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失神的眼睛,一张年轻但是有些沧桑的脸,他缓缓地走过来,缓缓地说:“我在这里仔细想了很多,没有什么事不能忍的,就看自己想不想忍,我感觉我的父母太辛苦,供自己上学自己却那么不听话......”一滴泪水从他的眼里滚落下来,我们都知道,那是悔恨的泪。
这是北京某监狱内的一次采访,采访对象是叫小孟,17岁,可是,这个小孟在一年前,还是北京市某职业学校的一年级新生,那时的他,走在学校充满朝气的校园里,憧憬着未来,而如今小孟因为伤害罪将要面对三年的刑期。
从校园大门走进监狱铁门,这期间小孟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呢?接下来,我们将为您讲述的,就是改变小孟命运的那段新生日子。
2008年10月,小孟怀着喜悦的心情,进入北京市某职业技术学校,成为了一名新生。由于性格活泼开朗,待人重情讲义,很快,小孟就和同班的其他同学亲如兄弟,并且,在他的这个朋友圈子里他还挺有威信。
开学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小孟和兄弟们感情更加融洽,无论兄弟们想解决什么问题,最先想到的就是找小孟。小孟每次都是义不容辞。2009年4月的一天中午,像往常一样,小孟正准备去食堂吃午餐,走到寝室楼最后一节楼梯时,小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原来有同学给小孟打电话,说张海军挨打了,张海军是小孟班的班长,也是小孟的同乡。同班再加上同乡,在朋友的圈子里,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层。放在谁身上,关系这么好的兄弟被人打了,相信只要是个男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可是,平时里待人那么重情重义的小孟就在走下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抬起了腿,又放下。
徘徊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小孟的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如果不去,今后兄弟们会怎样评价他,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去了,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会不会重演。
原来,在小孟进入这所学校之前,曾就读过一所职业技校,那次求学经历不但没有给小孟任何教益,反而给他的人生增加了一枚污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孟比其他学生晚来报道一个月,开始学校觉得他有过劣迹,是不打算收他的,后来经过他家长好几次求情,学校才决定收他入学的。
那一次是什么原因呢?记者问小孟。
“以前在平谷也是跟人打架,看到好朋友三四个人被人家十几个给打了,当时我一看就帮忙。”
一时意气用事不但失去了学业,也让小孟对自己的父母愧疚万分,退学在家的那段日子里,在小孟的记忆里充满着痛苦和悔恨。而如今,这个诡异的问题又象当初一样,突兀的出现在小孟眼前。
再三犹豫,小孟最后还是去了,因为小孟觉得不去显得太不仗义不够意思,不过他当时心里想的是和对方好好谈谈,要是能谈好了,说声对不起,就完事了。
一个重兄弟义气的小孟终于说服了另一个吃过了苦头的小孟,赶到出事地点,看见被打的兄弟张海军,小孟很快得知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说来,在这件事的起因上,张海军还真是被人欺负了。
事情是这样的,小孟他们班的那个班长和几个女生在前面走,王晓庆他们几个高年级学生跟在后面调戏人家女孩,王晓庆是某职业技术学校二年级学生。当时看到前面的女生,王晓庆几个就起哄,在后面数“一二一”,张海军见了就骂了王晓庆他们几句。结果,王晓庆就给了班长张海军踹了一顿脚。
身为班长的张海军看到同学被人欺负上前阻止,却挨了顿打,这是他十分气愤。回到寝室后,就叫来了包括小孟在内的十几个同学商议,当时除小孟一人沉默不语外,其他人一致认为,这次要是不找回公道,以后在学校就还会挨欺负。就这样小孟只得跟着众人来到对方的寝室里讨个说法。可是接来下事情的发展更让小孟始料未及。
看到小孟找上门来,王晓庆觉得挺稀奇,因为低年级找高年级,胆子蛮大。
王晓庆仗着自己是高年级啊,在学校时间长,不怕他们。按照王晓庆的想法,年级之间仿佛也存在着一种阶级差别,先来在上面,后来在下面,老生欺负新生,这在学校中似乎早已是约定俗成,见怪不怪了。张海军和小孟他们挨了欺负找上门来,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检察官也反映,在这类职业学校中,高年老生经常会欺负低年级新生,从很早就有,现在形成了一个传统。王晓庆也这样认为:“不只是北京,就是全国也这样啊,这种事就是避免不了,在哪也是这样啊,老人嘛,新来的就是要受点欺负。”
因为小孟一群人是有所准备,王晓庆正好被堵在屋子里,虽然依仗着老生的身份,王晓庆他们屋里的几个人看着小孟他们十几个人不依不饶,也是相当的胆怯。但为了不丢面子,王晓庆的嘴上还是很硬。
小孟问王晓庆他们怎么办,王晓庆故意说他们现在没时间搭理你们,现在要实习去,说挑个时间下次再打一下。
就这样,双方约好了晚上见面后,便各自回去开始聚集人员,一场以两个班级人数为单位的学生群架事件,即将爆发了。可是到了晚上约定时间,事情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作为高年级老生的王晓庆一方,主动提出来要和解此事。
原来事情发生的那天,正好是周末,学校二年级老生很多都不在学校,到了晚上,从两方的人数上讲,形势对小孟他们新生比较有利了。王晓庆见事情不妙,只得找来一个双方都认识的老生来说合这件事。调解人看了当时双方的形势后,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老生王晓庆要给新生张海军买烟道歉。
张海军一看形式对自己有利就说:“买烟也不行,你得给我瞧病去。”对方特懂,说要不赔你点钱吧。张海军说行啊,拿一千块钱。
王晓庆说:“这时候星期四,没钱了,都是住宿生,下礼拜一再给你吧。”
当时王晓庆买了条烟。
事情到此,在小孟看来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自己的兄弟找回了面子,而且还没有动手打起来,可是,在王晓庆看来,自己身为二年级的老生,却被迫要给一年级新生赔礼赔钱,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怎能善罢甘休。
到了周日,咽不下这口气的王晓庆想到了三年级的老生高旗,王晓庆觉得只有高旗才能摆平这件事,于是就找了高旗。
“高旗那可是相当有名的人了。他是三年级的,学校出名的恶霸。房山在我们学校最厉害,而高旗是房山的大哥。”王晓庆说出请高旗的理由。
虽然和王晓庆也不怎么认识,但是,身为三年级老生的高旗在得知这件事情后,爽快的答应了替王晓庆出头,因为王晓庆这个二年级的学弟,对他是毕恭毕敬,而且请他来维持这个老生欺侮新生的规矩,为了表达诚意,王晓庆还买了几条烟给高旗。
拿着王晓庆送来的香烟,高旗直接来到新生的寝室,不由分说的把张海军等几个新生痛骂一顿。
高旗跑到新生的寝室里指手画脚:“老生欺侮新生怎么了?我也是新生欺侮过来的。王晓庆的钱不给了,你们把他买的烟给退回来。”
高旗看着一旁的小孟不服气的样子,瞪了小孟几眼:“看什么看?你是不是不服气啊?你们一群小屁孩还敢跟我叫板?”
