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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电话怎么了?”老康问。

  原来,宋茹君第二天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没有开,说实话,宋茹君要是不打电话,我这个手机基本就是个废物。宋茹君打电话找不着我就往家里打,那天正是我去闺女那搬家。儿子接了电话听到了宋茹君说:“您是宋女士吧?我爸爸没在家,您找他干嘛?”

  “哦,没在家就算了,回头我再找他。”

  “您别挂,我正想找您呢。”

  “哦,什么事呢?”

  “你找他干嘛?”

  “没事,就是问问。”

  “宋女士,据我所知您是个高层人物,吃过见过,我爸爸是个穷工人,您老找他干嘛呢?”

  这句话让宋茹君感到不是滋味,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我们是一起唱戏的朋友,相互问候一下这没什么吧?”

  “自从我爸爸认识了您,又是手机又是聚会,还有好看的呢,居然花上千块钱给自己置办了行头,宋女士,您不觉得把个老实人弄的这么神神叨叨的有罪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没听明白?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我爸爸不可能跟您在一起,我们也不同意,这下您知道了吧?最好您别给他打电话了,他自己也别扭着呢,您不能把我们家搅合乱了您才高兴呢吧?”

  宋茹君说到这眼泪流了下来。

  “老祺,你怎么有这么个混蛋的儿子?”老康听了生气的问。

  我听了宋茹君的话脑门子早就着了火说:“混蛋的玩意儿,怎么逮着什么都胡吣,我是不知道,那天我去了女儿家。

  “我一宿都没睡,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没皮没脸,我又想起了那天从那走的时候老祺说的话,我何必给自己和他找别扭呢?”宋茹君说完擦了擦眼泪。

  “老年人找对象儿女不理解的是常事,可是要是这么真刀真枪的对付,这还真是个难事,就看你们俩怎么想了?”老康也为难起来。

  “哎!想什么呢,都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老祺,你也别回去埋怨他,咱们就做个朋友来往就行了。”宋茹君叹了口气说。

  我现在屁股底下就跟坐在蒺藜似的,早就坐不住了。

  “我说的话是真心话,你别误会。我是认为我这样的身份和你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发愁,我是不想把你往火坑里拉。”我说着这话满脸的发烧。

  “老祺,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跟儿子闹翻了,一家子不太平,要不是师哥问我,我是不会说的。”

  “老祺,婚姻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这本来是自个儿的事,父母不能干涉儿女的婚姻,儿女就能干涉父母的?他们做小辈儿的没权利管!”老康说。

  “我不能饶了这个小兔崽子!”我发狠的说。

  “也别着急,他说他的你们好你们的,再不行就走出来,我早就跟你说过,管到你入了土也没有头。你看我,儿子不来就不来,我不叫他,我自己过!。”老康说。

  “老祺,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不许你回家跟儿子干架。”宋茹君不放心的说。

  “你甭管了,我再让他管着我也白活了!”

  宋茹君说完了好像很后悔,一个劲的嘱咐我不许和儿子翻脸,可是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子这样做叫我的脸往哪放?

  宋茹君去做饭,我和老康坐在那喝茶,老康看我脸色不好看劝道:“老祺,甭往心里去,这不都说开了,你和我师妹也解了误会,这个顶重要,儿子怎么想是他的事,今后怎么做是你的事,你就是回去翻车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老康,不是我肚量小,是孩子们忒没良心。年轻人走马灯似的随便换媳妇没事,老年人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都不成?贞洁牌坊是给老头老太太立的?”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我说了,就看你自个儿了,你不能让孩子们管着你。”

  “我和宋茹君还有个顾虑,这回您看见了,我家里这样的情况我敢张罗这件事吗?我不能忘火坑里拉她呀?”

  “叫我说,活着是自己说了算,哪个儿女没你都照样的活着,你要是真的想和我师妹成一家子,谁也拦不住。我跟你说,宋茹君不但是个好人,家里的条件也好,你们俩又都有退休金,你就落个不求人,好了就跟孩子多来往,不好了就随他们去,你得顾一头儿呀?”

