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约了我在连队时的指导员潘可夫,想把这一章献给我的老首长潘指导员,原本想让指导员把自己的主要经历写给我,没想到几天后我收到了他给我写的一封信,详细向我介绍了自己从当兵开始在长达二十八年的军旅生涯所走过的风风雨雨,还有转业到地方工作十五年的心路历程,看得我尤为感动,这就是我的指导员一贯秉承的作风,把每一个细微的事情做到极致,从来不分大小。
一九八一年深秋,在老兵即将退役的关键时刻,连队空缺的指导员到任了,得知消息后,我把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与我同宿舍的指导员。
那天下午雨雾蒙蒙,我和通讯员跟着连长、副指导员一起去军港码头迎接潘指导员,远远的,就看见登陆艇的甲板上一群水兵中间,矗立着一个身穿深蓝色海军军官服的年轻军官,凭直觉就是他。
下船后,我主动上前对他敬礼道:“请问您是潘指导员吗?我是九连文书黄爱民。”
果然是潘指导员,他热情地向我回礼后与我紧紧握手,我赶紧把身后的连长和副指导员介绍给他,和通讯员把指导员的行李放到自行车架后座,推着车跟着连首长回连队。
晚饭后,指导员对我说:“你陪我去各班转转,给我介绍一下基本情况。”等回到宿舍后已经快熄灯了,我给他一瓶热水让他洗脚,自己拿着脚盆和毛巾准备出去,他马上叫住我:“你等等,为什么你不在屋里洗,你要去哪里?”
我挥挥手说:“指导员,我去淋浴房洗。”
指导员拿着自己的脚盆和毛巾说:“你少废话,我当兵就在这岛上,我知道海岛淡水紧张,热水更少,你们战士都洗冷水,让我这个新来的指导员洗热水,想让我当官老爷呀,没门,走!”
当我和指导员进入简易的淋浴房后,连长和副指导员也都在,这下指导员来劲了:“好啊,你们都在这里,让我在宿舍洗热水,不够意思啊。”一席话拉近了他和战士们的距离,大伙都高兴的笑了,这就是指导员第一次连队亮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于指导员,可谓是我在部队时最熟悉的老首长,我们在一个连队整整两年,其中有一年是同住一个宿舍,更多的时候,他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哥。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一次十二级以上超强台风来袭的傍晚,窗外越来越大雨,指导员边穿雨衣边对我说:“走,到各个哨位去转转。”,我忙穿上雨衣,拿上手电筒,背上冲锋枪,戴好自己的钢盔,跟在指导员的身后,一头扎进了风雨中。
在拐过山脚的一段危险的路段时,一面是开山劈石凿出来的断壁似水泥路,另一头则是汹涌的大海,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路段,拐角造成的风速加大,海浪咆哮着冲上岸足以将人卷走。我和指导员紧紧贴着山脚下的山石,双手扒着石缝慢慢向前挪动,身后的巨浪一阵接一阵甩向我们,眼看就要拐过山脚,胜利在望了,我心里一高兴,忘却般的站起就向跑。指导员大喊:“别起来,危险。”可是来不及了,还没等我站直,就被一阵飓风吹倒,整个人翻滚着滑向海边。此时用千钧一发绝不过分,指导员做了个原地卧倒的动作,双手“啪”的撑地,左手一把抓住了我背着的枪托,大喝一声把我拉了回来,我就势向里一滚,脱离了险境。
我坐在暴雨如注的地方发呆,心狂跳不止。指导员把我从地上拉起,向着哨位方向前进。
在连队和指导员相处的两年时间里,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是他手把手教我写连队的年度工作报告和计划、工作汇报等作为文书必备的专业知识,是他言传身教让我养成了爱学习的习惯,是他经常和我促膝谈心,帮助我在思想上不断成熟,我的每一点进步都凝聚着指导员的心血,是我这辈子最感恩的人之一。指导员给我的印象是稳健豁达、心细如发、爱兵如子、永不言败,是连队首长、更是情同手足的兄长。
翻阅年指导员的成长履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从战士到上校团政委所走过的二十八个军旅岁月,这是一名军人不懈奋斗的印记,每一步都步履坚实。
指导员1970年底应征入伍,在艰苦的年代、艰苦的部队生活中经受锻炼,表现优异,从战士做起,先后担任过通信员、通信班长、炊事班长、排长、副指导员,被选送到大连海军政治学院深造,学成归来后出任我们连指导员。
1983年夏季,正当我们连在参加紧张的国防施工的关键时刻,忽然接到上级的调令,指导员晋升为东海舰队工程指挥部直属工程队主持工作的副教导员,年底后转正为教导员,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从正连升为正营级,不可谓不是奇迹。
在漫长的部队生涯中,指导员主要从事军队政治工作,从副指导员、指导员到副教导员、教导员;从基地机关副团级干事、政治协理员到政治处主任;从海军部队医院政委到海军大型综合战备物资仓库政委,他几乎把部队政治工作的职务完整地都干完了,是名副其实的军队政工干部代表。
曾经和指导员聊起过他在部队最艰难、但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他告诉我,当年在出任某部队政委的时候,正是该部队经过整编调整后低潮时期,干部战士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他上任后拿出当指导员的作风,和战士吃住在一起,工作在一起,遇到困难和危险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很快就赢得了全体官兵的爱戴,部队的凝聚力空前提升,各项军政任务均圆满完成,一举被舰队评委先进单位和先进团党委,还打算给他这个政委兼党委书记报请三等奖,被他婉言谢绝,他说:“成绩是全体干部战士共同努力的结果,是集体的荣誉,不能算在个人头上,这样他会觉得不安。”然而最终舰队机关下沉部队多方听取意见后,依然给他记了三等功,这对于一名政工干部来说实属不易。
1997年已经是部队服役最高年限的指导员,以正团级海军上校身份转业被安置在温州市体委副主任,机构改革后又出任体育局副局长。作为一名长期从事军队思想政治工作的老政工干部,转业从事体育工作,主抓群众体育健身运动,指导员拿出当年在部队的一贯作风,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很快就把分管的工作干的有声有色,他说:“这工作咱在部队最熟悉了,部队最拿手的就是活跃战士们的业余生活,体育健身是很重要的部队文体活动,每个基层连队都有丰富多彩的体育健身运动,常年坚持开展,这对于促进部队团队建设,增强凝聚力都很有帮助,这些不正好是我这个政委主抓的吗?我从指导员开始就做这项工作,因此分管群众体育健身特别在行,也很有心得。世上没有干不好的事情,就看你有没有干好的信心。”
说的真好,这就是指导员一辈子人品的缩影,有了这样的品行就没有不能完成的任务,他的思想已经深深影响了我们这些他当年手下的兵,要想他那样去精益求精,追求卓越,永不放弃。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前年当我们连队重新集结的时候,我终于又见到了阔别三十五年的老首长,没想到他如今竟然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上海,因为女儿女婿在上海工作。这下好了,我们定期聚会的时候,指导员只要在上海,都会准时赶来参加,我们又能够经常回忆起当年在连队的快乐时光,每每都让全国各地的战友羡慕不已,不少长三角地方的战友也不远千里纷纷赶到上海参加战友聚会,很多战友都说:主要是想指导员了,想念他在连队的那段难忘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是心里却特别舒坦,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
潘指导员,您的一生与大海有关,您有海一般的胸怀,矗立在岸边,眺望波澜壮阔的大海,您的心情放飞。在您的身后,依然是我们这些您手下的兵,器宇轩昂,腰杆挺直,等待您的一声令下,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