就是这一句话,一下把小孟骨子里的怒火捅了出来,小孟到现在还记得高旗当时看着他时那种轻蔑的眼神,小孟觉得高旗当时看着他的时候,仿佛就像在看一堆垃圾。原本在这件事情上非常慎重低调的小孟忽然一反常态,坚决不向高旗低头。
小孟说起当时的心情:“这件事我不管你张海军怎么解决,我的目的就是高旗。”
“为什么呢?”记者有些不解。
“因为以前有过小摩擦他不记得了,我记得他,就在小食堂,当时踩他脚一下,他回头就骂,毕竟是学校出名的恶霸。”
小食堂里发生的那件事是在小孟刚入学不到一周的时候,那次他在学校食堂吃饭时,不小心踩到了高旗的脚,高旗当场大怒,在很多人的面前,指着鼻子把小孟痛骂了一顿。中间小孟起了几次动手的念头,可是,想想自己退学的遭遇,强自忍了。自己还安慰自己,毕竟是自己踩了人家脚,有错在先。可这次小孟是真愤怒了,这事和高旗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竟然又来欺辱我们新生,难道就因为你们是老生吗?凭什么?小孟被高旗两次辱骂后,内心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小孟从超市里买了几把菜刀后,就赶到学校门口与张海军等几十个新生会和,此时小孟见阵势已经拉开,就拨通了高旗打电话。
小孟对高旗说:“我说是高旗吗,我把烟退给你,我在晋元桥下呢,你来拿啊。”
小孟当时叫了一下高旗的外号,他气得大叫:“狗操的,我马上就到!”
于是他和王晓庆一起纠集了几十个人直奔晋元桥。
他们两伙人约在离学校门口50米左右的晋元桥那,双方都有三四十人,在这次群架中,王晓庆那伙人中两人被砍伤,其中伤势最重的叫蔡立明,身中六刀,是和高旗一个班的。
记者问蔡立明:“你这次受了这么大伤害,被砍六刀,下去有人叫你去打架你还会去吗?”
蔡黎明坚定地回到:“还得去!”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是什么原因让这群花样少年如此的义无反顾?又是什么环境促使他们与对方大大出手呢?
这到底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呢?
据学校相关负责人介绍:“我们学校是一个高考下游学院,招生比较有限制,一般聚集在北京几个郊区,有劳动预备役,应届生,往届生。凡是有这方面求学意愿的,我们都会敞开大门欢迎。”
据不完全统计,北京市目前大概有28所这类的职业技能培训学校,学生人数已达到几万人之多,这只是一个城市的缩影,而放眼全国呢?这已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庞大群体。
这样的学校,生源有限,所以敞开大门,在管理上,也是不怎么严格,学校的大门24小时也不关,什么人都可以进。
对于不关大门,学校也有自己理由,他们说:“我们有24小时摄像头布控,保安轮流值班,我们不做全封闭的学校,不能让学生完全在脱离社会下学习。”
可是,毕竟这样大型的聚众斗殴已经在老师的眼里子底下发生了啊!难道学校没有责任吗?
关于这一点,检察长有话要说,他语重心长地说:职业技校里有他的自身特点,生源一般都是学习能动性不强,法律意识比较淡薄的学生,在这样的前提下,作为教育者就需要更多的爱心,社会也应能给予更大的关注,不要歧视这些学校。但是这又毕竟是学校,并非社会,一般性的学生之间的纠纷,不能靠学生自己解决,这样导致了一些陈规陋习在群体中悄然滋生,例如这个案件中的新生和老生的问题,就是引起这个案子的祸根,为什么老生一定要欺侮新生呢,为什么老生不可以更关心、爱护新生呢?新生、老生都是平等的啊,学校应该积极倡导新风尚,严惩那些校园恶霸,弘扬正气,开创和谐校园,建立好的学风和校风,让学生有好的成长环境。
正像检察长所说,建设一种进步,优秀,和谐的校园文化正是防止和遏制此类校园恶性案件的关键所在,这就不仅仅要依靠学校的力量,社会的力量,更要提高在校学生自身的素质,涤荡传统观念中糟粕,用现代的,法制的观念和眼光来处理周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