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丁夏家的大门口有块儿平整的空地,沿着杖子,躺着一根扒了皮的桦木树干,已经坐得光溜溜的了。丁夏几个坐了一溜看着柳梅她们跳皮筋。
柳燕路过,也坐下看,见丁夏呆呵呵地瞅着,就大声逗他:哎,看啥呢!
丁夏一激灵,回头说:姐呀,你吓死我了!
柳燕说:你苶呵呵的想啥呢?
丁夏说:你说柳梅她们边跳边唱的歌是谁编的呢?
柳燕说:这可不知道,我妈她们小时候也是这么唱。
丁夏说:我哥说这么唱了几百年了。
柳燕乐了:就知道你哥你哥的,他懂啥呀?
丁夏说:我哥啥都会!
柳燕说:也是哈,你有个哥,总能护着你。我也想有个哥呢!
长山的沙发早做完了,放在南屋。看着又带劲又牢绷。魏霞很稀罕,没事儿就爱坐那里。长山用细钢筋揻了一个花架,放在沙发后面。
春丽看了啧啧地说:你家可弄得真漂亮!长山你把地板打了蜡吧,锃亮锃亮的。
魏霞说:今天包饺子,春丽你帮我和馅,你们四口都过来吃哈。
春丽问:自由市场有猪肉卖了?
魏霞说:有了,日子真的好过了!
春丽说:咱自己养的猪今年冬天能杀了,到时候随便吃。
黄武提着一台可以放磁带的录音机给大家放歌,大家都没见过,放的歌也没听过。围着听: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丁冬也回来了,站在门口听。听了一会就问:武哥,这是谁唱的?这么好听!
黄武得意这说:大伙记住了,邓丽君!
丁冬坐着没事,就把柳梅采回的达子香枝条编了一个花环,紫色的树枝粉色的花朵环绕着,大伙都说好看,黄武说:这样吧,丫头们轮着戴,看看谁戴着最好看。
轮了一圈,大伙公认,还是柳梅戴着最带劲。
*苶,读作:nié。
2
白杨老师找了林丽来办公室,叫她坐下说话,自己喝着达子香泡的水。
林丽说:老师这个水儿你老喝,听说治病呢。
白杨笑着说:治啥病呀,就是挺香的,好喝。林丽,今年你毕业了,就上咱区高中吗?
林丽说:是呀,要不还能咋办?
白杨说:昨天校长去地区开会,回来讲,明年地区成立实验中学,是大兴安岭唯一的一所省重点中学,老师都从外地调来,都是各地优秀教师。
林丽紧着问:那啥时候招生呢?
白杨说:明年肯定招,第一届。我建议你呀,今年别去读区高中了,那里师资太差了,都是原来初中老师抽上去的。你在那儿念,考大学也非常难!
林丽问:老师那你看我该咋办呢?
白杨说:我看你就在咱这儿复读一年八年级,好好准备,明年考实验中学!你回家和你爸妈商量商量吧。
黄二截了几骨碌柳树枝,做了几只柳笛儿在柳树下吹,丁冬听了说:老二你吹这个都整出调来了,尿性哈。这是什么歌?
黄二吹了一会,说:妹妹找哥泪花流,好听不?电影名字叫《小花》呀,咱这儿快演了。
丁冬说:你咋知道?
黄二说:我哥去加奇看了,回来就会唱这个了。
丁冬问:老二你毕业干哈去?
黄二乐了:家里蹲大学。
丁夏在家门口和张文革玩坨。他俩的坨都是河边捡的片状卵石。文革用坨的一个角画了两条线,丁夏说:太远了有点。
文革磕磕巴巴地说:远、远、远啥?
赵志红在边上看着说:再远点,丁夏都过不了三驴蹄儿了。
玩起来,丁夏吭哧瘪肚的才过了吃白片,文革都过了四扶了。
志红乐着说:小夏你下来,我给你玩吧。
魏霞和柳燕下班回家,看见电影院门口人山人海地挤着买票,就问柳燕:这是啥电影呀,这么多人?
