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龙泉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总部人山人海。蒋利被人拥来推去,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而蒋栋梁还在路上,迟迟未到场,一味在电话里向蒋利发出命令,稳住会员的心是关键,其他等他到了公司后再说。

         蒋利虽然盲目地应允,心里却还是明白,蒋栋梁把大部分资金投入到朝阳养老院的前期工程上,让他退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有什么法子?朝阳养老院并非是蒋栋梁的初衷,蒋栋梁原本规划是寻找一块地皮,然后按照自己的设计方案造房子,最后经营一所自己理想当中的养老院。

         然而,为了不被扣上传销的帽子,便心急火燎地接纳了朝阳养老院这个烫山芋。其实,前几天蒋栋梁与朝阳养老院的法人代表李鸿鸪发生争执。李鸿鸪要蒋栋梁拿出第二部分并购款,而蒋栋梁不交付这笔资金也有他的道理。法人代表不转过来,他的资金怎么可以轻易交出?更何况他已查实民政局首期拨款450万早已到李鸿鸪的口袋里。若要彻底转让,所有的账目首先全部要公开才是明理。既然在这紧要关头,李鸿鸪把黄伟亮拉了出来,那么后一部分未交付的资金就让黄伟亮出吧,权当黄伟亮卷走的那笔资金已交付朝阳养老院后期工程。

         许风萍一见到蒋利,就将她一把拖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蒋利,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扩大声势。你是我儿子的女友,坑人不坑自己的人,是吧?

         望着口红胭脂全副武装的许风萍,蒋利无奈得左右不是,心里充满恨意和鄙视感。是她儿子的女友怎么啦?每月的利息又没少给。什么叫坑人不坑自己人?难道老爸在做坑人的事?更何况钱是她主动投进来的,又不是谁拿刀逼她进来的。蒋利清楚地记得那天被男友小钱第一次邀请到家中吃饭,她也只是介绍了自己和公司里的情况,许风萍就把银行卡放到她手中说,反正这些钱是给儿子结婚准备的,存在银行里还不如投资到上海龙泉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蒋利当时不肯接受,说一定要带她先到公司去看一看,然后再决定投资还是不投资。

         这一下好了,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也不顾是她儿子的女友脸面了,和所有人一样,争着要去拿回自己的本金。蒋利无语,心里只念老爸赶快来救场。然而,蒋栋梁还在路上。

         据说蒋栋梁昨天奔赴崇明看一所房子,准备在崇明开设一所度假村。这幢房子原本是崇明家具厂的工人娱乐场所,因为该老板事业搞大了,所以想迁移更好更大的地方。而此消息是从崇明家具厂出来的一位名叫曲汇河的工人告知蒋栋梁的。曲汇河是因为与家具厂老板产生分歧,一气之下离开的。那天在回上海的路上,蒋栋梁的车子差点撞向曲汇河的车。因曲汇河车技好,化险为夷。也正因为如此,曲汇河与蒋栋梁认识了。蒋栋梁希望有一位像他那样的驾驶员在身边,于是,曲汇河替代了黄伟亮的位置,做了蒋栋梁贴身的驾驶员。

         蒋总,别着急,影子正,怕什么?我过去那个老板乔敦品行一塌糊涂,他的事业不也撑大了吗?曲汇河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对蒋栋梁说。

         黄伟亮举报我非法集资的事,公安立案了。蒋栋梁说。

         我那个乔老板进进出出好几次了,最后也没有查出他什么。曲汇河始终绕道回答蒋栋梁,如果他能让我不忘记上海有个家,我也不至于与他激化矛盾。属猪的曲汇河毫无忌讳地说起了他的家私。他告诉蒋栋梁,他的老婆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人也长得不赖,可是他到了崇明家具厂后被鬼招魂了,等到他醒过来,已在那个鬼地方呆了整整三年时间。说完自己的经历,曲汇河要蒋栋梁考虑清楚,是否不怕被鬼招魂。蒋栋梁没好气地看了曲汇河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出息。曲汇河提醒蒋栋梁别不信被鬼招魂,很多事就是鬼使神差,让你不知不觉陷进泥坑。他说蒋栋梁之所以能够让黄伟亮堂而皇之地卷款逃走,肯定被鬼招魂了,就像他一样,稀里糊涂与老婆分居,跑到崇明岛混了三年,最后与乔老板不欢而别。心中的苦只有自己明白,怨不得谁,他能够懂得此时此刻蒋栋梁的心情。

