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贝”轮,水手长曾经来过伊拉克。据水手长讲前一次到此地的景象:
“两年前,船正在徐徐地靠码头,船还没有靠妥,码头上已聚集了一大群工人。伊拉克原本就是世界上依靠石油富裕起来的中东国家,但他们已经被海湾战争的战火烧的倾家荡产了,连吃饭都成为了问题。他们穿了白色的长衫,面黄肌瘦露出憔悴的脸,他们已经没有阿拉伯人的富有的骄傲了,他们正在为果腹而在码头上出卖苦力。
海关、检疫的人员还没有上船,码头工人就迫不及待地捷足先登。装粮食的大舱刚开启还没有彻底通风,饿急了的工人上船跳入大舱,捧起小麦往嘴里塞。此刻世界上最好的黄金、宝石都不在眼里。又印证了阿拉伯国家流传的富人和穷人的故事,他们宁愿抛弃金钱而吞咽能够果腹的小麦。
缺粮食的伊拉克政府不得不屈从美国人的要求,用流动的黑色金子换取急需的粮食。
船到港后,整个码头人丁旺盛,车水马龙,卸粮食夜以继日,绝不拖延。当机械故障停顿后马上最短时间修复。码头下面破旧的重型卡车一辆接一辆,一船小麦只化了10天时间就卸完了,这儿绝对卸得快的。他们的国家都是沙漠;他们国家都是石油;他们国家淡水比石油还珍贵。
他们的男人急需粮食,他们的妻子绝对需要粮食,他们的母亲需要粮食,她们的孩子需要哺乳。这一切都仰仗联合国的“以石油换粮食”的行动。
如火如荼的“以石油换粮食”的运动在全世界都是头条新闻。
在我进港的时候就看见了河口不远处的海面超大的输油平台靠上了超级油轮,那输油管就像医院内的抽血管,不间断地从伊拉克的身体中流向油轮的腹中,似乎永远填不满。
不知道被抽取了多少伊拉克石油,反正都是单一品种的贸易,粮食和石油。
可是接下去,我在伊拉克港口呆的越久,却发现并不是伊拉克什么都没有进口。我看到的场景令我彻底改变了伊拉克并没有被彻底封锁。什么情况?我还是留在后面表述。
经过2年多的时间,伊拉克滔滔不绝地通过第三国的油船输出石油,也通过第三国的货轮源源不断运送粮食。尽管其他物资还非常缺乏,今非昔比石油换粮食换得厌了,他们的粮食库存终于能够满足伊拉克人的食用了。伊拉克码头工人对粮食厌倦了,他们还需要精神上的满足。
穆斯林在港口的高音喇叭每天准时地在播送诵经的声音和音乐。诵经的音乐感觉还是蛮动听的。打开船上的收音机是诵经,打开电视机也是诵经。穆罕默德的故乡啊,尽管是沙漠居多,还不断燃起战火,生灵涂炭,伊拉克人民希望和平生活祈祷就在古兰经中,这里处处释放了他们的追求。
伊拉克粮仓内粮食渐渐增多,人民又有了吃香的喝辣的了。萨达姆先生又换花样,要争取更大的贸易自由。毕竟一国首领不管现在国家处境如何,他还是想让国家排除困难,把人民的生活提高。可是包围伊拉克的都是联合国军,绝对不会满足萨达姆先生的欲望的,他能伸展手脚?