  “话是这么说,通过她接触了那些票房的朋友我发现,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也怕人家瞧不起我。”

  “你怎么还有门当户对的想法?我师妹要是挑条件,八个也轮不到你,我知道她的心思,她是想找个妥靠,实在,疼人的老伴儿。”

  我还说什么呢,老康的话叫我感动,宋茹君能够这么长时间忍耐着没说,其实是怕我伤心,其实她又是怎么难受和痛苦呢?我要是早点主动的打电话给她,不就早知道了原因了吗?想到这真是有觉得对不起她。

  “吃饭了!”宋茹君喊到。

  肉片、虾仁、黄花、木耳、鸡蛋打的三鲜卤,闻着香气扑鼻。

  “嘿!我可有日子没吃这么好的打卤面了,今儿我得多吃两碗。”老康高兴的说。

  酱牛肉,拍黄瓜,炸花生米,酒菜也摆了上来,这些平常都是我爱吃的,今天我可没了胃口,想起了儿子的做法心里就堵得慌。

  “老祺,别想那个了,来,咱们仨难得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点喝点。”老康看出我还没缓过神来说。

  “老祺,我再嘱咐你一遍,你要是真疼我,你就不许回家跟孩子翻脸,我本来就不想说的。”宋茹君也说。

  “翻脸也没用,白落个生气,你就来个狗熊掰棒子,不论秧子,少瞎子,爱谁是谁!”

  “好吧,我先喝一杯给你赔罪,也祝福老康早日康复!”

  “你有什么罪?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就成了。”宋茹君说。

  “老祺,话是两句好话,可你不能一枪打俩鸟,你给我师妹赔罪不能把我也搭上,我的你得单喝。”老康说完乐了。

  “好,我就先喝了赔罪的酒再喝你的。”我说着喝完了杯中酒。

  “老祺,师妹,我还是那句话,活着自己说了算,我乐意你们走到一块,我要是有那个造化,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老康说。

  宋茹君帮着老康熬好了药,我也嘱咐他想通了告诉我,我好带着他去协和看看,老康就是为了我和宋茹君才叫我们去,坚持了到下午已经累的不行了,我们只好告辞,从老康那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和宋茹君出了门,我心里还是生气,考虑到宋茹君担心我回家跟儿子吵,忍耐着没说什么。又想起让她受的委屈也觉得心里不忍,所以,我们两个人走到车站谁也没说话。

  “你也别生气了,我是不知道我的儿子能这么混蛋。”我安慰宋茹君说。

  “我不生他的气,他必定是孩子,你也连个电话也没有?”

  我把闺女的事说了一遍,虽然觉得这不是理由也只好对付了。

  “好啦,都过去了。老祺,你知道那些日子我可真的受不了,要不然我女儿姑爷来叫我去杭州我是不去的,现在杭州正是连阴天,我也没那个心思,我就是躲出去让自己分分神。老祺,这是何苦?我们即使不能走到一起,做个知心的朋友还是能行的,咱们不能给自己找罪受。”

  “是我想多了,其实我是心里头没底,没底的是家里的情况,你现在是知道了?还有就是我觉得我和你们不是一堆儿的人,我也怕咱们真走到一起你别扭。”我说了真心话。

  “古人说,性相近习相远,人和人本质没什么区别。我怎么就没考虑这些呢?”

  “你真的不会嫌弃我?”

  “你说呢?”宋茹君说完看着我的眼睛,我可是不敢看她。

  “这么着,反正今天我也安排好了家里的事了,小孙子也不用我接,饭也不用我做,我请你怎么样,算我给你赔罪!“

  “真的,那我可吃好的,仨瓜俩枣的你可甭想打发我,我跟你的层次不一样嘛!”宋茹君说完笑了起来。

  “这还有假的?你说想吃什么,可着北京城你挑!”我一咬牙一跺脚的说。

  “这话你可说大了点儿,就你口袋里那俩钱儿你可不够张这个嘴的。”

  “你说出地方来呀?”

  “对了,说到钱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你儿子看见你穿的那身衣服以为是我蹿得(鼓动怂恿)你买的,怕我把你口袋里的钱算计走呢?”

  宋茹君哪都好,就是猴精猴精的,这个她也能想得到,要不是她说出来,我是死活不能告诉她的,必定是我儿子,家丑怎么能往外扬呢?

  看着我半天不说话宋茹君问:“我是说对了还是没说对呢?”