         曲汇河话说完了,车子也开到了目的地。当蒋栋梁踏着沉稳的脚步走进公司大门,便先挥手向大家问好,然后拉开包的拉链,给大家过个眼,说,钱,我有,不但发放利息的钱足够有余,而且谁想退出会员队伍,我也马上给钱。不过随后话锋一转,从今开始,每位会员每月的利息在原来的基础上涨1%,而且每年递增。

         鸦雀无声。一群六七十岁的,甚至八十有余的会员们似乎已消耗尽刚才发挥的体力,蒋栋梁的这番话确实像一颗亢奋的药丸,竟然将他们个个提足精神,并将他们的目光充盈到能穿透一叠叠红色光亮的力度。许风萍开始虽然举棋不定,忽而看看蒋利,忽而瞧瞧蒋栋梁,又忽而窥视边上其他会员的神态,但经不起在原来的基础上涨1%的诱惑,最终举起双手,闭住双眼,一口气使出:我不退出,我坚决拥护蒋总光荣事业。

         蒋利不得不佩服人民币的力量,也不得不承认老爸的能耐。自己怎么没能想到用此方法来稳住会员们的心?其实老爸时常对她说,做他这个行当,就像悬在空中的索道,不可以有一个关节出事。小时候老爸就带她坐过索道车。她清楚记得小时候那一次,她在索道车上将头向下看,害怕得把头往蒋栋梁的怀里靠,并嘴里不时地叫着,爸爸,我怕!蒋栋梁笑着说,我不让你坐,你非吵着要坐,现在感觉害怕了?没有回头的路,害怕也要抵达目的地。蒋利离开蒋栋梁的怀抱,闭住眼睛,咬咬牙,心里默默念着数字,不一会儿索道车就到达目的地。等到她和蒋栋梁一起下车后,再回望,也没觉得啥,只感觉给自己壮了一次胆。

         然而这次乘索道非小时候那次索道,她坐在这次索道车上已经感觉到了,如果不是她老爸修缮及时,后果则不堪设想。老爸虽然这次没说,没有回头的路,但是她实实在在感到这条路确实没有回头了。通过这件事,蒋利看到了人心叵测。她甚至想过,等到风波平息下来,她要亲自登门拜访抚慰那些将钱投放在公司里的前辈们,还有许风萍的家她也要上门一次,当面说明她与小钱已经没有同行的可能。

         昨日电话里那些非要把钱讨回去的声音,现在个个变得柔和起来。有的说,蒋总,你一心为养老事业,我们肯定支持你;有的说,蒋总,原来是小人在捣乱,我们的脑子也太简单了,怎么会听信谣言,跟着风一起闹事?有的索性说,蒋总,我再投一笔钱,我喜欢过那种“候鸟”式养老的生活。

         许风萍听到有人在说“候鸟”式养老,也马上凑上去议论一番,说像候鸟一样冬天去三亚、夏天去黑龙江或四季如春的昆明,最好是双鸟同飞,这样的日子才是神仙过的日子。许风萍在描绘的过程中,目光不时地飘向蒋栋梁,仿佛蒋栋梁就是她的另外一只候鸟,时刻准备要与她一起飞行。当有人问她怎么会了解得那么透彻,她更会显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索性将错就错,她就不信千错万错拍马屁还能有错吗?于是她把蒋利到她家时,向她介绍公司发展规划的那些话和盘托出,蒋栋梁在详细听的过程中,发现许风萍并没有把乱七八糟的称呼放进去,自然露出满意的笑脸。

         蒋利虽然对许风萍这样编故事颇为反感,但看着蒋栋梁灿烂的笑脸,感觉蒋栋梁已活过来,因此也没有觉得许风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人渐渐离散之后,整个办公室只留下蒋栋梁时,蒋利迫不及待地沏了一杯茶,递上去,说,爸,您辛苦了。蒋栋梁看了看蒋利,接过茶,示意她坐下来,他有话要对她讲。当蒋利坐下来,蒋栋梁把一个手指头指在蒋利的额头上,问她,这个场面好玩吗?好端端的不留在她妈身边,非要来上海轧闹猛。

