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较量
12月7日中午，收网行动共打掉犯罪团伙9个，抓获犯罪嫌疑人71名。所有9个团伙中的1-6号主要嫌疑人全部到位。扣押、收缴各类文物1500余件，其中玉器类32件、石器类101件、青铜器类371件、化石76件、骨具5件、古钱币114.5公斤，涉嫌作案车辆14台。
收网行动圆满成功。直到此时，指挥部成员才离开前沿指挥部，在这个房间里，成员们整整呆了三十个小时，困了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饿了指挥员跟工作人员一样吃的是泡面。三十个小时的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终于不辱使命。
懂得刑侦的人都知道，抓到人说明不了什么。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把证据固定住，案子办扎实才是真正的胜利。否则，证据不足，查证不实，人还得放出去。人抓到位，真正的公安工作才开始。
和抓捕嫌犯相比，犯罪嫌疑人的审讯技术含量要求更高一些，尤其是对犯罪团伙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他们犯罪活动时间长，平时积累了丰富的反侦察经验。这些指挥部在收网行动前就考虑到了，人刚抓捕到位，李超局长就宣布专案组成立。专案组指挥部设在市局702室。由李超局长任总指挥长，罗志峰副局长任副总指挥长坐镇指挥。下设“四组一室”：案件组，法制组，宣传组、保障组，协调办公室。刑侦支队长刘占东任案件组组长，光明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鞠凤恩任副组长。九个犯罪团伙分别由九个县、区局和警种支队成立小专案组，抽调精干力量进行侦查、办案。每个小专案组每天将案件进展情况向指挥部汇报，由指挥部将情况进行汇总、分析，再针对问题有的放矢的解决。
庞大机器运转起来。很快，各个专案小组的关于案件进展的材料和讯问笔录就汇总到702。综合每天捋顺案件进展情况，把交叉、勾结作案的人找出来。法制组细看每一份讯问笔录，看哪一个犯罪事实够不够起诉。预审则通过看材料确定审问方向。最后有案件组督导、推进案件进展。
各个犯罪团伙还有主要嫌疑人的犯罪事实在侦查员们剥似抽茧的工作下展现在世人面前。
（1） 不“讲究”的祖师爷
101是整个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重要人物，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人们还没啥文物保护意识的时候他就开始在赤峰老家盗掘古文化遗址和古墓葬。
今年满打满算53岁的他，任何认识、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个相当精明的人。也许算计的太多了，他比同龄人显得老，但营养良好，面色白嫩，看不出一点农村人的痕迹。尽管他在农村老家有不错的房子，时不时在农村住上几天，干活的时候还会给同村的人打电话。尤其那双眼睛，绝对透着见多识广的精明劲。
旧时的农村，还没实行计划生育。他家哥七个，想想都为他爹妈愁得慌。那七张嗷嗷待哺的嘴，像永远填不满的洞。好在他爹有点手艺，会掌箩。据说他爹想把手艺传给二儿子，教了多遍操作要领，老二也没能学会独立操作。倒是在一旁看着的老三，也就是现在的101，能有模有样的操作了。爹也没办法，看来老天爷不给二儿子这碗饭吃。十六岁的老三就干起了给人家掌箩的手艺活。他继承了老爹的手艺，却没继承老爹的本分，老爹只在村里、临近的村里、乡里找活干。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工具跑到赤峰市，一个星期，玩也玩了，还挣了五十块钱。
村里人都听说他的壮举，羡慕不已。后来他听说承德是个好地方，离家乡也不算远。又骑着自行车带着掌箩的工具到了承德，外八庙也游了，避暑山庄也逛了。兜里还带点钱回来。这回，村人们是彻底佩服这小子了。有见过世面的告诉他，北京还有个故宫呢！一打听，故宫离家一千多里，骑自行车去恐怕不行。这点事难不住他那颗想飞的心。他背着一袋小米，到了凌源街里，换了全国粮票。那时，从赤峰到北京火车票是7元钱。不知他在北京都看到什么了，故宫是肯定去了。反正从北京回来以后，村人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他在村人的眼里越来越神秘。不怎么爱说话了，爱看书，爱在山上，漫山遍野地溜达。反正，他和生活的村庄越来越格格不入了。