  “先不提这个,你说上哪吃去吧?”我打岔说。

  “你不说明白我就什么也不吃。”

  “说实话,要是看着儿子和儿媳妇这个架势,咱们俩的事还真难,我就是怕把你连连进去我对不起你,所以我就没信心了。”现在我不能不说实话。

  “老祺,只要你心里有我,咱们不着急,就算咱们等不到那天又怎么样?你能惦记着我,我能想着你,让我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我一个人我就知足了。”宋茹君说着难过起来,我心里也跟着翻腾。

  “不说了,就说吃饭的事。”我拦着她说。

  宋茹君看了看表说:“时候还早,不如咱们上老黄那去看看,今天他那好几个人呢,咱们去热闹热闹,那些日子亏了老黄时常给我打电话宽慰我。”

  “好,今天就是听你的将令,兵发东交民巷去者!”

  到了老黄那个西式小木楼下面就听到了胡琴响,里面还有锣鼓声,看来今天还有“场面”(伴奏,)亏了这个楼旁边并没有住户,要不然得让人投诉多少回?

  老黄看见我和宋茹君停下手站起来说:“宋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才来?”

  “我和老祺去看了看老康,他病了。”宋茹君说。

  “老康怎么了?”老黄问。

  老黄认识老康,或者说只要是爱好京剧的特别是玩的不错的人都认识他。

  “看来是不大好,肺出了点毛病。”

  “哎!这可不是好消息。老康这个人固执个性,俗话说忧伤肺,思虑过多就容易得这个病。可惜了他这把胡琴儿。”老黄说完摇了摇头。

  “你干嘛?瞧你的口气我师哥这就要完了似的?”宋茹君不高兴的说。

  “这个病凶多吉少,我认识他也有了年头,老康的胡琴是名师的传授,跟他比我连味儿也闻不上。想当初我拉他一起玩,他说什么也不干,宁可在公园里伺候‘关中胡琴’(意思是大众化),文革的下放毁了他的专业前程,从此就就躲着圈里的人了。”老黄说。

  “我和老祺商量好了,再不成就硬拉着他去大医院里瞧去。”

  “怎么,他没上医院?”

  “现在吃中药呢。”我说。

  “他就是迷信中医,我不是说中医不好,其实是各有千秋还得看是什么病,跟炒菜一样,有的东西爆炒,有的东西就是慢火炖,爆炒的慢火炖就化了,慢火炖的爆炒的就不熟,法子得找对了,是不是舍不得钱呢?”

  “那你明儿有功夫去劝劝他。”宋茹君说。

  “我得去,那么多年的老伙计了,我的胡琴儿还受过他的益呢。”老黄点头说。

  “今儿个怎么还带着文武场呢,老远就听见了。”宋茹君问。

  “你就惦记老祺,我说的话你就当放屁。我不是说过咱们要排几出像样的戏吗?我打算排《二进宫》,全本的给他拿下来。别的票房早就有好几出像样的东西了,咱们不能老唱一段儿呀?老祺,这回你还有什么事?要是没有,杨波就是你的了,老朱这些日子也不合适呢,心脏不好呢,我还得找个铜锤(花脸行当的一种)预备着,要不这徐延昭给谁去?你们那有好的没有?”

  “我们那唱戏的都是力巴(外行)多,哪有像样的?”

  “先不管那个了,老祺的杨波,宋姐你的李艳妃,你们俩先把词对好了,这些日子先遛你们俩。”老黄说。

  “彩唱咱们的行头也不够呀?”宋茹君说。

  “这个你甭操心,肃琴的老伴儿就是梅剧团的衣箱(服装),这个就归她了。”老黄说。

  “肃琴呢?”宋茹君问。

  “买饭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咱们先坐下来商量商量吧。”

  正说着,肃琴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子进了门。

  “快接接我,累死我了!”肃琴喊道。

  “嚯!戏没开锣,先把吃盒饭这手学来了。”宋茹君说。

  “什么话呢?盒饭不是演员的专利,许他们吃就不许咱们吃?”肃琴瞪了宋茹君一眼说。

  “买的什么呢?”有人问。

  “买炒菜有爱吃有不爱吃的,众口难调,我买的饺子,没偏没向谁也甭挑!”肃琴说。

  “那也有什么馅的爱吃不爱吃的?”

  “这没有回民,白菜猪肉馅没人吃不惯!”

