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8.jpg  石银林是我在部队时最亲密的战友之一,在我们出发前往部队的那天早晨,我们在车站第一次相见,他被指定为副班长,参军前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然而这一年正逢对越自卫反击战后不久的首次征兵,和我一样,身为农场干部子弟的他,也义无返顾地响应号召走上了保卫祖国的征程。

  在新兵连,我们是一个班的战友,我们俩不仅在队列里紧挨着,连睡地铺也是紧挨着。那时我们的身体素质都很一般,相比之下他还不如我。记得他有晕车的毛病,我们从征兵体检站回去的途中他就晕车,脸上惨白。从宁波港前往部队的途中,军车在崎岖的山路一路颠簸爬行,银林更是忍受着剧烈的晕车坚持着,大伙都主动把靠外端的通风处让给他。到达部队时,他连下车走路都没有力气,是我们大伙把他从军车上抱下来的,一下车就蹲在地上大口呕吐。然而即使这样,他依然谢绝了战友们的照顾,咬牙坚持。他说:“我是一名海军战士,如果连晕车都克服不了,那万一今后打仗和执行任务怎么办?这一关我必须要过。”

  就这样,在新兵连的三个月时间里,他用顽强的毅力克服晕车的毛病,通过每天大运动量的训练和机动车长途拉练、野外奔袭强化训练等军事科目的锻炼,身体素质有了明显的提高。很多次我们都看到一下车后他一个人躲在树丛里或岩石后悄悄呕吐后,晃晃悠悠地到队伍里集合,我们不止一次看到他一下车后大口呕吐、头冒虚汗的坚持咬牙跟上队伍的感人场景,令战友们动容。

  银林打得一手好乒乓球,在新兵连时一直是全连的冠军,也因此被团部警通排选中,担任了团首长的警卫员。当我们结束新兵连分兵时,原本应该分到团部的我却分配到艰苦的基层连队。临行前,他拉着我的手一再关照我千万别灰心,要振作起来,他一定会帮我讨回公道。

  当我跨上军车远去的时候,银林不顾队列纪律,一路追赶我,远远的喊着:“要挺住,别泄气呀,保重自己……”,直到被接兵干部狠狠拉住,他的手还在挥舞,那一幕令我热泪盈眶,第一次懂得了战友之情的真正含义。

  半年后我因为表现优异如愿调回了团部,终于和银林成为朝夕相处的战友。当我走下长途汽车时,一眼就看见了前来接我的银林,我把背包和行李往地上一扔,和他紧紧拥抱,那一刻我们都留下了热泪。

  有一年春节前夕,我奉命回沪出差,当我完成任务后乘船回到离别一年的崇明海岛的时候,竟然在长途汽车站与同样出差后打算回家看望父母的银林偶遇,这种巧合使得我们都相信我们真的很有缘,于是我们俩一同踏上返回家乡的路途。

  在部队的时候特别想家,然而回到家后却一天都没在家里呆过,短短几天休假期,我们俩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的拜访战友家里,代仍然在部队的战友们看望他们的父母。因为离家的日子里,我们真切地感受到思乡的痛楚,感受到父母的养育之恩,更懂得了战友之间亲如兄弟的特殊情感,我们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望和陪伴自己和战友的父母,那一刻我们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

  一九八一年元旦一过,我们团在我军首次大裁军中被裁,所有团部和直属部队的战士被整编成一个新的连队,集结到东海前沿重要的海防基地石浦南田岛驻守,我和银林又成了一个连的战友,我在连部担任文书,他在四班担任副班长。从那时起,我们一起出操、一起巡逻、一起驻守导弹库,度过了一年艰苦而难忘的军旅生涯。

  记得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当熄灯号即将响起前夕,我带着当晚站岗的口令去担任值班的四班传递,一进门就看见全副武装、带着钢盔、身穿雨衣的银林正在帮助一同去导弹库站岗的新战士整理行装,我静静地地看着他帮助新战士的专注劲,忽然想起我们已经是老兵了,转眼间我们已经在部队整整两年了。当他抬起头眼光刚好和我相遇,我们俩舒心地笑了。他挺起胸一本正经地向我敬礼道:“报告文书,四班副班长石银林带领战士***准备去哨所站岗,请下达口令。”

  我嘿嘿一笑:“我的口令能这么大声说吗?这么说还有什么保密性,你出来我个别给你交代。”我们俩的对话引起了全班战友的笑声。末了,我望着屋外瓢泼的大雨关照道:“小心点,风大雨大,山间小道难走,千万注意。”他握着我的手晃动着,扭头对身后的战友说:“我们走。”一头扎进了风雨中,那一幕定格在我记忆的深处,挥之不去。

  那年底,第二次裁军又开始了,原本已经被列为连队入党发展对象和班长人选的银林选择退役了,而我却没有走,被部队列入留守名单,我们只能又一次忍痛离别。凌晨时分,我和银林一起登上了送退伍战士的登陆艇,一直把他送到石浦镇码头的军车,才依依不舍地返回海岛驻地。当舰艇驶离码头时,我站在军舰上,银林站在军车上,冒着蒙蒙细雨,我们挥别,从此天各一方,又是两年未见。

  当我服满兵役回到家乡时,第一个给他打去电话,相约见面。当我乘坐公交车到达他的家车站时,又一次看见了站在车站等候的银林。这是别后两年的重逢,望着一身蓝色工装的老战友,我们不在像当年那样冲动的拥抱,而是颇为平静的紧紧握手,只是谁也没有说话,嗓子里都仿佛被堵上了似的,彼此的眼角都湿润了。

  银林从部队退役后进入一家汽车仪表厂,当上了一名普通的工人,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伴随着企业的荣辱兴衰,始终不离不弃,坚守如一,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企业。

  当我们大多数战友都先后离开了农场,在上海工作安家后,而银林却一直留在农场工作,如今只剩下他一个战友还在农场工作,但是他却还是甘于寂寞,愿与苦为伴。每当战友聚会,他总是一路风尘从崇明赶来参加,结束后又马不停蹄赶回崇明。我曾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不出来工作,他告诉我,老人们都在农场,需要他照顾,他离不开呀。

  银林战友就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一个不浮躁、不张扬的人,一个默默守岁的人,一个把平淡人生当成幸福的人。

  银林战友,风雨之中你我一路同行,人生路上我们相伴前行,无论风起浪涌,你总是那么淡定而从容,你是我的好战友、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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