柳燕说:日本电影《望乡》。
魏霞说:啥意思,你看了吗?
柳燕说:他们买票呢,今天看。
魏霞说:这电影演啥的?这么多人看。
柳燕说:《大众电影》登了,回家我给你送去看看,我妈订《大众电影》了。
3
过了铁道向东走,有个大泡子,夏天水大时能有几百亩水面。大小孩子都在这里戏水嬉闹。丁冬们几个用脚打着水推着两大骨碌落叶松杖干到水中心。用几个把鋦子把两骨碌木头并排钉在一起。丁冬爬到上面,摆个姿势,腾空跳起来,扎进水里。这是他们的跳水台,几个高年级同学轮流爬上跳着玩。黄二的仰泳最好,能躺在水面一动不动的浮着,还叼着一只烟抽着。丁冬潜水过去,一把揪住黄二的小鸡鸡,黄二吓得大叫起来。
丁冬说了:不许光着下水了,以后。
丁夏不敢下水,坐在岸边看着。赵志红和张文革怎么劝,也不下去。
柳梅和几个丫头在河边遇到了一片托盆儿秧子,撩起叶子一看密密麻麻的都是托盆儿,通红通红的,乐坏了。几个人一人揪了几大把回来,柳梅进了屋子就喊:爸!妈!你看我采了啥!
春丽见了也稀奇:哎呀,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脱盆儿呢!尝一个说:哎呀,又甜又香,占魁你尝一个。
占魁说:这玩意是真好吃,就是太少了哈。
柳梅说:比高粱果还少。
说着拿着几只果子去找丁夏,进屋见丁夏在看海金的大厚书。
丁夏见了柳梅就说:梅子我知道今年哪天都是礼拜几,你信不信?哪天都行。
柳梅瞪着大毛眼睛说:你都记住了?我不相信。
丁夏说:那你把墙上的日历牌摘下来,我背过去,你问我,随便问,你看看答的对不对。
六月六号?
礼拜四。
八月九号?
礼拜五。
十一月二十号?
礼拜三。
柳梅服了,呆呆问丁夏:你咋记住的?咋回答这么快?
丁夏乐了:这个天机不可泄露啦!
全班都知道了丁夏的神技,张文革磕巴地问:去、去年的你能知道不?
丁夏说:明天我就能了。
大家都乐。
志红说:明天我把去年的日历本拿来,看你会不。
午后坐在教室里上课,外边的蛙声一片连着一片。丁夏想:每次听得到青蛙这样叫的欢,就要放暑假了。
*把鋦子:一种北方的建筑用材,盖房子或者搭棚架时用来固定两根木材,将木材把住,鋦住。形状类似铁钉,大约一公分粗,十几公分长,两端有九十度弯曲,尾部呈菱形。使用时两端各砸在一根木头上,将两根木头固定牢。
*托盆儿:一种树莓。
4
丁冬他们考完了毕业考试后,白杨老师请了照相馆的刘师傅给照毕业照,女生站后排男生坐着。
照完了相,丁冬问林丽:你念区高中不?
林丽说:我想复读一年明天考实验中学。
丁冬说:先念区高中呗,你学习这么好,还蹲级嘎哈呀?
林丽乐了:白杨老师都说了,得躲着你,要不学不好!
丁冬说:我学习不好,可我能护着你呀!
林丽看着他说:你呀,谁也护不了,你把自己护好了吧。
往家走的路上,林丽说:丁冬你看路边这些大头梅好看不?
丁冬说:好看,这风一吹就像跳舞一样的。
林丽说:你要是读完高中,能顺利进体校吗?
丁冬说:我爸说,也得托人。林丽,我看你都不咋看电影,今天咱俩看电影呀?
林丽一笑说:那可不行,我可不敢和你看电影。
丁冬说:那晚上咱俩去大桥转转行吧?
林丽说:那里有时候也有人,这样吧,天一黑就来操场吧,这里消停。
丁夏坐在杖子边上看文革和志红撞拐子,这两个人打个平手,谁也赢不了,气喘嘘嘘的。
柳燕问:小夏你咋不撞呢?
