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载着我们青春的梦和对新生活的憧憬,向辽西飞驰。临近傍晚,我们在沈山线一个叫赵屯的火车站下了车。此时,天上下起了丝丝秋雨,打在身上冷飕飕的。车站外面排满了马车,我们坐上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北镇县赵屯公社营盘大队。昏暗的大队部里人声噪杂,同学们等着分配到各小队,最后的分配结果是:
一队:宋广华、冯子富、张焕金、温进发、陈喜英 、刘凤琴、杨春发、郝庆莲
二队:孙守仁、娄和兴、黄明举、毕玉徵、刘素梅、茹福英 、馬玉坤
三队:初克艳、李秀兰、周金兰、郝富良、王 德、雷庆林
四队:范建华、李广福、冯玉金、田世义、樊秀英、孙君荣、郑庆杰、刘桂兰
五队:王少华 、关国权、关国军、张诗义、郭桂香、王秋影、张淑珍
六队:刘洪俊、张少华、周宝和、栾永富、王凤兰、薛凤英、王玉芬
七队:齐占东、胡春广、金学文、 李秀华、田玉英、齐金美
关国军是关国权的弟弟,比我们矮一届,晚我们两个月到的,许是哥俩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吧。后来,我们一起参军入伍又成了战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分到各小队的男女人数基本相等。一、四队4男4女;三、五、七队3男3女。(五队关国军除外)当地社员也发现新大陆似的到处宣扬,说这些学生下乡前学校都给配好对了。当然,这话纯属无稽之谈。但我有两种解释:一是这是一种偶然现象:二是带队师傅和大队领导,或许已经充分考虑到了男女搭配的问题,不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他们是成年人,有这方面的经验。我想,肯定有这方面的考虑。分小队时,任命我是三小队点长。当时,我心里很忐忑。心想,点长大小也是个“官”,既然当这个“官”,就要担一份责任。
长这么大,不是父母管,就是老师管,我还从来没有管过别人。后来发粮证时,户主一栏填的就是我的名字。以致现在我们小队的同学见面,我都和他们开玩笑地说;“当年我就是你们的户主。”
分到各小队,我们住在老乡家里。当地的房子大部分是两明一暗,即东西两间是正房,中间是厨房。也有两间正房连在一起的,中间没有墙,炕是大通铺,人口多的基本盖这种房子。我们仨男生住的这家,只有老两口儿。他们住西屋,我们住东屋。女同学住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一户人家。我们的条件就算不错了,有的小队的同学和老乡在大通铺上一起睡,中间用秫秸编的簾子隔起来。不管怎么说,和我们比起来还是很不方便。我们男生的房东是老两口儿,户主姓羿。
两年多的知青生涯,许多事情都如过眼云烟逐渐淡忘了,唯独我们男生的房东大妈那勤劳、慈祥、善良的品格给我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印象。
房东大妈双目失明,羿大爷也有一只眼睛不好使,我们都说这老两口子一只眼。别看大妈双目失明,可干起家务活来却灵巧得令人瞠目结舌。那时候,副食品较缺,主食以苞米面饼子为主。所以,贴大饼子不仅是当地社员的主要食品,也是各家主妇必须掌握的一门技艺。要知道,大妈不仅年过六旬,而且双目失明,要想贴出的大饼子不焦不糊该是多么的不容易。然而,当我亲眼看到她从发面、烧火、往锅上贴等一整套工序都掌握的恰到好处时,竟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们几个知青贴出来的大饼子不是糊了就是半生不熟,和大妈贴的比起来逊色得多了。每当收工回来,没等做饭我们就已经饿的受不了了。于是,抓起大妈贴的大饼子就吃。大妈理解我们这些小青年,一是贴不好,二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收工回来现做饭,没等做熟已是饥肠辘辘。所以,她向来没制止过我们,还一个劲地劝说:“吃吧,先垫巴点儿别饿坏了身体。”每次吃完,等我们做好了再如数还给她。
平时的柴禾都堆在院子里,临下雨前抱一些到灶间,以免做饭时柴湿点不着。可有时不知天有雨或是忘了往回抱柴禾,收工时柴禾已经被雨淋湿点不着火了。每当这时收工回来,一掀锅盖,里面准是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大饼子。不用问,准是大妈为我们事先做好了的。当我们一再向她道谢时,她会一迭声地说:“有啥谢的,你们离家几百里,我这老太婆帮你们一把也是应该的。”
由于年轻,我们也常会做出些恶作剧的事情来。大妈家的院子里有一颗桃树,每当上秋时,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桃子。大妈虽然眼睛看不到,耳朵却灵的很,院子里稍有响动,她就会大喊大嚷,所以桃子很少被人偷。“侦察”到大妈的秘密后,每次收工回来,我们就先让一个人进院子,故意把桃树弄得哗哗作响,等大妈大喊大叫时,后面的同学就装作收工回来刚听见的样子,马上进院大声呵斥:“喂,你谁家小孩,怎么到这偷吃的,还不快走。”边喊边走到桃树下,顺手往下摘桃子。这时,大妈脸上会露出满意的笑容,以为我们帮她轰走了小偷。而我们几个同学到了晚上,在被窝里却大嚼大咽起来。等收桃子的时候,树上剩的已寥寥无几。直到我临离开农村时,大妈才告诉我说:“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桃子呢,住这么长时间,谁的声音、谁的脚步声我一侧耳朵就能听出来。桃子家出的,吃就吃吧。”到这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什么事情也没瞒过她的耳朵。
离下乡已经50多年时间了,大妈平凡而高尚的品行每每映现在我的眼前。如果大妈健在的话该是百岁高龄了。我想,在她的记忆中也一定会记得我们这几个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