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湿漉漉太阳从东方水天线下面懒洋洋地爬起来。阳光从斑斓的鱼肚白渐渐变成了朝霞,金光灿烂照耀在波斯湾的每一个角落,“贝”轮满身披满金灿灿的阳光,波斯湾的水汽蒸发大于凝结,甲板上却没有露水,所以早晨走到露天也是干燥的。
在美军的指定锚区,密密麻麻地锚泊了很多带有克林吊的灵便型散货船。她们都是在联合国的批文下争先恐后分一杯运输粮食的甜羹。毕竟石油换粮食的数量庞大。
伊拉克萨达姆也想通过唯一、被迫的贸易通道对外信息扩张,以求得国际社会的同情。但美国绝对不可能让萨达姆得到任何好处。
在入关伊拉克国门前,就在国际海域设下了障碍:“所有商船进入伊拉克乌姆盖斯尔港前,必须经过联合国军的军舰检查,就像某些国际机场的X透视检查仪,我们全船也像脱衣裸体般的透视检查。
接受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各国军舰的检查,我必须完全服从,来不得半点的对抗。似乎一位美丽的少妇被粗鲁的男人强奸般的蹂躏。让商船的船长失去了尊严外。船长最后还得如同一位坠入妓院的妓女一样对客人说:“You are welcome!”
第二天早晨0730时,在东方水天线处,出现了两艘墨出乌黑的军舰轮廓,渐渐地向我轮驶来。
40分钟后,军舰在我船附近海域绕船兜了两圈子,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一直对着我轮,我站在驾驶台还看到军舰的大炮露出黑洞洞的炮口,仿佛随时都会吐出火舌扑向我轮。
军舰确信我轮无疑后,‘964’军舰高频电话叫过来:“‘贝’,‘贝’,‘贝’这是964军舰呼叫,请船长派海员在右弦放引水梯。同时,通知全体海员在船艏楼处集合,船长留驾驶台,轮机长留机舱,准备就绪后请船长通知‘964’军舰。”
“‘964,964,964’这是挪威船‘贝’轮呼叫,明白!”我拿起高频电话回答军舰的问话。
于是船上一片骚动,海员们精神高度紧张的走向集合点。那是一块船上毫无反抗回旋余地的地方。尽管事先对海员已讲明情况不必惊恐,一位年轻水手还是出了洋相。在往船艏时,平时走路四平八稳的却在此时连跌两跤,不知是甲板滑,还是胆小,双腿直抖擞。
“‘964,964,964’这是挪威船‘贝’轮呼叫!‘贝’轮已准备就绪接受检查。
远处“964”军舰上美军用高倍望远镜正在清点海员人数,并不断向旁边的指挥官嘀咕着。
“‘贝’,‘贝’,‘贝’这是964军舰呼叫!OK,Captain,you stay on Bridge,检查小组马上登你轮,谢谢合作。”
一艘冲锋舟从军舰后艉甲板上放下,身材魁梧强壮的14名美国大兵乘冲锋舟快速驶来,四级风浪迎面扑向大兵们,打的他们浑身湿透。小舟一会儿被颠到浪尖,一会儿被跌进波谷。
天空中响起了直升飞机的轰鸣,一架直升机悬空在“贝”轮附近,保护冲锋舟前进。
化了20分钟,冲锋舟接近了引水梯。海面有点涌浪,冲锋舟在摇晃,大兵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吃力地才抓住引水梯,训练有素地迅捷攀梯而上。
我一抬手腕,瞧见手表指针正好九点半。一个士兵上船后立即扔掉湿背包和救生衣快速手捂住腰间的手枪直奔海员集合处5米之外。第二个士兵猫腰从另一舷奔向船头,在海员站立的另一头警戒。第三个士兵一个飞跃站立在第一舱口盖上,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海员的一举动。后面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来。我站在驾驶台侧翼默默地数人,共计12人登轮。
其中还有一个戎装女兵,动作不亚于与她的同伴,如果我们三位海员与她对抗,大该也不是她的对手,她上船后立即站位。
三个当官样的美军从外生活区拾梯而上,向驾驶台走来。
“船长先生,你好!我们是联合国军奉命检查贵轮,请给予合作。”一位美军对我讲。一只手成要与我握手状,我立即伸手。
“不”。他两手掌向我翻白:“船长先生对不起,请将舱单;提单和海员名单和联合国准运证交我查核。”
我尴尬地缩回手:“ 这是舱单;提单;海员名单……”
他看后说:“船长先生,请派一位人员打开五个大舱,另叫轮机长派一人员测量各油舱和压载水舱,其余人员随我们组员进入餐厅稍作休息听候命令。”
“大副,吩咐水手长开舱,派一水测压载水舱,轮机长派三管轮量油,其他人员进餐厅候命。”我用对讲机发出了美军指令。
轮机长打电话给我说三位美军已到机舱,请我指示怎么办?
