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忙碌了一天的员工们陆续下楼,急匆匆地往家里赶。马莉雅走进米勒办公室,见无旁人,靠过来,柔声道:“哎,今晚我请你。”

  米勒从电脑里拔出眼睛,直视马莉雅:“请我?为啥呢?”

  马莉雅故作神秘道:“我给你压压惊呗!”

  “压什么惊?”米勒一脸茫然地说。

  “那天,马广京几个闹得可凶了,这么快就忘了?!”

  米勒鼻子哼出一声:“你说这事啊,不过毛毛雨,还能淋湿头不成?”

  “你,你,你……”

  马莉雅眼圈气红了,说来说去,米勒就是不着调。

  米勒起身收拾东西,背起咖啡色小背包说:“没想到你这么不经逗。谢谢你的好意,今晚哪儿都不去了,跟我走吧。”

  马莉雅转怒为喜,羞羞答答道:“我们去哪儿呀?”

  “蹭饭去!”

  马莉雅没有动,她不想再像上回李玬那样,搞得大家都难受。

  米勒看出了她的心思,呵呵笑道:“去董事长家。我上午就给他去了电话,今晚尝尝杏子阿姨的手艺。怎么,你不愿去?”

  “什么愿意不愿意,还不是给你当车夫。”

  马莉雅细声地嘟哝道。她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借口,就想单独跟米勒相处一段,没想到让他给安排了。

  米勒嬉笑道:“知足吧你,想给本代理董事长当车夫的多哪儿去了。”

  “讨厌,你有没有正经?”

  两人打了一会儿嘴巴仗,就上路了。

  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董事长那套大别墅楼下。清脆的门铃声响过之后,杏子过来开门,寒暄了几句,米勒和马莉雅就进了房门。

  杏子告诉他们,董事长正在书房里,她一会儿就沏茶过来。

  “阿姨,我来帮您吧。”

  杏子摇手说:“别,别别,马经理,你歇着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司马德儒从座位上站起来,两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他俩,目光温和亲切。

  “董事长,您身体好点儿没?”

  米勒想过去扶司马德儒一把,马莉雅忙给他使眼色。意思说,董事长最忌讳有人扶他。倘若一个人走条道,或站着都要人搀扶,只能说明老了,不中用了。

  米勒明白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今天的事情你处理得不错。唉,这个广京啊,我想起来就头疼呢。”

  司马德儒很激动,还没说完就是一顿咳嗽。咳完,神色严肃地问米勒:“公安那边不会抓住不放吧?”

  “我专程到公安分局那边跑了一趟,代表公司汇报了我们的意见,反复强调,马广京一时糊涂,动机简单,属于不冷静而为,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事后,当事人非常后悔,向公司董事会作出了深刻检讨。恳请公安部门以教育为主,宽大处理。”

  司马德儒脸色平和了下来,满意地点头说:“这就对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米勒接着汇报说:金矿还是有些损失的,我让他们进行了技术处理,只向公安报了点皮毛。挨打的两名副总属于轻微伤,公司给予了安抚,他们的情绪都很稳定。公安那边核实情况后,给予治安处罚之后,就把马广京他们放回来了。

  司马德儒心里有数,马广京大闹昌德金矿,造成的损失不是小数,如果深究起来,肯定会判他几年。矿上两名副总挨打的事,定性轻微伤也是技术层面处理的结果。一句话,米勒又立功了,给他们司马家族做了贡献。

  司马德儒双手拍拍米勒的肩膀说:“你辛苦了,谢谢!”

  米勒微笑着摆了下脑袋,脸上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茶来了,杏子笑眯眯地说:“董事长特地叮嘱过,说总经理爱吃鸭子。他下午亲自开车到农贸市场上挑的。老鸭怕慢火,炖了好长一段时间。你们先喝茶,一会儿就开饭。”

  司马德儒微笑着看着杏子道:“你把那瓶二十年茅台拿出来,今晚,我要跟总经理喝几杯!”

  杏子晃晃手说,“您身体还不大舒服呢,这酒……”

  米勒连忙抢话:“最好不喝吧,我就怕酒。”

  “没事,喝点才叫神清气爽,不然会把人闷死去。”

  司马德儒朝向马莉雅,眨眨眼睛说:“小马,你今晚也喝点,就算给总经理当陪练。往后还靠你照顾他呢,哈哈……”

  这话一出,马莉雅满脸通红了,赶紧往外逃,声称去给杏子阿姨打下手。

  司马德儒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对米勒说:“小伙子,你得抓紧点哟,稀缺资源,惦记她的人多哪儿去了。”

  米勒不好意思地笑了。

  开饭了,一瓶茅台三个人分。马莉雅端起董事长那杯,匀了一部分给自己。三人边喝边聊,兴致勃勃。米勒见杏子阿姨没吃,端了些饭菜上了二楼,感到不解,目不转睛看着她。

  司马德儒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马莉雅忙用脚尖触碰米勒,暗示他别看了,赶紧给董事长敬酒。

  米勒何等聪明之人,瞬间就明白了马莉雅的意思,端起酒杯,笑容满面地说:“董事长,这酒真不错,我敬您!”