  “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再玩会儿天就黑了。”老黄催着说。

  大家吃了饺子,又唱了几段儿,临走的时候老黄叮嘱我和宋茹君说:“咱们约个日子我跟着你们去看看老康,一个是替他想想办法治病,我还有个想法,咱们要排这出戏,老康是内行,不能给咱们伴奏,他能给咱们说戏,要是能帮上这个忙就太好了,不知道他肯不肯,宋姐就瞧你的了。”

  “那也要看他的身体行不行呢?”宋茹君说。

  “当然,到那再看,先别说这个事,看看话头怎么样?”

  老黄送出了门口悄悄的问我:“怎么样,和宋姐和好了?快别怄气了,好日子能有几天儿,可别不在乎,你这一怄气没把她别扭死,那些日子可把我累着了,宋姐是个好人,难得你能遇见她,可别二虎!”

  我点头称谢,从老黄的口气里我觉得,宋茹君并没和他说的那么多。

  走出老黄家已经是九点多钟,前门大街上人山人海,跑出来纳凉的人很多。

  “我送你回去吧?”我对宋茹君说。

  “不用了,你赶紧回家吧,不一定又有什么事呢。”

  “反正是出来了,老康说的对,活着自己说了算,要走出来才是,我今后不能让家里管着了。”

  “管还是得管,你小孙子怎么办?女儿还没着落你也不放心,儿子就是再不争气到底是你的骨肉,我看不管是不成的。”

  “我家这出《连环套》你听着都烦吧?”我又想起了自己对我和宋茹君将来的担心问。

  “什么叫家家都有本儿难念的经呢?没有人没难事,要是那样这日子过的也没意思了,像我似的?家里除了表针和我是能动的,你想操心都没地方操去。”宋茹君的话叫我想乐,难为她怎么想的?

  “这么说你乐意操心?”

  “谁乐意操心?不操心怎么过日子?”

  “那好,既然你乐意操心你就帮着我操操心,你瞧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先把家安顿好了,攘外必先安内。”

  “叫你这打仗来了?”

  “家里稳当了你才能说别的,我能帮你的有限,我先说说我的打算,第一,你注意身体,有病不能扛着,看见我师哥了吧?你哪不舒服不许瞒着我。第二,家里有了事要冷静,想不开就找我,我没好主意起码害不了你,两个人就比一个人多一份儿心眼。第三,先安排你女儿,这个顶重要,你儿子是一家子,起码有保证,闺女这样下去不成,把她安排妥了就去了一半儿心思。儿子儿媳妇对咱们的事怎么看是他们的想法,你我心里有一定之规就成,大不了咱们将来上敬老院也就是了。不掺合两口子的事,特别是儿媳妇,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她要是没好主意她得通过儿子来施为,你只要不叫她成了真的,说不说什么都没用。

  还有,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往家里打电话,你的手机开着。”

  “你这作报告来了?”宋茹君长篇大论的说完了我开玩笑的说。

  “我说的都是这几天想的,也可能不对,反正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回去琢磨。”

  “成,我听你的,说实在的,自从咱们有了做夫妻的想法,我就觉得每天都有奔头,现在还是这样的想。”

  “那就好,俩人拉着手,走到冰上都摔不倒。”

  “这怎么都滑上冰了?这可应了那句话了,如履薄冰啊!”我说完宋茹君和我都大笑起来。

  和宋茹君说着话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西单,到了宋茹君的家门口宋茹君说:“看来说话省车钱啊。”

  “是呀,没觉得走多远就到了。”

  “我听说有搞对象走到颐和园的我还不信呢。”宋茹君笑着说。

  “那是年轻人,咱们是走不到那了哈哈!”我也乐了。

  上楼前宋茹君站在我跟前给我弄了弄领子看着我说:“老祺,得注意身体,等着咱们在一起的时候过几天好日子!”

  “嗯,你放心吧,咱们都好好的活着。”

  看着她走进了楼道我转过身来,掏出烟点上抽了一口,天已经不那么热了,有凉风吹来叫人特别的舒服。洒水车把马路冲的五光十色,我忽然发现,我这个烟不离嘴的人刚才和她走了一道竟然没想起抽烟来。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虽然交代好了儿子接送小孙子,心里还是不放心,推开门进了屋儿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我进来也没言语。

  “小江睡了?”

