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努尔哈赤在与明军作战中,身负重伤,不治身亡。皇太极为父报仇,调集大军,进攻锦州、宁远,结果又败给了袁崇焕。袁崇焕用兵如神,他与皇太极可谓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时难分上下高低,于是,俩军成了对垒之势。
自从那次庄妃来兴京,给了皇太极启发,他又重温了《孙子兵法》决定用反奸计,智取袁崇焕。皇太极心想:“别以为我们马上民族,只会骑马打仗。其实,我们也在学习中原文化,还要取其精华,发扬光大。”
实际北方民族早就在学习中原文化。后来,康熙皇帝的四辅臣之一正黄旗赫舍里氏索尼,就精通蒙、汉两种文字。索尼的父亲就是有名的大学士硕色。硕色跟随太祖创业,太祖让他设置文馆,专门主管文教事业。太祖让他的子孙和大臣定期到文馆学习汉文。还有,当时内秘书院的大学士范文程,是宋朝名儒范仲淹的后代。范文程不但掌管机密文件,还经常到文馆讲学。
皇太极更重视文人学士,尤其是名儒之后范文程。有一次,皇太极请范文程吃饭。范文程一看那些美味佳肴,自己的父亲都没吃过,就一直不动筷子。皇太极明白了他的意思,命令属下把酒席撤下去,全都打包装好,送给范文程的父亲。
当初,太祖讨伐明廷时,就采纳了范文程先文后武的战略思想。范文成亲自起草了努尔哈赤讨伐明廷的“七大恨”檄文,这也是大汗的英明之处。
皇太极召集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豫亲王多铎,长子和硕肃亲王豪格,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等,共同拟订了智取袁崇焕用反奸计的具体方案。然后,开始分头行动。首先让多尔衮找几个自己最信任的人,假装是俘虏,混进俘虏营,让他们在俘虏营里散布假情报:袁崇焕已经跟皇太极定了密约,准备里应外合。攻进北京。然后,让俘虏营的警卫故意放松警惕,让真俘虏逃跑。逃出来的真俘虏把情报偷偷地告诉了营中的两个管御马场的太监。太监听了假情报信以为真,就连夜逃出俘虏营,直奔北京皇宫,告密说:“袁崇焕已经投敌叛国,应该赶快剥夺他的兵权予以处决。”崇祯皇帝听了假情报,没有调查,就下令逮捕袁崇焕,投入大牢,把袁崇焕杀掉。
袁崇焕之死,为清军扫除了一大障碍。 皇太极命多尔衮调兵遣将,先后六次攻打明军,接连打败明军于锦州、宁远、松山、塔山,在杏山击败了明朝总兵洪承畴十万大军,俘虏了洪承畴等明朝将领。皇太极一心劝降洪承畴,他太想得到像洪承畴这样的熟悉中原文化,熟悉明廷的儒将了。因为,这对他挺进中原大有帮助。可是,无论皇太极用什么办法洪承畴都拒不投降。
这个阶段皇太极君威大振,心情极好,他几次回盛京,都驾兴永福宫。每次回去都主动跟庄妃交谈军中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用反奸计是受了庄妃的启发。想想这几年,自从庄妃进宫以来,后宫的事几乎都是她来掌管。她不但掌管得很好,而且与皇后 的关系也处理的很好。因此,他在前线多日不归,也不挂念后宫。如今又发现庄妃还有军事和政务方面的才干,对庄妃就更加赏识和宠爱。一天,晚饭后,皇太极看见庄妃桌上的《孙子兵法》,就问:“爱妃也在研究《孙子兵法》?”
“我只是看看,何谈研究啊?”