         蒋利却理直气壮地回答蒋栋梁,我不来你身边行吗?说着,她开始向蒋栋梁描绘起当时那种排山倒海的场面,并把当时每个人的一举一止复述和摹仿给蒋栋梁,尤其摹仿许风萍时,蒋栋梁看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蒋利看蒋栋梁笑,她也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说,别看许风萍见钱眼开,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是帮了老爸一个大忙。说完这些话之后,蒋利有些疑惑交给了蒋栋梁,她问蒋栋梁私人企业这样集资,算不算违犯操作?

         蒋栋梁的神色一下子紧凑起来,望着蒋利,长叹一口气,反问,你说呢?蒋利一时回答不上来,但她心里却希望这样做不会违犯。为了不让父亲的神经总是这样紧凑,她马上转换镜头,对蒋栋梁说她想登门拜访那些受到惊吓的以及没有来“轧闹猛”的前辈。慰问工作不能小觑,蒋栋梁从紧凑的神色里抽了出来,伸出一个大拇指,正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曲汇河手拎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一边将车钥匙随手扔在桌上,一边风趣地说,跟着蒋总走,我曲汇河终于可以有家了,今天回家为老婆过一次生日。

         老婆过生日还需要大张旗鼓吗?买一个蛋糕恨不能人人知道,真没出息。蒋栋梁喝着蒋利沏的茶,没好气地说。站在一边的蒋利向曲汇河扮了一个鬼脸,替蒋栋梁说,曲叔叔,等我们上海龙泉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业务做大了,你想要多少蛋糕就给多少。曲汇河听后,马上解开蛋糕的丝带,掀开蛋糕盖子,当着蒋栋梁与蒋利面前,说,是男人,肯定要把目光放远,宁可不要眼前的小蛋糕,希望将来有更多更大的蛋糕等着我。

         别乱来,别切。蒋栋梁与蒋利父女俩异口同声说出口。曲汇河一只正想切入蛋糕的手马上缩了回来。拿回去为你老婆过一个完整的生日吧。蒋栋梁补充一句。

你以为我真的会切吗?曲汇河一边收起蛋糕,一边叹气地说,真不知道回家如何跪洗衣搓板呢。

         曲叔叔,我教你。蒋利没大没小地向曲汇河说,却让站在一边的蒋栋梁赶快将她朝办公室外赶,你太不像话了,大人的事你都要插手。蒋栋梁没好气地说。而曲汇河却觉得蒋栋梁对蒋利约束得太宽泛,一家人用不着长辈小辈之分。蒋栋梁用一种无奈的眼光看着曲汇河,说,习惯要成自然的,可以想象你过去环境给你带来的习惯。曲汇河正想张口解释时,有一位公司会员名叫郁向阳的,急急忙忙朝办公室跑,与蒋利撞了个满怀。蒋利你也在啊?说着,郁向阳朝蒋栋梁方向走,然后在他耳边嘀咕起来,不一会儿蒋栋梁就起身,让蒋利吩咐下去,明天下午一点半骨干们到公司开会。

         公司的骨干,也就是加入公司会员的积极分子,热心为公司扩大会员队伍,以积极的态度宣传公司形象的人。这一年来,郁向阳已为公司介绍了100位新人进入龙泉老年俱乐部。这100位会员意味着每一位会员会发挥自己的能量,介绍新人进公司的概念,而队伍也就是这样扩大起来的。郁向阳曾经说,蒋总给了我们这个平台,我们要好好地干,一是为了对得起蒋总,二更是为了自己。