  “什么时候他还不睡?”儿子说。

  “你怎么还不睡?”

  “热,睡不着。”

  “你们那屋不是有空调吗,我这屋没空调我都睡得着。”

  “您不会装一个?”

  “连门厅代卧室仨空调都开着得多少电钱? 你们不算计,反正你们也不交电钱。”

  “呵,您跟我们算计的清楚着呢,这钱看给谁花了。”

  “我给你们少花钱了?”

  “爸,您给儿女花钱您都嫌冤?”

  “你别这绕着弯子说话,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想起了儿子对宋茹君的表现来了气。

  “现在谁敢说您哪,说了您也不听啊!”

  “我怎么了?我给你们接孩子做饭搭着钱过日子我还有了罪了?我一个人租房子过日子也花不了这么多钱,我这点儿退休金全干了这个了!”

  “爸,不是我说您,哪个老家不疼儿女?您花俩钱老觉得冤枉是怎么回事?”

  “我花钱给你们不心疼,你们少让我生点儿气我就知足了,得了,赶紧睡觉去,明儿还上班呢。”我说着推开了小屋的门。

  “我明天不上班儿了。”

  “干嘛? 你明天也不休息呀?”

  “我请了假,明天跟小江她妈到街道去办离婚手续。”

  “什么?”儿子的话叫我脑袋“嗡”的一下子跟响了一个炸弹似的。

  “怎么回事?”我回到沙发跟前问他。

  “人家嫌你儿子没能耐,不求上进,穷光蛋,不跟我过了。”

  “两口子拌嘴没关系,不能动不动的就离婚,你妹夫那个样你妈活着的时候都不许你妹妹离婚,怎么又轮到你了?你们还能不能让我省心呢?到底因为什么?”

  “上次我不是跟您说了吗?人家傍上大款了,当鼻涕一样的把我给甩了。现在我和她唱的是《秦香莲》,不过这可是反串的,我是秦香莲,她是陈世美了。”儿子虽然表情满不在乎,看的出来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在哆嗦。

  “要是因为这个咱们可得问问她,当初嫁给你时她图什么来着?你们俩离婚小江怎么办?”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哪有人管?您连自个儿都忙不过来呢,您还有心思问我这个?”儿子。

  不管他说的对不对,儿子心里委屈,虽然缺点男子汉的气概,果然要离婚的确是个大事,他怎么能不难受呢?

  “你有点儿老爷们样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爸爸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看见儿子这个样我的气消了一半儿。

  “有什么说的呢?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今天就没回来。离婚这事提了好几回了,我怎么那么没皮没脸?”儿子使劲抽了一口烟说。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缺心眼儿的儿子,这是赌气的事吗?盐打哪咸醋打哪酸得有个究竟呀,她说不跟你过了就不过了?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们过不过的还不要紧的,我的小孙子怎么办?无论你们谁我都不给!”

  “爸,给谁不给谁那得听法院的。”

  “这么说是真要离了?”我听了心里发起慌来。

  “她不让我好,她也甭想好,我先宰了那小子我给他抵命!”儿子说着眼睛里冒着火。

  这下更让我害怕起来,要真是这样我不但要失去孙子,连儿子也得搭进去,这可怎么好?

  “你说的那小子是谁,我找他去。”

  “他们超市的经理,姓冯,叫什么我不知道了。”

  “哎,我说我烧香烧了秫秸杆儿看来一点都没错,你媳妇跟谁你连名字都不知道,你是干嘛吃的?”

  停了一会儿我说:“你先别胡思乱想,我看你也没十足的把握,离婚的事不管是谁提出来,先放放,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还告诉你,该上班上班你可别胡来,睡觉去!”

  “她说好了的在办事处等着我,明天早晨八点半。”儿子说完表情可怜巴巴的,我看着又气又恨,我明白了,儿子这是想告诉我让我给他想办法,哎!谁养儿女还管这些个,我的儿子没出息都出了圈儿了。

  “你的意思是说,明天叫她等着我?我上办事处干嘛去?”

