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继续驶向伊拉克水域,在幼发拉底河与底格理斯河三角洲河口的海图上显著地标志着‘雷区’。这是两伊战争年代遗留物。美国发动了海湾战争,那些水雷还不断威胁着航海者的生命和财产。
注视着海图上的标识,尽管很谨慎地标绘航线,力图避开危险区。我仍心有余悸,雷区马虎不得。那水雷说不准就漂在你船边!我一边指挥船舶航行,一边命大副、水手长在船艏瞭望。
全船弟兄们都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屏着呼吸目视前方,每个人都是对航行在没有安全的航道感觉“前途未卜”,希望上苍能保佑“贝”轮平安进出港口。
为了缓解气氛,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发现可疑物立即报告方位、距离!否则,首当其冲先炸上你们。”
前面传来大副的笑声:“船长,你就留在伊拉克吧,我们还是想回家的。”
船呼呼地向前,伊拉克管辖的锚地还有很多航路要走,我喉咙感到很渴:“来瓶矿泉水。”
值班二副递上来,被我咕咕地全部倒入喉咙镇定了一下情绪。
驾驶台一片寂静,雷达的伺服马达发出电磁波声,声声入耳。
据称在两伊和海湾战争年代,伊朗和美国为了控制伊拉克的唯一出海口和封锁伊拉克外援、经济命脉上布下了各种型号的水雷。声纳水雷;电磁水雷;触雷。不管什么样雷,只要一个就足以炸沉我轮。据称在中东战争中被炸沉327艘各类船舶。面对现实,生活在和平环境下的海员要说不怕是自欺欺人。但在为船东、租船人开船、为他们服务,是无奈,是命令!是违心进入可怕的区域。
作为船长只是感到责任重大,要保护自己生命,还要保护海员生命。我猛然深吸一口带咸腥味的空气平定了心态。正对阳光西行,海面平静,我努力搜索海面不放过任何可疑物。进口灯浮的亮点反射在雷达荧光屏上,我小角度摆正航向,在两浮间通过进入雷区。
“船长,正前方航道中发现一黑色圆形漂浮物!请向左航行避开。”大副前面呼叫。
“明白”。我拿起望远镜扫视了前方。不错,一不明漂浮物正在接近我轮。“左舵15!”漂浮物在右舷边缘处擦肩而过,最近距离大概只有20米。我连忙跑出驾驶台,低头看着漂浮物随着船舶的尾迹流漂向后方。虚惊一场!原来是一只能装200公升柴油的大油桶。
草木皆兵,我抹了一下额头,与当班二副释然一笑。“说不定是桶状水雷”大家目睹远去的大油桶还是持怀疑态度。
“你看! 前面航道边沿躺着数条沉船,看样子是被炸沉的。”舵工眼尖地指着前方。
二副讲:上次就见到过,据伊拉克引水员介绍是战争时被击沉的,双方都有损失。“
我连忙拿出相机照下了沉船。
“船长,雷区出口浮已见,我轮马上出去了。”二副提醒。
“定个船位,确定位置。” 我命令二副。
“船长,在航线上,位置准确。”二副迅即报告。
引水站离我轮还有15海里。我拿起高频电话呼叫引水站。
该死的引水站就是不回答。在公共频率上颂咏古兰经的刺耳声却回荡在驾驶台内。
可爱的阿拉伯弟兄念了几千年的古兰经,还祈祷着和平,但是战争还是连绵不断,兄弟国之间为了某种利益,刀戎相见,生灵涂碳。一场两伊战争打了八年,至今还没有结果。战云刚开始拂散,1991年,那萨达姆先生哪根筋搭错了,心血来潮侵占了科威特。于是横祸又降临到伊拉克人民的头上,成千上万的年青人在战场上大开杀戒,死伤无数,导致国际上的强大经济制裁。
伊斯兰教真能拯救饱尝战争痛苦的阿拉伯世界?
古兰经还在振振有词的喧闹。
我不断地趁念经间隙连续呼叫,终于嗑开了‘古兰经’大门,传来了乌姆盖斯尔港引水站的脆弱声音。那引水站还沉浸在‘古兰经’之中,连回话都带颂经的音律:“贝”轮,“贝”轮,“贝”轮,暂无进港计划,请在引水站旁抛锚待命。
VHF无线电话声音没了,任你怎样呼唤再也没有声音了。
接着又是古兰经,看来非叫你接受伊斯兰教义不可!成为伊斯兰教信徒不可!
阿拉伯,我第一次来到这块土地就给我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小时候听到老师在课堂上讲发生在巴格达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强盗的故事。《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是《天方夜谭》中非常著名的故事,讲的是打柴为生的贫穷兄弟哥哥戈西母和弟弟阿里巴巴的遇到强盗的事。阿里巴巴的勇敢和马尔基娜的机智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总认为阿拉伯国家的强盗很聪明躲进了油坛子里,而阿拉伯人更聪明的故事我还得听下去。
从故事中听到了阿拉伯人是不喝酒的,这坛子是装食用油的。
上帝赐给阿里巴巴们黑流滚滚的石油财富,成了他们真正的上帝,要不怎能有足够的时间诵咏古兰经,去腥风血雨般的厮杀同祖兄弟!我感慨上帝的不公,为什么将战魔降临在同族兄弟身上。
希望中东这块土地上再也不要出现刀光剑影、炮火连天、生灵涂炭。希望除了盛产沙漠、石油之外,能生出象征和平的橄榄枝,培育出一群叼着橄榄枝的和平鸽在中东的沙漠、油井架上空飞翔。
思绪游走的太远了,我急忙拉回思绪,控制船舶在航道附近,然后让二副在合适的水深点上标好锚位、和驶入的锚地航向,将船舶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当在雷达上中心点和预设的锚位点相吻合、看着GPS和计程仪船速、测深仪的水深符合抛锚要求后,马上下达了后退二的口令,渐渐降到了略有退势的时候,我对着对讲机下达了抛锚的命令:
“大副抛下左锚!一节入水!”
听见大副的回答之后,船头扬起了一团黄色的铁锈粉尘,漂向下风处。
大副回答“锚入水,锚链垂直。”
“好的,等锚链倾斜后,再把锚链松到7节入水。再观察锚链受力状况,松弛后就把止链器放下,刹牢后回来。”
大副回答:“OK,稍等片刻!不过,船长,我现在汗都出不出来了。”
原来中东的出奇的高温,把人身上出来的汗,还没有流出来就蒸发了。
诸不知,这一抛锚,将我轮抛了整整32天!似乎没有人来理睬我。现在除了每天向船东、租船人报告锚位外,几乎那些空中电波都绕道而行了。我凭空眺望远处的波斯湾蓝色的天空,那里,只有热烘烘的太阳对着我。还不断地给我轮甲板“保温”。太阳光直射甲板,温度超过5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