皇太极十分亲切地说:“除掉袁崇焕有爱妃的功劳,我应该重重地赏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不料,庄妃受宠不惊,却说:“为皇上做什么都是我的本分,谢什么呢?只是可惜,袁崇焕这样忠心耿耿,文武全能的大将,死得太屈、太冤,太可惜了。真正该死的是那昏君崇祯。”
“庄妃就是庄妃,你真与众不同。朕也是这麽想的。”皇太极赞赏地说。
“君子所见略同。”皇太极话音刚落,庄妃就补了一句。于是,两个人都笑了。这种和谐无间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还真是头一次。
目前,皇太极正为劝降洪承畴的事发愁。她对庄妃说:“可惜,向袁崇焕这样忠勇多才的大将,不能为我所用。我军即将直取北京,挺进中原,太需要这样的人才了。所以,我必须千方百计劝降洪承畴。可是,这个洪承畴,软硬不吃,绝食待毙。我真无计可施了!”
“原来皇上这几天寝食不安。是为了这事。”庄妃把此事装在了心里。
晚上,庄妃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想起前日见到范文程的时候,他说的一席话:我去劝说洪承畴,他反而讥讽我不为明廷做事,却为大清效忠,这当然是他的忠君思想在作怪。当然,他也有很强的民族偏见。所以,我的出身,影响了我对他的说服力。说服向洪承畴这样的大儒将军必须采取攻心战术,而这里的学问可就大了。庄妃还想起来范文程说的很关键的一句话和一件事:劝降还有希望。我劝他时,发现房梁上的尘土偶尔落在他衣服上。他亲手把尘土抚去。看来他不想死,他珍惜自己的衣服都如此,更何况他的性命啊。范文程最后说,现在,只看我们如何攻心了,“如何攻心?如何攻心?”庄妃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惊醒了旁边没有睡稳的皇太极。皇太极见庄妃睁着眼睛,毫无困意,就问:“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运筹对付洪承畴的良策。都快想好了。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位经略大人。”
皇太极一听,坐起来说:“我的爱妃,你去说,那洪承畴岂不嘲笑我大清没人了。再说,他本来就轻视女人。”
“女人怎么了,人类的始祖女娲是女人,武则天是女人,他敢轻视吗?”庄妃也坐了起来。
皇太极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在这苦无良策的时候,还有点儿动心了。不过他还是说:“去也好,不去也罢。先睡好觉,明天再议。”
第二天,皇太极思考再三,决定让庄妃去劝降洪承畴,和庄妃一起直奔兴京。
庄妃让月亮为她更衣,换去皇贵妃的盛装,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蒙古绣袍。那绣袍是草绿色的,袖口襟边都绣着粉红色的小花。外套天蓝色的长裌,长裌上绣着飞翔的鸟儿和银白色的云朵。这身打扮,俨然是一位端庄秀美的蒙古女郎。它只带了月亮为陪伴,来到了洪承畴的囚房。
洪承畴瞟了一眼,心想,皇太极你要用美人计吗?然后,头不抬眼不睁地坐在那,没有一点儿反应。
庄妃端端正正地坐在洪承畴的对面,,打量这位敗兵之将,大明鸿儒。见他虽然身陷囹圄,却仍然气度不凡。他五官端正,横眉紧锁,双眉低垂,正襟危坐,仍有不可屈服的架势。庄妃心想,首先得让他开口讲话,要激怒他,才能对症下药。于是,便单刀直入:“我是当今大清朝永福宫的庄妃,前来巡监,请洪承畴将军抬起头来。”
洪承畴既不抬头,也不说话,就这样相持了很长时间。
庄妃突然站起来说;“看来,大清皇帝就应该让你在十万铁蹄下踏成肉泥,不该珍惜你这个哑巴!”