  “爸,我一说她就蹭(急)了,您去她好歹给个面子,您就告诉她,离婚没门儿。”儿子现在好像说的是我的事,开始吩咐起我来了。

  “好,你睡觉去吧,明天你交给我我去看看再说吧。”

  儿子回了屋,我躺在小屋的床上心里想,人要是活岁数大了,真是什么事也碰得上,有老公公跟儿媳妇约会儿的吗?想给宋茹君打个电话听听她的看法又觉得太晚了,我打算明天早点给她打一个我心里也有底,我做梦也想不到能遇见这样的事呀?

  第二天一大早儿子就走了,小孙子起来看见我说:“爷爷您上哪了”

  每次我回来的晚,小孙子都会问我这句话,在这个家里只有他关心我。

  “爷爷去串了个门儿,好孩子快洗脸漱口一会儿晚了。”

  “爷爷,我妈昨天晚上没回来。”小孙子会把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在的事情向我回报一遍。

  “你妈有事去了,你别管这个。”

  打点好了小孙子爷俩出了门儿,我心里想,这可好,两口子闹离婚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一个不回来一个走了不打招呼,他们想没想过孩子的感受呢?

  天下起了小雨,打着伞把小孙子送到了学校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八点,想起了给宋茹君打个电话,看看她怎么想这件事。

  “老祺,怎么了?”宋茹君接了电话问。

  我把昨天的事跟宋茹君说了一遍,宋茹君说:“你这个儿子怎么跟没断奶似的,这样的事还得你出去给他撑腰?“

  “说的是呢,我想着干脆我就不去,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老祺,我看他们未必是真离婚,你儿媳妇这是拿这个事要挟你儿子呢。”

  “她要挟他干嘛?”

  “他不能如了媳妇的意。”

  “她怎么不如意?”

  “这是他们俩的事我怎么知道?你就去看看,看看儿媳妇说什么,多听少说。”

  “好吧,总得管哪。今天早晨可好,媳妇不回家,儿子走了也不打招呼,把小孙子往家一扔就走了。”

  “你儿子不见得去上班。”

  “他能上哪?”我想起了儿子昨天说要宰了谁的话心里一惊。

  “我听你说你儿子在家里的表现我琢磨,他虽然没有豪横的劲儿,做不了媳妇的主,他可不是没心眼儿,他跟你说是想叫你出头撑腰,他未必就真的敢跟谁玩命,只好把心里的委屈跟你倒出来,世界上有三种人,光说不做,说了就做,做了都不说,你儿子属于第一种,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会惹祸。我想他也得去,不过是躲在一边看看媳妇的动静,你要是看见他别言语,那样就让他不好做人了。既然一个是要挟一个是胆小,我看离婚的事没有可能,你听我的,到了那就听儿媳妇说,完了事你给我打电话吧。”

  “儿媳妇见了我如果非要离婚怎么办?”

  “你儿子没去她跟谁离婚去?这就是你儿子的心眼儿!”

  宋茹君放下电话我心里琢磨,也许她说的对,起码听着有道理,要是他们不离婚这个家甭管好坏还是整个的,我也就放心了。

  到了办事处的门口,来往的人不少,唯独就没看见儿媳妇的影子,远远的路边上,我还真的看见儿子站在车站牌子的后面,我一边觉得儿子不争气,一边暗自佩服宋茹君的神机妙算,我说这个人猴精猴精的真是一点也不假。

  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再回头看去儿子也不见了,就剩下我我一个人在这唱空城计,您说这叫什么事?虽然心里憋气好歹还真如宋茹君说的,未必他们真的想离婚,这总算是我期望的结果让我心里多少踏实了点儿。

  看看已经九点了,掉头去买菜,一路走一路气,这哪是两口子闹别扭,纯粹是跟我闹别扭。

  买菜直接回了家,老康不去公园我去着也没劲了。再说了我心里头乱也没心思。坐在家里给宋茹君打了电话,她说后来放下电话的时候也想着我不能见到儿媳妇,因为她看到了我说什么呢?这么说是躲了?宋茹君安慰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不能乱了阵脚,看看他们两口子怎么动作。

  虽然听了她的话心里好受点可是还是闹得慌,坐在那就剩下抽烟了。中午自个儿糊弄点吃的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做了饭就去接孙子,现在觉得接送孩子买菜做饭虽然辛苦点儿,总比在闹出什么花样儿来好得多。

  到了学校门口瞪着眼等着孩子,半天没见出来。

  看门的人认识了我,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说:“老哥哥,别等了,你孙子早叫他妈接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呢?”

