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微微泛出了鱼肚白,多米尼加圣多明各港热带晨曦下,“L”轮庞大黑色的躯体还笼罩在暗淡的照明灯下,21年风里来、浪里去,风吹雨打,船身锈迹斑斑,犹如一头老态龙钟的老牛,气喘吁吁地静静卧在码头边上。在微风吹拂下,船艏迎着冉冉生起的曙光,将这头老牛的背影投射到了码头的仓库墙壁上,“L”轮已经卸货完毕了,等待扫舱结束后离开圣多明各港。
作者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圣多明各港
远处,古老教堂的晨钟在城市上空回荡,岸边栈房顶下众多“阿米古”们(西班牙语“朋友”)仍成群结队集聚在“L”轮舷边用人工方法卸着最后几吊大米。
喧闹的声音随着大米的卸空渐渐地稀疏下去了。
两三群、四五众皮包骨头的工人们穿了与身材极不相配衣裤,腰里束着装大米的口袋,裤筒里的腿变成了狗熊般的肥胖,走路变成大摇大摆。
私藏了大米的装卸工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全副武装人员守护的码头大门一哄而出。十多个“阿米古”鬼鬼祟祟地仍游荡在“L”轮边上极不情愿离去。几个最后下船的码头工人观看着舷梯口醒目的英文吿示:“Next Voyage to west Africa(本轮下航次去往西非)”。他们无可奈何地唉声叹气,晃动着黑油油的脑袋泱泱不乐地走下舷梯。
整整27天的卸货!码头工人们不耐烦了,“阿米古”们等待已久的开航之日来临了。有失望的,有兴奋的。脸上表情都充满希望,渴望能搭乘“L”轮去往“人间天堂”美国。
下一港口的确去往美国,衣羊船长的告示仅是一张故弄玄虚的障眼布告。再瞒也瞒不过港方当局的。谁能保证这些官员不透露风声呢?望着懒散无序的人们,衣羊船长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祥征兆。这是一个偷渡成风的国家啊!
甲板上,水手长指挥水手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吊杆徐徐下落就位,牢牢地捆绑在吊架上。机舱中,主机已备妥,海员们来回忙碌着开航前的准备。巨轮一扫停泊的疲惫,一抖擞精神,张开嗓子,一声长啸,鸣放震耳欲聋的笛声,迎接起程。此刻,日历正翻到当地时间1997年4月19日,早晨六点钟。
船方代理人匆匆忙忙地登上舷梯,急不可待地跑到衣羊船长室办理离港手续,他胡乱地在几张报关单上塗鸦几笔就下船了,然后从船边拿起两袋大米放到自己的车上,悠然自得的抽起烟来。
接踵而来的几个军警腰别短枪,手拿警棍,拨拉舷梯下的人群吆喝着纷至沓来,登轮履行航前搜查。衣羊船长命大副安排一名水手站在梯口警戒防止闲杂人员上船,一名到船艏站岗看管系泊大缆,防船下人员爬上船。政委、大副、水手长和另一名水手陪同军警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旮旯儿层层搜查。黑乎乎的船舱里,军警们几支暗淡的手电筒摇晃着微弱的灯光在大副的率领下一个舱、一个舱逐步推进搜查。巨大的船舱舱壁构造复杂,工具箱、电缆箱、壁板、通风洞、污水井遍布其中,到处是藏身之处。即使相当熟悉大舱结构的水手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一个人来。
拉网似的搜查,终于有了令人振奋又令人担忧的发现。在一舱前部的工具箱中两个黑不溜秋的身影躺在多层帆布下,几乎混于一色。警觉的大副轻轻地一拉军警,随后闪之一旁,呶呶嘴巴,示意他上前。在一声突然喝令下,两个偷渡者战战兢兢地站立起来,举起双手,腰胯下系扎着一袋食物和一瓶淡水直晃荡。军警们一把揪住两个偷渡者,押着他们爬出大舱。
军警们脸上绽开了得意的笑容:“OK,我们的任务已完成”!晨光下,偷渡者黑黑的脸色上流露出懊恼的表情,不断地摇头,遗憾奔向天堂之路被截断了。
没等衣羊船长欲与军警们交谈,在留下众多地方未查的情况下,军警们押着俘虏,随手提起向衣羊船长索要的大米扬长而去。
衣羊船长无奈地摇摇头,命大副继续仔细检查,自己陷入了忧心忡忡地沉思:“船已在圣多明各港整整停了27天,从掌握的情况看,许多‘黑人兄弟们’窥视着‘L’轮,好多游手好闲的‘阿米古’们一直打听船的去向,甚至在路上拦住海员言明付款钱带他们出去。”
此时此刻衣羊船长不得不酝酿新的方案,准备在港外锚地抛锚再叫海员兄弟们检查一遍。“船长先生该开船了”不知何时上船执行引航的引水员催着衣羊船长。
衣羊船长茫然应付:“对、对,马上解缆开航”。
“甲板部海员请注意现马上前后分开,解缆启航,轮机长请机舱弟兄各就各位准备动车”衣羊船长对着对讲机大声命令着。急急地召回在大舱、机舱、大桅处正在搜查的海员。
“大副,前艏缆全部解掉,二副,后缆全部解掉”对讲机传出我的声音。
“前面清爽”,“后面清爽”,大副、二副先后应答着。
衣羊船长命令:“微速前进”,烟囱一股清烟喷出,庞大的船体徐徐离开了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