“哈哈!”洪承畴大笑一声嘲讽说,“皇太极你真是没人可用来,竟然让个女人来降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哈哈!”庄妃也冷笑一声说,“经略大人终于开口讲话了。还请大人不要辱我大清皇帝的名声,不要欺我是个女人。”
“你不知道女人是不可以干预朝政的吗?皇太极可真是黔驴技穷。”洪承畴仍在嘲讽。
“我看经略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草原的女人,我们白上黑水的女人,从来都是同男人并驾齐驱同生死共患难的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见识。”庄妃一点儿也不示弱。
“圣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不跟你理论,让皇太极来,请你出去。”洪承畴早知这位庄妃娘娘文武双全,不是一般女流之辈。今日见了,她果然难缠,便不想再谈下去。
庄妃见洪承畴气焰减弱了点,便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慢条斯理地说:“不料,经略大人竟然如此这般地看不起女人,我以为,圣人说的难养的小人,是指那些乱臣贼子。圣人说的难养的女人,是指那些惑乱后宫,行为不轨的女人。绝不是大唐女皇武则天这样的女人;绝不是大汉朝摄政辅佐不足一百天幼主的邓皇后这样的女人;更不是我们的始祖,补天济民,牺牲自己的女娲!”
洪承畴听后,一时无言以对,心想:这位庄妃娘娘,果然不凡。没想到她如此通晓中原文化。看来,这新崛起的马上民族是不可小视的。此时他才正眼看了看眼前的庄妃。庄妃毫不回避,与洪承畴对视后,心想;事态有了进展,不料,洪承畴一看庄妃那身打扮又说:“皇太极,你可真是机关算尽。”
庄妃猜透了洪承畴的想法,站起身来,自我打量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我其实就是大草原的女儿。当然,我也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后代,也曾是大明王朝的子民。正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只想尽一份子民的责任。”庄妃说完,又慢慢地坐下。
“匹夫有责,不是女人之责。洪承畴见缝插针,自以为得意。不料,庄妃接下去的话,令他无言以对,大吃一惊。
“洪经略此言差矣,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又有杨门女将冲锋陷阵,怎么又看不起女人?我们马背上的民族都学习崇敬这样的女人。只可惜呀,你们中原人竟然让所有的女人都裹足不前,是何道理?”当然,庄妃所说的裹足,是指中原人以女人裹小脚为最美。
庄妃见此时的洪承畴,不但有些慌乱,还有点不知所措,就招呼月亮:“月亮,给经略大人敬一杯咱草原的奶茶。”
洪承畴听后,不禁一怔,便说:“不必。”
月亮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放在了洪承畴的桌上。”
庄妃看了看心想:你怎么不把那奶茶掀翻呢?
过了一会儿,庄妃开口了:“这杯奶茶是我敬大人的英雄气节,儒士高风。我最尊重的汉文老师,他是宋朝大儒范仲淹后人的表兄。他流落北国,后来在我们科尔沁王府悉心讲学。我虽为女人,也懂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庄妃莺语燕声,像百灵鸟在歌唱,字字清脆。
洪承畴听了心想:她这麽博古通今,原来如此。
月亮进来,给庄妃送来一杯奶茶。庄妃喝了一口,不无感慨地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敬佩那些忠良死节之臣,但是,应该死得其所!说完又端起奶茶,一饮而尽。
洪承畴开始沉默。囚房里很静很静。
过了一会儿,庄妃说:“如今,李自成作乱,民不聊生,拯救黎民于水火,还一个太平世界,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庄妃看了洪承畴一眼,接下去单刀直入:“明廷气数已尽,经略既然有宏图大愿,何不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我岂能投那满夷贼人?”洪承畴说着,把头扭向一边。
庄妃听他说满夷,不但不气反而更加心平气和地说:“满人和蒙古人一样,都是华夏大家庭里的一员,如果说,蒙古人的心胸和思想像草原一样宽广,满族人的心灵和思想就像天池的水一样清澈而深邃。我们大家都在努力学习和发扬中原文化,当今大清皇上更是如此。”
“请不要提皇太极。我要用我的满腔热血写一个大大的忠字,快让他来取我的项上人头。洪承畴有些激动。”
庄妃不紧不慢地说:“要说这个忠字嘛,我也有点粗浅的体会,敢问经略,什么叫忠?武王伐纣怎么解释?宋太祖陈桥兵变怎么解释?唐高宗逼君让位又怎么解释?”孝庄说完,有些激动。又接下去说:“目前,明帝昏庸无道,宠奸害忠。曾几何时,袁崇焕被处于极刑。我崇敬袁将军的为人,但是也为他悲哀。连我们草原的鸟儿都知道朽木不可栖身的。”
庄妃顿了一下,接下去一字一板地说:“我以为,向他那样的忠,叫做愚忠!”