文革说:他、他、他不敢!
一分神,被志红撞倒在了地上。
丁夏说:你、你、你输了!
几个哈哈大笑着。
林丽快步走到柳树下,丁冬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林丽说:你要是将来搞体育,就不应该学抽烟了。
丁冬听了,就把烟掐了。俩人走着说话。
丁冬说:那实验中学好考吗?
林丽说:指定不好考,全地区这么多人,就招四个班。
丁冬说:想着你考不上才好呢!
林丽说:啊?你咋这么坏!
丁冬笑了:你要是上了大学,还能和我溜达呀。
林丽说:我在收音机里学个歌,唱给你听听。
也不等丁冬说话,就捏着辫子小声唱了起来:世上有朵美丽的花啊,那是青春吐芳华…花载亲人上高山,顶天立地迎彩霞…
丁冬听了,心里颤巍一下,站住不动了。
5
丁夏成了少先队大队长,三道杠。对此老师们也议论了半天,有的说丁夏体育文艺都很一般,似乎不是很全面。最后校长一锤定音:还是丁夏吧,他的学习太先进了。学生吗,还是学习第一重要。
丁夏拿着王老师给绞的纸样,跑到魏霞的裁缝店。找他妈给做三道杠。
魏霞笑着说:这当了官,还得自己做纱帽呀!
丁夏说:老师说还得做两个两道杠,四个一道杠,我班的。
魏霞更乐了:这把你班的纱帽还包圆儿了呐!
柳燕问:梅子混上官没?
丁夏说:小队长,一道杠。
柳燕乐着说:不容易,终于当了官了,呵呵。
柳燕爱看电影,一有新片就去看。这一段不是黄武来送票,就是江少峰来送票。他们也不进去,就是在外面喊,柳燕就去路边拿。
魏霞说:你爱看咋不自己买呢?
柳燕笑着说,婶儿,他们都乐不得给我买票呢,省得挤去。
正说着,黄武在外面喊:燕子,烈火中永生,看不看?
柳燕隔着窗户说:不看!看过了。
魏霞问:你在哪儿能看过这个片?我还是文革前看的。赵丹演的,挺好看的。
柳燕吐了一下舌头说:我爱看外国的。
长山下班回家,手里拿着一封信,对魏霞说:你看看谁来的信?
魏霞接过来一看是个很精致的牛皮纸信封,下面落款是印刷体的复旦大学。
长山指着说:这个是毛主席题的校名。
海金在信中说,家里也落实政策了,父母也都回上海上班了。总之一切都挺如意的。最后信里还留了个地址,告诉长山,如果有机会出差来上海,一定要找他。
魏霞说:哪有机会去上海呀,忒远了。
长山说:等咱小夏也去复旦大学念书,咱就也能去了,是不,小夏?
丁夏想了想说:我不去上海,我要去北京念大学。
魏霞和长山对了下眼,怔呵了一下。
魏霞说:小夏,明天别忘了把哪些杠杠带学校去哈,我都做完了。
丁夏看着海金的大厚书,答应着。
6
黄武几个在电影院门口对着的大道上,碰上了江少峰。
少峰把自行车立住了,喊:小武你他妈过来!
黄武怯怯地说:峰哥咋了,有事呀?话没落地,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个大嘴巴,鼻子口立刻喷出血来。
少峰骂:你他妈听着,以后要是再听说你去裁缝店跟前儿,我把腿给你卸下来!
黄武扭头捂着鼻子就走,少峰跟上又踹了他屁股一脚,差点就踹摔了,黄武趔趄着跑了。丁冬就在不远处,盯盯地看着少峰,少峰回头见是他,就走过去说:丁大小子呀,长高了哈,你不是叫我等着吗,还等到啥前儿呀?
丁冬说:你就是仗着胳膊粗力气大欺负人呗,算啥呀你!
