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吴雪平,熟悉的战友都很小心对待他的工作,很少提起,然而倒是他自己一点都不避讳,他坦然说:“不管干什么工作,都一样付出劳动。”是的,我的战友雪平兄是一位殡葬师,从部队退役后从事此项特殊工作已经有三十年多了,他把无数个春秋伴随着对生命的尊重,对逝者尊重的默默奉献里。
读书时的雪平是一个好学生,他是班长,学习成绩很不错,他也爱学习,相信自己能够考上大学。然而1978年刚刚恢复高考,很多老三届的知青都参加了这次高考,由此这一届高考显得超乎寻常的激烈,而作为应届高中毕业的雪平却没有考上大学,他很失落,回到农村开始跟着父辈干些农活。当自卫反击战后首次征兵困难时,性格安稳的雪平却显示出其刚强血性的一面,他悄然报名应征,穿上了军装,成为一名保卫祖国的战士。
当年在部队时,长得白面书生模样的雪平去了偏远而条件艰苦的海岛连队,没想到却被分配到炊事班当了一名火头兵。然而他却心态很好,在炊事班照样干的欢。部队整编后我和团部机关以及直属部队的战士奉命前往雪平他们驻守的海岛,不仅见到了雪平和很多新兵连的战友,还和雪平组合分到一个新的连队,而在新的连队他却没有继续当他的火头兵,下到班里当战士,而且听说是他自己要求下到班里的。那时候我是连队文书,曾经问过他:“炊事班不是蛮好吗?干嘛要求下到班里,要知道班里辛苦,要训练、巡逻站岗,还要参加国防施工、炊事班多好啊,只管烧好饭就行了,你傻呀。”
雪平却嘿嘿笑着说:“我就是要体验一下训练站岗、巡逻施工的味道,不然我要是在部队烧了几年饭总觉得这兵当的没味道。”
就这样自找苦吃的雪平在晨曦和黄昏和战友们一起去巡海,去导弹库站岗,在海滩练体能,在山上参加国防施工。每当我看到他身背冲锋枪、在一轮血色黎明中矗立在哨所的时候,总会为他的吃苦精神喝彩,这才是一名真正的军人品德。
我的印象中雪平性格文静,内敛且稳重,是个很有思想性的人。别看他平时话语不多,每当战友聚会时,他总是乐呵呵地听大家山南海北胡侃海聊,自己却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很少插嘴,也很少讲话,即使喝酒时也保持着安静的性格,酒品很好,从不与人争锋,能喝多少就是多少,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因而他的人缘很好,大伙都愿意和他打交道。
曾经和雪平兄谈起怎样干上殡葬这一敏感话题时,他依然慢悠悠、乐呵呵地告诉我,从部队一回来,他也曾经在乡镇企业干过,可都因为企业效益不好而下岗回家。
有一次他来到镇民政部门寻求帮助工作,正巧听说殡仪馆一位老师傅退休了,正要招人,他当即毛遂自荐要求去那里工作。民政助理告诉他:这活可不比别的,有些特殊,有些人家里忌讳,甚至今后找对象都有影响,要他再考虑清楚。他沉思一番说:“我是一名退役军人,比别人更加懂得尊重生命,珍惜这份工作,我不怕别人说闲话。”
就这样,雪平成为了一名殡葬工,每天迎来送往,与无数的逝者打交道,用自己的一片真诚尽力为客户服务,用爱心去爱抚逝者家人。
别看雪平话不多,但却是个热心肠,每次崇明战友聚会,他都会前往做东的战友家中帮忙,发挥他曾经的炊事兵的优势,帮助炸鸡宰羊,忙的不可开交。
当我们早已坐好后开席了,他还在和几位当厨的战友一起忙着洗菜、端菜,等自己坐下后我们已经干上了,这时的他还是那样一副乐天派模样,咪着酒笑呵呵的看着战友们豪战,然后又去厨房帮忙了。
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在战友顾青家聚会时,雪平还是身戴白围裙,一幅厨子模样,正在水池洗菜。当我看见他正忙着呢,就往他耳朵上夹了一根烟,不好意思打扰他。
当顾青让雪平帮忙把自家养的那只大公鸡宰杀招待我们,说话间雪平已经提着抹了脖子断气的公鸡来到水池边,把死去的公鸡丢在地上,去烧开水准备脱毛,这时意外发生了。
原来那条大黄狗发现了自己相安共处的公鸡兄弟躺在地上不动了,于是拼命用嘴去拱鸡,当发现公鸡还是不动时,它竟然用嘴咬住公鸡的爪子,将它提起,企图唤醒它的伙伴。
这时恰好雪平提着一壶滚烫的开水过来准备烫鸡时,大黄狗仿佛有些明白了,它围住装公鸡的水桶一阵狂吠,吓得雪平兄心有余悸地不敢往桶里浇开水。最后主人顾青出面安抚大狗,把它领到别处去玩,拿诱人的食物给它吃,雪平也趁机将开水浇到水桶里,并迅速脱毛后,放到水斗里开膛破肚。
可那条大黄狗却依然不离不弃,不顾主人的再三阻拦,又跑到水池边,站在正在杀鸡的雪平身后,伸着长长的舌头,喉咙里不住地发出低沉而可怕的哀嚎声。
杀鸡的雪平背对着大狗,头也不敢回,双腿也看似在微微发抖,这一幕看得我们老战友一个个忍不住哈哈大笑。
当完成杀鸡任务的雪平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接嫂夫人来参加晚宴时,那条原本趴着低鸣的大黄狗忽然从地上爬起,追着雪平的自行车一阵凶狠的狂吠,并大有扑上去的味道。这时原来看笑话的我们,一下子感到问题严重了,看来大狗这回是真的发怒了。大伙慌忙跑上去抱住蓄势待发的这条大大的牧羊犬,顾青也闻讯跑来抱起几十斤重的大狗,边安慰边向已经吓得嘚嘚瑟瑟的雪平使眼色,让他赶紧走,我忙对骑车逃去的雪平提醒道:“去换件衣服,别让大狗再认出你。”,大伙都觉得我说的有理,纷纷点赞。
不一会雪平果然换了一身衣服骑着自行车带着夫人又来了,这回大狗还真没有认出来,当雪平小心翼翼的来到我们身边就坐时,引得我们两桌战友和夫人都笑弯了腰,眼泪往下流。
最近当我从影集里翻出一张当年雪平赠送给我的水兵照片时,当即用手机翻牌后微信给他,雪平感慨地回信说:“青春年少,一晃几十年。都六十了。现在才理解毛主席重上井冈山的意义。如今四十年都过去了,岂止是弹指一挥间……”
瞧瞧,这文采,比谁也不差。
雪平战友,你的笑容始终是那样灿烂,你的心境永远是一片净空,不为别的,只因为你曾经是一名守卫海疆的海军战士,无论时光过去多久,你的大爱依然无比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