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秋季,我下乡到北镇县赵屯公社营盘大队当了一名知青。从此,我和同学们就要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完成着从中学生到农民的艰苦蜕变。
刚下乡时懵懵懂懂的,和社员们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伙食上,除了苞米面大饼子、高粱米饭,偶尔的也能吃一顿香喷喷的大米饭。因为下乡时,我们青年点没有自留地,因此只能吃生产队分的白菜、萝卜、土豆这些蔬菜。至于肉类,简直是少之又少很难见到,只能过年过节时,买些肉解解馋。
刚到农村时,好几十个同学被分配到各个生产队,那时的青年点是小点。1970年,可能是出于方便对青年的管理吧,将各个小点合并,成立了一个大点。这是过去废弃不用的大队部,男生住西屋,女生住东屋,中间是厨房。门前有很大的一块空地,正好可以用来种些蔬菜。虽然同学们都在一个青年点住着,又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但仍然要各回各的生产队参加生产劳动。
为了解决副食品不足的问题,同学们商议着是不是养头猪啊,这样就可以解决吃肉难的问题。剩下的饭菜,加上这么些同学,每天收工回来,一人割一把猪草,饲料的问题就解决了。此建议一经提出,立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拥护。同学们仿佛看到了养大的肥猪,以及餐桌上用猪肉烹制的各种佳肴。禁不住美好远景的诱惑,有的同学挠着头发直咽吐沫,好像已经吃到了香喷喷的猪肉。
好几十人养一头猪似乎容易些,这头猪也挺争气,很快就长得膀大腰圆,膘肥体壮。临近春节,大伙就商量着,这头猪是不是该杀了,也该改改馋了。消息传出,同学们欢呼雀跃,好像是要过一个什么盛大节日似的,都盼望着能吃上一顿饕餮大餐。
郝富良自告奋勇,要当“刽子手”,捆猪的、烧水的,同学们各司其职。老郝拿着磨的铮明瓦亮的杀猪刀,运足力气,信心满满的向捆绑在桌子上的猪心捅去。猪身上溅了不少的血,猪却没有死。在同学们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又捅了第二刀,这头猪的生命力可谓强亦,仍然未死。有的同学戏谑地说:“老郝,怎么搞的。你看猪还没死,瞪着眼睛瞅你呢。”听同学们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些打怵。拿刀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见此情景,胡春广说:“干脆把它打死得了。”于是,他拿了一个镐把,照着猪脑袋猛打了几下,那头猪才不情愿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尽管手段有些残忍,但想尽快吃上猪肉的迫切心情,比使用什么手段重要的多。
水早已经烧得滚开,连烫带刮的退完毛,桌子上躺着的是一只白花花的白条猪。忘了是谁,用尖刀在猪的后腿一个部位割了一个口子,然后用一根铁钎子插进去,向猪身上四处捅。再找一个肺活量大的同学,在刀口处用力向里面吹气。直到把猪吹得鼓鼓的,才算完成了开膛破肚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然后把猪肉放到大铁锅里面煮。这时,同学们才发现,这是一头痘猪。猪身上的痘多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锅底一层痘,足有2、3斤。拎起一块肉,痘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着都让人恶心。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想到猪身上的那些痘,以及吃猪肉时的情景,都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但很久没有见到荤腥的同学们,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简单的把猪肉表面上的痘扒拉掉,至于肉里面看不到的就不管他了。拿着肉片,蘸着农村自己家下的清酱吃了起来,吃得那个香啊,早把吃得是痘猪肉这码事儿,忘到爪哇国去了,那才叫大快朵颐。
猪所以长痘,可能是吃了带有病毒的食物而引起的吧。据说,人吃了痘猪肉,容易得绦虫病。或许是那时我们都年轻,体力壮,吃完了痘猪肉,竟然没有一个得病的。那时,人们的吃饭问题都很难解决,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喂它啊。有的同学开玩笑的说:“人在那拉屎,猪就在旁边瞪着眼睛等着吃呢。你说,这样的猪能不得病吗?”虽然是玩笑话,但这确实是真事儿。
同学们把肥肉炼成油,准备以后炒菜用。至于那些痘猪肉,仍然舍不得丢掉。也不知道吃了多长时间,这条痘猪终于被同学们干净、彻底的消灭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虽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世纪的时光,但那次吃痘猪肉的往事,仍然存留在我们不泯的青春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