庄妃把“愚忠”二字说得很重很重。
“愚忠”二字就像两根芒刺一下子扎进了洪承畴的心。他顿觉一阵巨痛仰在椅子上。
其实,这些道理洪承畴比谁都懂,古今多少忠义之士他比谁都了解。目前,这不可逆转的大局,他比谁都明白。那改朝换代的巨澜已势不可挡,他比谁都觉得无力回天。直到此时此刻,庄妃那无情的“愚忠”二字像一把尖刀,一下子刺穿了他,读书人死要面子的迂腐,使他近乎麻木僵硬的心反而有了知觉,他低下头,长长地疏了一口长气。
庄妃让月亮把那杯凉了的奶茶拿下去,又换了一杯热的,她接过来,亲手放到洪承畴的桌前说:“人固有一死,要死得其所。人固有志,要志在鸿鹄。当下,国无宁日,生灵涂炭。江山待有才人出。我今天,诚心诚意的以成吉思汗子孙的名义与洪经略推心置腹,说说心里话。我为我们有成吉思汗那样的祖宗而骄傲。我也为我们不能像他那样定鼎天下,安抚黎民而羞愧。我们应该为华夏开拓更崭新的世界,才无愧于祖宗。”庄妃把我们二字说得很重。
洪承畴不禁又疏了一口长气,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经略大人,是尧、瞬、秦、汉、唐宗宋祖的子孙。我相信,你也会,你也能成为拯救黎民,再造江山的开拓者!”庄妃语重心长,情真意切。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洪承畴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布木布泰心想:她果然才智过人,她果然不让须眉。她的淡妆素裹,更显她的天生丽质。洪承畴的双眼遇上了布木布泰妩媚温柔的明眸,他不敢再正视,垂下了眼帘。
再一次,长时间地沉默。
“请——容我三思。”洪承畴终于站起身来,说出了价值千金的五个字。然后,他端起奶茶,一饮而尽。
“告辞。”庄妃双手抱拳,深深地施了一个汉族大礼,俨然是一位义士。然后,款款地走出囚房。
庄妃回宫后,把劝降洪承畴的经过,详细说给皇太极听。月亮在一旁还不时地学学洪承畴的样子。
皇太极听后非常高兴,拉住庄妃的手说:“看来,我真该封你为皇后了。”
“看你,又提这事,我可没那么想。当不当皇后,我都一心为皇上,一心为大清。我是永远和皇上绑在一起了。”这绑在一起,庄妃说地很重,因为她怀孕了,只是没有明说。
皇太极思忖片刻又说:“看来,我指挥打仗容易,指挥文绉绉的的读书人,还真是力不从心。这回,要不是你,我嘛,也只有砍他的人头了。”
庄妃笑了笑,心想,其实,皇太极是最爱才惜将的皇上。就说:“你才舍不得呢。再过几日,洪承畴要是不投降,连你自己都饿得拿不动马鞭子了。”
皇太极,看看庄妃,又笑了。他觉得,自从庄妃进宫,他变得年轻了。
晚上,皇太极得知,洪承畴已经用饭,十分高兴。他让庄妃选了一件上好的貂裘大衣,亲自去看洪承畴,还亲手把大衣给洪承畴披在身上,说:“此时,已近深秋,将军小心着凉。”
洪承畴睁大眼睛,看看皇太极说:“真是主宰天下的君主哇!”然后跪下来,扣头谢恩。
次日,皇太极亲自在崇政殿设宴,招待洪承畴和祖大寿等投降过来的明朝将领。令洪承畴统领降过来的十万大军,全部隶属镶黄旗汉军。其他将领,也都官居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