少峰走近了,从裤兜里掏出手撑子戴上,抬手就给丁冬一个电炮,丁冬抬手挡,少峰就势抓住丁冬的胳膊,一下就把他摔进了路边的泥坑里。丁冬站起来全身的泥,脸也磕破了。他跺了下脚,转身就跑了。
少峰喷着酒气说:大小子跑得可是真快!
电影刚演到蒲志高被捕,换片子间隙,就听到有人大喊:江少峰你出来!江少峰你出来!
少峰几个立着耳朵一听,是丁冬。
少峰乐了:走,看看去,他把谁给搬来了,只要不是马大林,我就不惧!哈哈。
走了出去见就丁冬站在门外,少峰说:你咋自己呀?
就往对过走。丁冬突然抬起手来,手里是一把枪,少峰还没等说话,啪的一声枪就响了。少峰哎呀一声用手捂住了肩膀,嗷嗷叫着坐地上了,那几个也顾不上丁冬,都蹲下看少峰了。丁冬转身就跑了。
丁冬跑到黄武家,黄武躺在炕上仰着脸呆着呢。
丁冬说:武哥,你把这个帮我藏起来!
黄武一看是那把火药枪,就问:咋了冬子?
丁冬说:我把江少峰打了。
黄武一下子坐起来,紧着问:你打他哪了?
丁冬说:黑乎乎的,我也没看准,反正一枪就撂倒了!
黄武说:我操,你能把人打死不?
丁冬说:死了也活该!他戴手撑子打我,你看看我胳膊!
黄武一看,丁冬右臂血肉模糊的。丁冬把枪扔炕上,转身就走了。
7
志丽和林丽在屋子里摆扑克玩,听见狗叫。林丽就出去看,看见丁冬站在外面,慌慌张张的。
林丽说:你咋来了?
丁冬说:林丽我得出去躲躲。
林丽一听变了色,急着问:你咋了?
丁冬就大概说个经过,林丽一摸他的胳膊血淋淋的,就拉着他进屋,丁冬也执拗不过她,跟着进了屋。志丽一看他满身的泥,胳膊流着血,也吓坏了。赶紧给找紫药水。
林丽吸了口气说:我看你哪儿也不用去,我带你去彭军家,找他爸。江少峰这个人也太坏了,拿手撑子打人,你哪儿也别去,就去找彭大爷。法律上叫自首。
志丽说:我看林丽说的对,她从小就有主意。
志丽去喊魏霞时,春丽也在丁家,就一起跟着来了。到了赵家,林丽已经领着丁冬去找老彭了。魏霞几个就赶到后趟房老彭家,进屋见老彭正在穿警服,丁冬站在地上。
春丽说:老彭,这事儿大不大?
老彭说:得看少峰伤的多重。我领着丁冬去派出所吧。
说着用铐给丁冬铐了,魏霞吓得直哭。
春丽说:我跟着老彭去派出所,你们几个去医院看看吧。
那颗钢珠正好卡在了肩膀的骨头缝里,区医院还处理不了。院长张罗着找车转地方医院,魏霞问院长,这伤重不重。
院长说:估计将来胳膊活动会有点受限制了,你儿子可够虎的。 这一枪打正了,能出人命!
老彭和春丽带着丁冬回派出所,路上问他枪呢?
丁冬说:我扔到河里了。
老彭说:你今年十几了?
春丽抢着说:这孩子还不到十六呢,他属兔的,立冬那天生的。彭哥你给照应点吧,都乡里乡亲的。
老彭小声说:你说话了,我能不卖力吗?
少峰没妈,他爸山上修防火塔呢。魏霞就跟着车去加奇了。
路上少峰还对魏霞说:我真不知道大小子是你儿子,知道我不能打他。
8
老彭早上在局里开完会,没回所里,找到钱虎大概把前天丁冬的事情说了。
钱虎问:姓江那个小子伤什么情况?