“按美军指示办。”我回答轮机长。“现派三管轮量油。”
甲板上全体海员被美军‘押解’进入餐厅休息听候美军的命令.
全体海员就像中国文革年代的“四类分子”绝对不能乱说乱动,否则美军手里的自动步枪带着吼叫,立马叫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波斯湾海面上都是游弋的联合国军舰,有枫叶树标志的国旗,有英国殖民地澳大利亚国家标志的国旗,最多的就是美国大兵的军舰,他们是全世界的霸主。
他们不远万里从北美洲赶来,输出的就是飞机大炮、军舰导弹。似乎全世界的海洋都是他们的土地,只要进入波斯湾的任何商船都要询问。仿佛强盗到了别人家里翻箱倒柜、为所欲为是正当的。
美国军人的霸道的确威震了全体海员兄弟,此刻再脾气不好的兄弟,在美国军人面前都俯首称臣,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如此荷枪实弹的士兵看管他们。
海员们被美国大兵的枪械押解下进入了生活区第一层的餐厅。一些海员们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腿不由自主的颤抖,他们害怕美国身高马大的大兵。美国大兵见状就对大副和蔼地说:“Take easy! friends ”
你说大兵把枪握在手里,能够让海员们“Take easy” 吗?等到心理适应了环境,美国大兵有礼有节的看管,海员们慢慢平静下来。大兵们绝不容许像小学生在课堂上窃窃私语的。尽管大兵检查每一位海员后得知他们没有私藏任何“凶器”,但任何动作将得到大兵的呵斥。好在检查的时间并不长,那些有内急的海员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至少在平静之后,这“自来水开关”不会失灵。
我在驾驶台下了命令:“大副,请派水手长到甲板,根据联合国军的要求把大舱打开,注意安全和通风,不要轻易下大舱。开舱后等空气交换后才能下去!”
在关键时刻,我还是想到大舱内的麦子需要呼吸,需要氧气,刚打开货舱,没有彻底通风情况下,贸然进入会发生窒息的。大副和水手长听到我对讲机的指令,回话:“明白!”
水手长在一位美军士兵的看守下,寸步不离,始终保持1米距离尾随,手里的枪露出黑洞洞的口,似乎马上喷火。他注视水手长一举一动,观看水手长打开大舱。刚打开大舱,另一个士兵马上敏捷爬上舱沿向舱內张望着,神情似乎想发现什么。
蒙在大舱内数十天的小麦正在贪婪地呼吸氧气,释放二氧化碳。故大兵爬上去后马上缺氧受不了下来了:“Everything OK!”
当然是OK,我们是商船,来此地是贸易,以石油换粮食,提供人道主义的协助,最多就是船东和租船人获得丰厚的利润。海员仅仅是船东、租船人的雇员!能让他们检查的,还会有什么东西呢?