现在我们才知道那时他就开始打脚下那片土地的主意了。他盗掘红山文化遗址和古墓葬，刚开始背着村人。后来随着技术的娴熟，而且他看也没人管他，也就不背着村人了，还颇以为荣。别人介绍他都说他是会看墓的。有人发财心切，就是奔着他这个名声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盗出过什么东西大多没人知道。也许刚开始知道他干着什么勾当的时候村人还质疑，或是不屑。钱是永远会晃了一些人的眼睛的，尤其是当时经济条件很不好的农村。随着他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远远好于村里人。他翻修了内蒙古宁城五化老家的房子，盖得高门大院。还在赤峰最高档的小区买了楼房，屋内装修豪华。村里人都知道他好赌，曾赌得底掉。村人说他经历过四起四落，都是赌得倾家荡产，结果很快又有钱了，接着赌。
就这么个没正当职业，也没经商，就靠挖地下宝贝的人过着奢靡的生活。村里人对他已经从眼红到羡慕、服气了。都想找机会跟他套近乎，觉得跟他后面一定有好事，就算是上山挖坟挣钱，村人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好东西在地底下放着也白瞎。都说农村人迷信，这方面中国人变通能力很强。对于穷怕了的人，能换来钱的东西他们也就无惧于鬼神了。再说了，山就在那里，山里的宝贝也沉睡在那里，为啥只有他能找着，别人只能土里刨食？还是人家有能耐。
侦查员们从101的经历推断出这是个爱动脑筋的精明人，从事违反犯罪活动时间长。肯定早有心理准备。果不其然，101进了审讯室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因为在宾馆有同伙被抓，他只肯承认被抓的前晚到山上搬石头去了。
直到抓获101所在的第一团伙犯罪嫌疑人，王红岩局长才解开2013年在山上与盗掘分子遭遇之谜。原来，他在山上碰到的那几个人就是101和他的手下。碰到警察，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往苞米地里跑。101一脚踩空，从山上摔下，摔断3根肋骨，对医生说是被打的住进了医院。在床上躺了半年。别说盗墓了，连地都下不了。
刑侦支队审讯室有多角度全方位视频。我坐在监控室里，看101正面监控，局部特写，清楚地看到他绝望、挣扎的眼神，紧闭的有点神经质的唇，还有那双不断地想捏住什么的手。
就在我紧盯着大屏幕，极力地听在审讯室中侦查员问话的时候，跟我同在监控室看审讯情况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兰大泉颇感慨地说：不到一个月前，也是在这个审讯室，我们办过一个案子，妻子雇人杀了丈夫。
由于我很想听审讯室里的侦查员怎么对付101，没接兰支队的茬。也是觉得雇凶杀人有什么稀奇的，男人雇凶杀情人，杀老婆，女人雇凶杀老公，凡夫俗子纠结的无非就是纠缠不清的情事。
面对侦查员们有理有据地追问，101冒出一句：我现在只求速死。
他当然知道自己干过什么，要不也不会只求速死。他不明白，鸟飞过天空都会留下痕迹。即使他不说什么，犯过的罪行也不能永藏在黑暗之中。侦查员们围绕着101的犯罪行为开始了艰辛的查证。
第二天我到702。跟专案组的侦查员们谈起那起杀人案。尽管那案子过去近一个月，因为有着特殊的情节他们对那起案子记忆犹新。
那个家是做生意的，儿子在外地上大学。男人、女人四十岁出头，分别开着一百多万的车。其实，也许女人的本意并不想置男人于死地。男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想跟妻子离婚。做妻子的感到不平，女人就拿出钱来让自己四十多岁的哥哥教训一下男人。
这个哥哥也真够可以的，带着自己的儿子先是把妹夫的一处仓库烧了，然后两人趁黑天又把男人打一顿。
男人不知是谁干的，因为受伤老实地在家呆了一阵。伤好后故态复萌。
女人的哥哥着手准备再一次教训妹夫。这次哥哥没告诉妹妹。但女人知道每次哥哥准备什么时间动手。
因为：
女人的哥哥自打十多年前离婚后长期住在妹妹家。妹妹家两室一厅，他占一室。他一直也没再找女人成家。他在妹妹的店里打工，早晨他和妹妹一起去店里，晚上一起回来。吃饭也一起吃。他儿子却没跟他在一起，住在另一个姑姑家。只要他想动手教训妹夫了，那晚就不会在妹妹家住。或者到姐姐家，或者是和儿子找个地方等待下手的机会。
这次也是这样，当晚他没在妹妹家住。女人的男人在半夜回家的楼梯上遇袭，后流血过多死亡。
早上邻居出门发现报了警。
警方很快破案。
无法评价这个哥哥和妹妹的做法，哥哥搭进去自己不说，还把自己儿子搭了进去。这是一种什么亲情？
女人觉得男人有外遇对不起自己，焉知男人冷落女人不是为这个哥哥？
讯问过程中侦查员问哥哥与妹妹的关系，做哥哥的大怒。侦查员也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了。反正是毁了一大家子人。
同一间审讯室，不同的人。其实也是一样的人，都是被欲望吞没的人。人不能没欲望，那样就成了行尸走肉。也不能让欲望疯狂地盛开。世间的事真的无法想象，人也是最琢磨不透的。人的畸形欲望是黑暗世界的花朵，它要是不管不顾地盛开，做出的事真的是匪夷所思，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合理地控制欲望才是毕生应该学习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