老彭说:没大事,缝了六针,这小子明天估计就出院了。
钱虎说:你得把你那片儿的小痞子管管了,动不动就拿手撑子打人,也他妈真该收拾。
老彭连连嗯呐,小心着问钱虎:丁冬咋处理,现在在拘留所呢。
钱虎说:按理够送少教了。
老彭说:他就是丁长山的儿子,薛青的事儿。
钱虎说:啊,老丁的大小子呀。这样拘十五天得了。
老彭说好,转声要走,钱虎说:你把枪给我找着!什么他妈扔河里了,准保藏哪儿了,啥你都信!
白杨老师吃中午饭时候,老彭进来说:白老师,你估计丁冬这小子能把枪藏哪儿呢?长山也不知道,魏霞在加奇护理少峰呢。我没招了,来问问你。丁冬这个小犊子就说扔河里了。找不着,以后再出点啥事,钱局得把我整掉底儿。
白杨想了一会,说:这样吧,一会你领我和赵林丽去拘留所看看丁冬,估计他能告诉林丽。
丁冬戴着铐子走进接待室,白杨说:冬子三天就瘦抠喽眼了。
林丽问:你胳膊还疼不疼?
丁冬笑了一下说:没事儿,早不疼了。
白杨和老彭说:你出来咱俩说点儿事儿。
老彭说好,就出了门,在走廊里和白杨说话。
一会林丽就出来说:咱回去吧。
老彭和拘留所的王大个摆摆手说:哥们辛苦哈,走了走了。
出了大门,老彭紧着问:他说没说?
林丽说:彭叔,冬子说了在黄武那。叫你别难为他武哥,是他扔在他家炕上的。
黄武正在院子里擦着自行车,老彭进门就问,黄武!枪呢?
黄武一愣:啥枪?
老彭啪的给了他个嘴巴,骂着:你他妈赶紧给我拿出来!不地我他妈连你一块圈起来!
吓得黄武脸煞白,赶紧进屋把枪拿了出来递给老彭。
老彭拿着枪打量,嘴里说:你们这些小崽子,可咋整,一天天呆的五脊六兽的,操!
*五脊六兽:北方话意思是说闲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也指怪异没见过杂乱的东西。
9
长山揣着刚从储蓄所取出的全部积蓄八百六十元钱,和单位请了假,去地区医院看江少峰。在走廊里正遇上魏霞。
魏霞问:你咋来了?老嘎达呢?
长山说:我告诉他放学后就去理发室找他柳大娘。我不来,咱俩两头着急。大小子定了十五天拘留,老彭使了劲了。
魏霞拿手拍着胸口说:哎呀妈呀,可好了!这几天我都急死了,怕给判了劳教。
长山问:少峰伤咋样了?
魏霞说:他恢复倒也快,大夫说,将来活动受点限制。少峰和我倒真客气,一点也没作我。
长山小声说:我把家里钱都取出来了,得给少峰钱,要不这小子没完,毕竟落下点残疾了。
魏霞说:那你看着办吧。
进了病房里,少峰靠着被子躺着呢,光着膀子,半个身子都是绷带。
长山过去说:少峰,我是冬子他爸,我给你陪个不是。
说着给少峰鞠了个深躬。少峰看了下长山,说:看着面晃的,你是材料股的吧。
长山说是,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六百元钱,塞在少峰枕头下。
少峰说:丁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山说:少峰,我们家对不住你。这六百块钱你收下,叔家也就这个条件了。
少峰咧嘴乐了:实话说,要不是我婶儿这么伺候我,我出去就把大小子废了!钱我收下了,你和婶儿放心吧,这个事儿过去了!
魏霞看了一眼长山,长出了一口气。
丁冬出来那天,下着大雨。
王大个问他:有人接你吗?
丁冬说不知道。大个说:那你就在收发室等会儿吧,这雨也太大了。
丁冬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突然蹲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王大个说:这个孩子在里面没事,出来了还哭开了。
正说着,门响了,一个人穿着绿色雨衣进来,满头满脸的水,手里拎着个雨衣包。丁冬回头一看,林丽来了。
这天也怪,说晴就晴了。一道七色彩虹自西山跨过多布库尔河,落在南山上。
*老嘎达〈方〉指最小的儿子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