他们根据世界贸易的惯例,对每一艘进口粮食的船需要检疫、检验商品的要求,开始在粮食检验上对船东下手刁难了。萨先生认为这些船东也是美国人的帮凶,他们是在发伊拉克人的国难财。他们苛刻的行为让船东们不可理喻,而驾船而来的无辜海员们也成为了伊拉克人的发泄对象了。
港口管理当局对船舶的检查严格了,对货物的品质严格了。他们对我们横加刁难了,几乎没有一艘船能逃脱得了原本无需熏舱但必须熏舱的行动。
他们可以让码头泊位人为紧张而将大部分的运粮船搁置在锚地当成了储粮的仓库。
租船人船期损失到了近乎跳海的景地。但是,任凭你怎么样,奈何不了伊拉克的国家行为。何况这些船舶都是挂了西方国家的旗子。“贝”就是挂的挪威旗。(听说“贝”轮 离开伊拉克后几天就停止了石油换粮食计划,这是后话了。)
船刚靠好,代理带来一句话:船长,有没有在澳大利亚带来的一封信。请你给我,然后把这些单子填好我的工作就结束了。你有什么事,可以通过装卸工头与我联系。根据当局的要求,你们至少在一个星期内不会卸货,因为当局要对货舱内的粮食全部进行检疫,发现有虫子的话还得熏舱。
我把装有1500美元的信封给了代理并且叫他在收条上签字画押。
代理走完抵港程序后就走了。一辆皮卡载了巴士拉粮食检查实验室的一帮官员就上船舷边上了,他们等待水手开舱验货。在舷梯口他们把检疫的仪器上网兜,然后叫我们的水手把仪器吊入大舱,搬到了打开货舱的麦子上。
实验员们在没有防护的工作衣裤下就跳入大舱,一个舱、一个舱的认真检查下去。
粮食检疫的设备稀奇古怪的。一台马达连接了一个真空泵,真空泵下面伸出了大概十几米的铝合金细管,成为吸管。
船舶的大舱一般都要超过15米的高度。实验员们为了他们祖国的卫生安全,在烈日下使劲把管子插了下去。终于他们插到了舱底了。
随后他们稍稍拔起一点,打开了真空泵,把舱底的粮食吸了起来部分。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抽出来的麦子放入瓶子,并标上深度。
就这样,他们每隔半米取一个标本。全船五个大舱,聚集的标本需要一辆小车载走。
我和大副也在现场,汗水没有在连裤工作衣上留下,只有白晶晶的汗花在工作衣上盛开。看着他们一个舱、一个舱的检查。
为首的官员与我攀谈起来:
“船长,你愿意马上卸货吗?你们船的取样小麦将送首都巴尔格达,两天后若没问题就可卸了。我们工作很辛苦,还要每天监督卸货,你听懂了吗?”
我故意装着听不明白。
他又重复一遍后说:“你能给些礼品吗?这验舱……,……。”
“明白。”我装着恍然大悟。
“我每人一条烟,另外,我需要一桶油漆。”
“太多了,10个朋友,我没有这么多烟。”
“OK,没关系,五条怎样?。”
我摇头:“只有三条!”
“那好三条,一桶油漆。”
实验员也不说话,还在舱内继续他们的工作,还不时交头接耳,当然他们的话语我一辈子都听不懂的。两小时后,实验员手里拿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虫子找我:
“船长,很遗憾的通知你,你的一、二、四舱发现有虫子,马上熏舱,六天后再查,再发现将拒卸。”
“请出据检查证明,我好向租船人交代。”
“没有,我们就是官方的最好证明。”他很强硬地回绝了我。
接着他们从车上搬下来很多已经准备好的熏舱药物,这些药物将被放入大舱,然后封闭起来。为了防止泄露,还在下舱的道门缝上封上封舱胶布。他们做的很认真,用了很多封舱胶布,剩下的都留在船上。一切的费用全部算在船东头上。
“船长,这是熏舱药物和封舱胶布的清单,请签字!”
他们满足地将仪器吊下船,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在正常情况下,如果船舶的确需要熏舱的话,海员必须离开船舶住进旅馆,因为期间大舱将释放有毒气体,危害人的健康。
但在伊拉克这些措施没有了,接下去只能让我们海员自己承受了。
我告诫海员弟兄,停止甲板维修保养,不准到熏舱的地方去,以免发生意外。
无奈,我只好低头叹服这陌生的国度。
我们度过了六天忐忑不安的熏舱时间。实验员们又风尘仆仆赶到船上,再一次检查大舱。我不得已又拿出五条烟,一桶其他颜色的油漆才打发了这帮实验员。
能正常卸货吗?我看到伊拉克港口当局对待“石油换粮食”的态度,我没有其他想法了,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船的吃用伙食和珍贵的淡水了。我们的淡水正在一步步告急。
船舶开始了马拉松似的卸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