  “刚走,大概没有十分钟。”

  听了他的话我抹回头就往家走,是不是小江他妈今天看见我去了办事处觉得不合适所以来接孩子呢,那我得赶紧回家。回到家打开门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儿媳妇把小孙子接哪去了呢?想打个电话问问又觉得不妥当,人家是孩子的妈,比我都硬气,我还是别问的好。

  一直等到了天黑家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来,不但儿媳妇和孙子没回来,儿子也没回来,黑乎乎的屋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没心思吃饭,把饭菜放在冰箱里,打开电视看着,眼睛在那看着,耳朵却留在门口。

  眼看就快九点了,手机响了起来,我赶紧起身从衣服架上拿过褂子掏出手机是宋茹君。

  “老祺,吃饭了吗?”

  “没吃呢。”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

  我把今天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宋茹君说:“甭担心你孙子,他妈带走了还能有什么事,你自己先吃了饭。”

  “吃不下去呀?”

  “吃不下去也得吃,少吃点儿。”

  我正说这话门响了,儿子三口子走进了门。小孙子叫了声爷爷,儿子说:“别打扰你爷爷,没看见爷爷忙着呢吗?”

  儿子话里头带刺,儿媳妇目中无人的进了屋,我拿着电话不知道是挂了还是继续打,宋茹君在那头听见了动静自己挂了手机。我心里懊恼,这么说从今天开始,我和宋茹君就正式进入地下活动了?

  儿媳妇换了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托着一袋瓜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孙子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儿子悠闲的端着杯茶也坐在儿媳妇跟前,除了我以外,这家里跟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我心里纳闷了,从早上到现在一下子满天的云彩散了,怎么就多云转晴了呢?

  “你们吃饭了吗?”我问他们。

  “爷爷,我们吃的是麻辣香锅,辣着呢,我喝了好几杯果汁呢。”小孙子说。

  听了小孙子的话我一脑门子火,我着了一天急,做好了饭,他们三口子到外边吃连个招呼也不打?再说了这是谁跟谁闹离婚呢?

  “你们不回来吃不说一声,我弄了一锅的米饭这么热的天儿不都得坏了?”

  “您吃呀?”儿子看来不在乎的说。

  “我一个人儿天天吃剩的,我吃的了吗?你们雇个保姆也得言语一声啊?”

  儿媳妇听了站起身来要回屋里去,我实在是压不住火了说:“都甭走,我问问你们,闹腾了半天跟谁闹腾呢?”

  “爸,您干吗?不闹腾了您觉得不好是吗?”儿子在这个时候倒是勇气十足的替媳妇冲锋陷阵。

  “我乐意你们闹腾?你们这不是自己闹腾呢,你们这是闹腾我呢!”

  “爸,您要这样说就没劲了,我们闹腾您干吗?不就是吃饭没跟你打招呼吗,干吗动这么大的肝火?”儿子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跟我顶对,儿媳妇还是一句话不说,你说气人不气人,我明知道毛病全在她哪,她就是让你狗咬刺猬,没处下嘴!

  我站在那左右不是,我跟儿子嚷显见的我在找事,我不理他们了有觉得心里头憋屈,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我知道不是宋茹君,因为她说不会打家里的电话,儿子站起来接电话,借着这个机会儿媳妇走回屋里关上了门。

  “喂!爸在呢,等着啊!”

  儿子把电话递给了我,我听出来是顺芳。

  “爸,您干吗呢?”

  “在家呢。”

  “您吃饭了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吃饭?”我这样说也亏心,我就是没吃饭啊?

  “您过来一趟。”

  我听了心里一惊,姑娘这又是唱哪出呢?。

  “我过来干吗?”

  “您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呀?您过来吃饭得了。”

  对了,我把女儿的生日都忘了:“这么晚了你还没吃?”

  “我等着李晴关了门一块吃呢,我下午给您打电话您不在家。”

  “好吧,我这就去。”我得出去转转了,我都快憋死了。

  “顺芳干吗?”儿子问。

  “顺芳干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认识她!”

  说完了话我穿上衣服走出了门,身后听到小孙子喊道:“爷爷,我也跟你去!”

  我咬了咬牙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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