  “你不是刚敬过了吗?”司马德儒没有端酒杯。显然,他没从不愉悦的情绪里走出来。

  “三杯通大道,我敬您四季发财啊!”

  中国这套敬酒辞令,米勒早已烂熟于心,他就现炒现卖了,其间穿插一些俏皮话和网上的段子,敬得司马德儒心花怒放,欢乐开怀。司马德儒兴致来了,亮着嗓子嚷道:“杏子,不过瘾呐,我们再来一瓶。”

  “咦,不能再喝了,这样刚好。”

  杏子将沏好的大红袍端给司马德儒,眉目含笑道:“您要喝,就以茶当酒吧。”

  她不停地给两位年轻人使眼神:“不能再喝了,再喝就有麻烦了。”

  杏子阿姨笑起来样子特别好看,米勒怎么看她都不像保姆,倒像淑娴能干的家庭主妇。

  “我早就要吐了,董事长今天就到这儿打住吧,如果陪练让我上了道,改日我再陪您喝一壶。”

  “谁给你陪练,看把你美的!”

  马莉雅俏皮地回敬了一句。

  司马德儒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好,好好,这样就好……”

  米勒让董事长笑得脸红耳热,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司马德儒岔开了话题道:“小马,你给杏子阿姨帮忙收拾,我同总经理的话还没完,还聊一回儿。”

  马莉雅如同获赦,随杏子进了厨房。

  “怎么样,今晚的老鸭汤不错吧?”

  两人在书房坐下,司马德儒跟米勒聊起了菜谱。肉质鲜美酥软,汤汁香甜醇厚。长这么大,米勒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老鸭枸杞白参薏米汤。

  “太好吃了,我都喝了两碗,还吃了几块鸭肉。”

  “你杏子阿姨性情内敛温和,干啥都不急不躁。她经常说,要想吃到上好的鸭肉,喝上可口的鸭汤,选择食材是第一关,最关键的是掌握好火候。多用文火,慢慢炖,将食材的原味儿炖出来。”

  米勒心里清楚,董事长这是变着戏法给他上课,狡黠地笑道:“看来,我只能是个吃货,没有烹饪的天分。”

  “你呀你,就是聪明过头了!”

  司马德儒嬉笑着从书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来。

  米勒连忙制止:“抽烟无益健康,您还是别抽了。”

  “没事,我只闻闻。”

  司马德儒将香烟横在鼻孔前闻了几下,随手扔进了纸篓里。“现在就咱俩,就像父子俩。你不必拘谨,我们有啥说啥。”

  米勒有点懵,没听懂司马德儒话里的意思。

  “前天早上,我有意让小马传话,请你代替行使董事长职权,这是有意考察你。就看你的责任和担当。我没看错人。京广他们大闹金矿,你不顾个人安危冲上去,令我很感动”。

  米勒一听心里就叫苦。当时那个场面,谁见了不发怵?若不是自己手头有些功夫,早就躺地上了!

  “我不是心血来潮,有意为难你,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定了,苗子不错!”

  司马德儒深情地看着米勒的眼睛说:“长川投资集团存在的问题不少,但是,质地还是不错的。接棒吧,这儿有你施展拳脚的空间。”

  米勒沉默无语。

  “你的《头脑风暴》很有创意,我大体是支持的。但是,就目前长川投资集团的现实状况,还是缓一缓为好。我的意见是,立足现有的基础,先做大做强房地产业,把采矿这一块基础打牢实。至于化工,我同意你的意见,向精细化,高端化拓展,走替代进口之路。待这些都有大的起色了,我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向金融平台渗透。”

  米勒抬眼看着司马德儒,用心地聆听。

  “我比较赞同你规划的产品升级换代思路,只有新特产品源源不断投入市场,企业才有生命了。但是,绝不可冒进,盲目铺摊子。我们家族企业有他自身的特点,长年累月,大家习惯了求稳和小富即安。”

  司马德儒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有点乱,说着说着就转回来了。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并没有错,只是刻意强调了“稳妥”二字,目的就一个,提醒米勒,要不急不躁,一步一个脚印往下走。

  米勒的情绪被司马德儒调动起来了,习惯性耸耸肩膀,幽默地说:“看来,我是让董事长给绑架了!”

  司马德儒呵呵笑道:“小伙子,不是我要绑架你,而是你的人品和能力绑架了你自己。长川投资集团没有你,还真的不行!”

  米勒说:“要我干也行,不过,得满足我三个条件。”

  司马德儒接话道:“说说看。”

  “第一,改选董事会,选拔品行端正,有能力的年轻人进入董事会;第二,调整股权结构。进行股份制改造,实行全员持股;第三,我要拍板定案的特权。就是大伙常说的绝对权力。”

  “你胃口不小哇,想一口吞了长川投资集团不成?”

  “董事长,实话实跟您说吧。米勒对钱的事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我也不缺钱。如果论财富和资金调度能力,我一口气买下整个长川投资集团都不成问题!”

  司马德儒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颇有几分傲气的年轻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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