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的东北，不知什么时候就下大雪，一旦下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大雪掩盖一切。以这种气温，一个月都不会化。刑事案件的侦查是有期限的，过期，证据没取全，不够逮捕条件就得放人。那样，工作就被动了。李超局长给出专案组的原则是只要有人供述，就马上指认现场。
侦查员们分别带着刘兆海、董富指认盗掘现场。
因为两人是最先开口交待犯罪事实的，别的犯罪嫌疑人还在观望、挣扎。我也想去看看作案现场，找找感觉，就随刘兆海这组办案民警行动了。
12月，本就寒风刺骨，还赶上大风降温。侦查员们带着他犯罪嫌疑人走在山间的路上，穿着羽绒服在外面走，不到五六分钟就被风打透了。在地势稍微高、无遮无拦的山上，风简直能把人吹个跟头，刮下山去。
后来我想起这个情景跟行外人说起在12月份的风中山上行走的感觉，光听我描述，他们就说当警察真不容易。
冬天的田野、山地都是一个样，光秃秃的，如果没有地标，只想找一个好久前挖的一个洞简直就像从沙海中拣出一粒稍特别的沙子一样难。刘兆海只记得山包下有个水池。由于每次都是别人开车，且都是黑天作业。他一时找不到地方。
找一个地方不是，再找一处还不是。第一天从下午一点钟找到晚上六点钟都没找到，天已经黑透了，实在不具备辨认条件了。指认现场的侦查员只好撤了。
董富那组辨认比较顺利。盗掘现场找到了。
第二天侦查员们从看守所中把刘兆海提出，顶着大风又踏上征程。
开在人迹很少的山路上，风太大了。司机使劲地把着方向盘，我们坐在车里的人都感觉得到车开着有些发飘，就像一只小独木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飘着一样。
有些地方瞅着很像，下车转几圈不是。就这样在风中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来回。刘兆海说记得车过了一个火车道。侦查员们带着他沿着火车道找。下午一点了，又冷又饿，侦查员们不信这个劲儿，知道这一带，还知道在铁道边，范围绝对有限。终于在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找到了那个圆形水池，再往上走一点，看见了那个坡地。
侦查员们包括刘兆海都长出一口气。
盗洞草草掩埋，还有白色骨头露在外面。
指认完现场的第二天，专案组的侦查员到看守所对刘兆海进行例行的提审。
一如既往，对侦查员的提问他极其配合地做了回答。问完所有问题，笔录也记录完整后，办案民警松了口气，拿出烟准备吸一支，问了刘兆海一句：吸烟吗？受宠若惊的表情顿时浮现在那张极其朴实而显得有点木讷的脸上。办案民警给他点上烟，他带着手铐的手费劲地把烟送到嘴边。他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吸着。办案民警问他昨天在找现场的时候问他吸不吸烟，为什么说不吸？
刘兆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找不到现场，看你们都挺急的，哪还敢说抽烟啊。办案民警不以为然：找不到就慢慢找呗，反正在地球上也跑不了。
问对所犯之事后悔吗？他答说不后悔是假的。问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他一撇嘴，别人死过8回才能轮到我。
知道他说的是101老张。可他没想明白，死8回和死1回效果是一样的。现在看他是短视，细品其实生活中有很多像他那样的人。可能都看到别人走得比自己远，却很少想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经文物专家鉴定，从刘兆海家搜出的三件玉器都是国家一级文物，且品相相当好的一套组合器物，具有相当的历史研究价值。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六十四条
违反本法规定，有下列行为之一，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第一款
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
构成犯罪的条件是：犯罪嫌疑人盗掘古文化遗址或古墓葬两起或两起以上。
犯罪嫌疑人盗掘古文化遗址或古墓葬一次的，如果出土有价值文物也构成犯罪。
从看守所出来，我说刘兆海看起来很可怜，给人家干苦力，人家还不给他多少钱。自己独立门户，第一下就捞上了国家一级文物，还卖不出去。
办案人员说他现在看着是可怜，如果不案发，他把国宝卖了，得到甜头，你看吧，他盗挖起来会比别人更疯狂，因为他一点不觉得自己在违法。
想起前几年媒体上有过这种讨论：是知法犯法还是无知者犯法危害更严重些？就有一种观点提出：无知者犯法危害更大，因为他不知他的无知会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