国有企业领导人中进行普法宣传,不断加强企业领导人和员工的法律意识,对其进行法律培训;

  2·建立健全国有企业财务规章和制度,加强和规范财务监督和管理,及时发现问题,采取有效措施及时遏制,建立起有效的防范机制,有效防止和减少企业内部的违法、违纪案件;

  3·建立国有企业领导干部廉政档案,将平时的教育情况记录在案,对新提拔和即将离任的领导干部均要按要求进行廉政教育;

  4·应成立由纪检、监察、审计、税务等有关部门参加和组成的资产清理组织,对改制企业或部门的资产、债权债务进行认真严格的清理,并有书面报告上报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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