         郁向阳说更是为了自己,这话一点也不假。她与黄伟亮几乎同时进上海龙泉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所有的风雨,蒋栋梁经历过的,应该说她基本都看到过。她经常会在家人和朋友面前说,这个公司就像一片桃林,蒋总打开桃林的大门,随便让人进来摘桃,而摘桃的人互相争斗,看谁有能力摘得多。真不知道等到摘完之后,会是如何的结果,也不明白蒋总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能彻底明白蒋栋梁的来龙去脉,她不像其他人一样人云亦云,人哄我也闹,她只是站在一旁,或者说站在比别人高一点的位置上,看蒋栋梁的每一个举动,甚至,她已想到下一步的计划。不是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吗?鸡蛋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这一点她比一般人更清楚更实际。公司里很多人都看不惯她,说她嘴上一套,行动上又是一套,什么对得起蒋总,说白了,除了为自己还是为自己。当她在蒋栋梁身边转悠时,很多人都一致认为她又要搞什么鬼了。

         而蒋栋梁是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的,也不相信别人背后向他汇报什么,他只相信眼见为实的道理。根据业绩,蒋栋梁自然把郁向阳选在优秀会员的位置上。所以对这样的优秀会员,只要有困难,是当仁不让的帮助。按蒋栋梁本人的说法,就是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只有当你付出了,别人才会跟着你一起付出。刚才郁向阳在他耳边嘀咕,说的是她的丈夫被查出胃癌,她得请假回家,能否有人顶替她的位置。

         说起郁向阳的位置,在公司里可谓是蒋栋梁的左右手,担负公司的一切调度工作,也称作监理。至关重要的工作岗位确实需要有人顶替。当蒋栋梁得知这一情况,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召集公司里的人——募捐!趁此机会凝聚大家爱心的力量,融洽快要散去的团结的气氛。蒋栋梁甚至会想到所有的机会都是天给的。他得充分把握好这个机会。曾记得四川绵阳大地震,也就是追杀黄伟亮的时候,蒋栋梁怀里揣着二万元现金,带着公司的骨干一起前往救灾区。当一道道付费处得知蒋栋梁他们是去四川绵阳募捐的,便一路绿灯,一辆大巴士在畅通无阻中顺利地到达震灾区。蒋栋梁拿到当地政府一张红色的募捐证与一张收到款子的发票,马上拍下照片传送到自己的博客里,点击率急剧上升,让他有一种成就荣誉感的同时,也在博客上回应大家,行善会积德,会扫去自己原来存在的业障,否则不但不会减轻,反而使自己的口味也会莫名其妙地加重,让自己辨别不出真正想要的口味。

         此时,当蒋栋梁发出口令,要公司的全体会员加入这场募捐活动时,很多人是不情愿的,但私下互相商量之后,还是决定积极参与。当一张百元红皮扔进募捐箱之后,就会说上一句,蒋总,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尽量配合你的工作。然而,许风萍走到募捐箱前,扔进一百元的时候,却没有和大家一样说上这么一句话,而是说,既然已经做了,干嘛还要说这种风凉话?谁愿意以这种方式接受施舍?

         事后,许风萍还特地与郁向阳拉近距离,把这次募捐过程中人们所讲的话传达给郁向阳,并添了一点酱和醋。殊不知郁向阳是见过风浪的人,她对许风萍这种雕虫小技,一眼就识破了。她说,别在我面前说谁是谁非,只要你没说过就可以。许风萍似乎根本没有感到郁向阳话中之话,自以为是地说,我怎么可能说风凉话呢?我是蒋利未来的婆婆,蒋总是她未来的亲家,怎么会说胡话呢?再说谁愿意接受这样的钱?郁向阳听到许风萍这句话,用眼睛死死盯住她,冷冷地一笑,说,你的脸皮也真厚。

         啧啧啧,我倒是看出来了,你在吃我的醋。许风萍眉飞色舞,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这些年来,她把自己打扮成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装束,与蒋栋梁走近,她满怀希望自己不仅能成为蒋利的婆婆,更能希望成为蒋栋梁的妻子,哪怕与蒋栋梁同居没有名份也成,只要能有朝一日在上海龙泉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立足。谁知许风萍真不争气,一点小惊小吓都承受不起,如郁向阳所言经不起风浪的女人,还配与老板套近乎拉关系吗?