三管轮是一位从学校毕业不久刚刚提升上来,从主营船队出来不久,资格不深,没有见过这世面,见美军全副武装地随后监视他量油,手拿量尺微微颤抖。美军见状告诉他别紧张只是履行检查。他才稍稍定心,他曾经在其他场合流利的英语,现在变成了结巴英语,进口是yes,出口是no。
还是一水这位弟兄幸运,在一位面目清秀;美艳健康;脸带微笑的女兵陪伴倒也轻松,十分欢愉地配合她完成了量水舱任务。哪位女兵也非常开心撸了撸飘逸的头发,形象更加动人,印证了:“女为悦己者容!”曾经听过:“在缺少异性的世界,一旦有异性介入,即使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其人的精神马上兴奋,行为处在高昂状态。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看来现在开明的航运公司领导开放船长、轮机长妻子上船与其共同生活是无比英明正确,符合人类社会性的心理发展的规律,符合海员的生理需求释放过多的荷尔蒙,有益海员的身心健康。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此时,在我身旁的美军微笑走来:“船长先生,感谢你的合作,你提供的一切证书都符合要求,现在我们将等待下面各组的检查结果。”
接着伸出手来与我握手。想到刚才的尴尬我故意双手互搓后,慢悠悠地伸出手与其握手。想到尽快顺利结束检查,还是热情地与他搭讪起来。
我调侃地询问:“你们很辛苦,不远万里开着军舰上波斯湾来执行对伊拉克的贸易制裁,还是有这么多的粮船和人道主义物资进口伊拉克要检查,多烦。”
“不烦、不烦,要烦也是萨达姆先生给我们造成的。”美军答。
注视着他的着装,我问:“请问你能不能向我介绍一下你身上的装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没问题。”美军答。接着一一展示:“这是手枪、弹药包、这是一副手铐、这是收缩式警棍、通讯器材、还有救生衣、淡水包、急救包等,还有手表型GPS定位仪。”
我没当过兵,故十分感兴趣地听着他的介绍。“非感激你的介绍,能不能与你们合影,我唐突地从抽屉里取出照相机。
美军见我手中的东西,一怔警觉地手伸向手枪。再一看明白后立即讲:“对不起,可以!”
招呼另一美军拿起我的相机摄下了与他的合影,此后也摄下了他们执行检查的镜头。
接着互相间闲聊起中国的迅速发展。美军说很想在休假时到中国去旅游,云云……。美国大兵对中国还是挺好感的。在闲谈中时间消失的很快,美军检完毕,为首的大兵在我航海日志上手写了:
“2001年4月8日,在2916北纬04920东经处,我们登轮拜访了‘贝’轮船长。检查了船长递交的货物单证,证明该轮此航次合法。此况业已汇报指挥中心,总部指示允许该轮续航进入伊拉克目的港。中午1100时结束检查”
美军们一一与我握手告别,同时通知我:“在美军撤离船后,小舟离船250米后,海员方能出现在甲板上。”
“OK,我会通知海员。”
严肃的行动又出现在引水梯口,他们边出退,边警戒,直到最后一人登舟后还持枪对准海员注视船上动静。小舟驶向“964”军舰。空中的直升飞机又大声轰鸣,在我船的两翼来回兜圈子,但不会越过船舶上空,据说这是对船舶主权的尊重。
当美军撤离了船舶后,我带着对讲机走下驾驶台,到餐厅安慰我们的海员。
全体海员方从噩梦中惊醒:“哦,美国大兵真的走了?”
三管轮对我说:“船长,他们真的走了。”
“真的走了,但是,我们还走不了,我轮还要到伊拉克去呢,后面还有故事,请大家放心,我在船在,船在大家在。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兄弟,我要平安地带你们出来,又要安全地带你们回家,否则我对不起你和你的老婆、孩子,更对不起我家老婆和孩子。”
一会儿高频电话传来指示:“‘贝’轮,你可以起锚续航!”
“OK,续航!”我大声回答美军的指令。
我回到了驾驶台。巨大功率的绞锚机发出咔咔之声,从海底拔出了14吨重的大锚,一阵主机的轰鸣,庞大的船身慢悠悠动了起来,随着螺旋桨的搅动速度开始上去了。
“前进三! 海上速度!”我狠命下达了车钟命令,船舶驶向伊拉克引水站。
“船长,我感到比上次轻松了,上一次他们是用枪指着船长进行检查的。”刚被我提升为二副曾经在1999年2月来过一次的小顾对我讲。
“但是这次也是指着水手长和轮机员去往检查的。”我轻松地笑了,但心情无比沉重,弱国无外交,像我们中国海员在美国大兵面前根本没有对等的人格。我被美国大兵羞辱了,还装着微笑来面对美国大兵不讲道理的检查。
现在是进入伊拉克的通行证完成了,到伊拉克还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