         你说什么?我吃你的醋,你不要搞错。蒋总会看上你这种要当婆婆做奶奶的女人?如果非要说我吃醋,也许就是你比我先守寡,我还有老公。郁向阳不屑一顾地回答。然而,许风萍根本没有听明白郁向阳在讽刺她,只是感觉郁向阳在与她争风吃醋。按蒋栋梁的年龄,为什么不能看上像她这样年龄的女人?难不成蒋栋梁还有想入非非的思想?不知为什么,当郁向阳重提到她的老公时,许风萍好像记起了什么,便继续拉开嗓门,你知道吗?曲汇河准备接替你的位置,你老公生病,完全可以请一个保姆来服侍,你干嘛离开这么好的座位呢?

         我是什么座位呢?为大家无偿做事的监理,郁向阳说到位置气不打一处来,为了这个位置,顾不上家,这一下好了,我要把过去顾不上家的时间全得补上。谁爱来坐我的位置谁来,这位置是带晦气的。郁向阳充满情绪说着。

         呸呸呸,你不要瞎讲好吗?怪吓人的,好像我未来亲家做的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一样。据我所知,你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无偿做事的,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许风萍两片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尤其是说到“未来的亲家”,故意把厚厚的嘴唇粘贴一起,仿佛一分开,这几个字便会从她的牙嘴里逃出去。

         我瞒天过海?郁向阳不屑一顾地朝许风萍看了一眼,怀疑她那两片红得发烫的嘴唇怎样才能瞒过自己的年龄?

         我是说现在谁是雷锋,我未来的亲家也不可能做雷锋的事啊。许风萍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未来亲家”几个字,使郁向阳实在听不下去,顺手在她的嘴唇上捏了一把,嘴上虽说她在帮她驱赶虫子,但心里在骂她恬不知耻,如果蒋栋梁能看上她,这个公司也真的是差不多了。郁向阳记得黄伟亮曾对她说过,蒋栋梁混在老人堆里这条路走对了。她开始也不明白黄伟亮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想明白确实有道理。

         其实,许风萍是单相思也好,自作多情也罢,与她郁向阳有什么丝毫关系呢?只要她能为自己所用,管她讨厌还是不讨厌。如果通过许风萍来打探杨芝芳为什么不出现在这次聚会要钱的行列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于是,她拐弯抹角,绕了一大圈,向许风萍问起这件事。许风萍一开始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经过郁向阳提醒过去在章志忠手下做财务,后来被蒋栋梁挖过来,从此跟着蒋栋梁没离开半步的杨芝芳,许风萍才想起来这个人。噢,这个老太婆,好像是在章志忠夫人手下干活,后来章志忠夫人把法人代表转让给章志忠后,章志忠嫌她老,想辞去她,结果被我未来的亲家看中。听说杨芝芳活动能力特别大。许风萍张拢着两张红红的嘴唇,向郁向阳解释,杨芝芳不出现在这次聚会要钱的行列中,肯定我未来的亲家暗中给她吃了定心丸,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毕竟受过我未来亲家的恩赐。

         嫌她老?做财务的越老越有经验,那个飞翔公司的章老板哪是做生意的料?郁向阳冷冷地说。

         是啊,据说他的夫人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但他夫人去了国外才把法人代表转让给他的。有一次听我未来媳妇蒋利说,章志忠与我未来亲家是一起长大的老邻居。

         郁向阳捂住双耳,终于向许风萍狠狠地瞪上一眼,心想,“未来亲家”不离口,你累不累啊?到这种年龄的人了讲话还不能托住下巴。而正在自我陶醉的许风萍根本不理会郁向阳那般神色和心里在嘀咕什么,她告诉郁向阳,她会进一步打听杨芝芳的。

         事后不久,许风萍终于打探到杨芝芳不出现在这次募捐行列中的原因。原来龙泉的办公大楼是一幢居民楼,因有人举报而被封查。为了不把事情扩散出去,据说杨芝芳四处寻找商务楼,在短期内很快找到。那天,借了一个场地召集大家募捐之际,杨芝芳正好在网上订购了一批办公桌椅和办公用品而无法赶到募捐现场。

         当许风萍得知此消息,真相大白后,情绪波动很大,来到医院病房找到郁向阳,却忘记该汇报的事,而是一味地说,连我许风萍都瞒过了,杨芝芳的本事够大的。郁向阳连忙将许风萍往外拖,唯恐让丈夫听到什么。当郁向阳把许风萍拖到走廊时,冷眼看着她,问道,什么本事够大的,还有什么事能瞒过你?许风萍像受了刺激似的,经郁向阳这么一说,更加神经兮兮了。想想真窝囊,还有什么事能瞒过自己,可偏偏这件事就是瞒过了自己。办公大楼被查封,然后搬到新的地方,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她会不知道啊?

         郁向阳发出一丝冷笑,说,有些事情也要凭资格的,没有轮到资格怎么会听到真话呢?让你打听,就打听到这些老掉牙的事。

        老掉牙的事?许风萍更加一头雾水,两眼呆呆地看着郁向阳。郁向阳两眼却始终不正视许风萍,觉得这个人只会钻在钱洞里,或者只会重复“未来亲家”这几个字,而智商几乎是零。难道就不能打听一下蒋栋梁手上怎么会有钱足够应付这一次战争?郁向阳想到此,很快联想到黄伟亮逼他写罢免蒋栋梁的名单的经过。那天晚上,她与小姐妹从舞场出来,往回家方向走的时候,冷不防从角落里蹿出一个黑影,黑影一头将她蒙住,然后把她拖到家里,打开门和灯,原来这个黑影就是黄伟亮。黄伟亮二话没有解释,而是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罢免纸”,逼着郁向阳签上自己的大名。郁向阳知道自己理亏,一次不经意地说漏了嘴,竟然让黄伟亮当真起来。面对一把刀与一双淫邪的目光,她只能签下自己的名字。当黄伟亮一设几份,其中一份交给郁向阳后,她便将这份名单主动交给蒋栋梁。每每想起这件事,叹息自己的智商怎么这样低,自以为做了一件聪明的事,其实谁会说她聪明呢?如今那个许风萍有目的性地迎合她,用她自己的一套方式与她套近乎,应该说她要比自己聪明多了,凭什么论别人的智商呢?

         噢,那天我听未来儿媳蒋利说,办公室在装修,所以临时借了朋友的场地。谁知道办公室是被查封的。许风萍恍然大悟。郁向阳虽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但只是在心里嘀咕,张口闭口“我未来的亲家未来的儿媳”,那么蒋栋梁会告诉你他资金的由来吗?当郁向阳淡淡地对许风萍说,说不定蒋栋梁的资金是由杨芝芳帮着解决的呢。许风萍倒抽一口冷气,说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孙悟空。难道她能明目张胆说出资金是为了帮助蒋栋梁过难关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谁知没过几天,杨芝芳的家被盗窃,据说金银首饰偷去不少。这个消息却被许风萍无意中得到,许风萍像在路上拾到钱包一样,欣喜若狂,揣怀着这一消息,又一次来到医院病房向郁向阳汇报情况。许风萍说,现在外面上流行一个新闻可得50元钱,我这么大的一个新闻告诉你,我能赚多少钱呢?

         你们不能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啊。躺在病床上的郁向阳丈夫用力拉住郁向阳的手,气喘吁吁地说。郁向阳冷冷地向许风萍睨眼,说,你不要幸灾乐祸好不好,人家家里被盗,对你有什么好处?许风萍被郁向阳浇了一头雾水,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这……这不是……这不是你要我打听杨芝芳的消息吗?你……你还说有奖励。你这人怎么这样翻脸不认人的,怪……怪不得……你是做传销的行家。

          两腿生在你身上,是我让你跑到我这里来吗?真莫名其妙。说着,郁向阳把微笑传递给老公,对她老公说,人知恩要图报,她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此时的许风萍,心好像被盗窃似的,变成了一个麻木的人。她颤抖地指着郁向阳,怪不得人家看不惯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天让我许风萍算彻底看明白了。说完,掉头就跑。

         等到许风萍离开后,郁向阳连忙向病床上的丈夫解释,你真不知道,许风萍一口一个“我未来亲家”,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你说蒋总的面子往哪儿搁?我是实在看不下去才讽刺她,谁知她愈加疯狂,找到医院来与我理论。郁向阳的丈夫听到郁向阳自圆其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但愿如此,但一个碗是敲不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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