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一连和西浩村中间没有院墙,也没有大门,与当地渔村的房子紧挨着,来往十分方便。官兵和村里的渔民朝夕共处,每逢过年过节,村里都给连里送些海鲜、海带等水产品,连里将猪肉和蔬菜分给村民一些,久而久之便生出了难以割舍的感情。

  星期天,连里改善伙食,把肉和菜分到各班,由各班自行包水饺。七班长许明去隔壁房东家借面板。许班长敲开门后,一位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方方的脸庞,梳着两条黑辫子的姑娘打开了门问:“解放军同志你找谁?”

  许班长望着眼前这位水汪汪大眼睛的姑娘,有点心猿意马,竭力克制住情绪,像个大姑娘似的,腼腆的回答:“班里包饺子,想借你家的面板和赶面杖。”

  “好啊,我去给你拿!”她转身去找面板,扭动的细腰,丰满的臀部让许明目不转睛,想入非非。当她拿着面板和赶面杖递给许班长时,许明的手正好碰到了她娇嫩的手,一股强大的电流传入心房,这是许明第一次产生男女之间暧昧的幻觉……

  许明还面板时,知道了她叫阿霞,在他的眼里,阿霞笑起来时,眼眸里闪烁着大海般澄澈的光芒。她自幼在海边长大,熟悉大海的每一次潮起潮落,她的勤劳善良在渔村远近闻名。

  一个宁静的黄昏,许明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漫步在沙滩上。不远处,阿霞正费力地拖着一张渔网,纤细的身躯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单薄。许明见状,立刻上前帮忙。他有力的双手轻松地提起渔网,阿霞抬头望向他,眼中充满感激,两人的目光交汇,刹那间,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别样的情愫。

  自那以后,许明和阿霞的生活渐渐有了交集。许明会利用休息时间,帮助阿霞修补渔网、整理渔船。阿霞则会为许明送来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听他讲述军营里的故事。在海边的礁石上,他们一起看过无数次日出日落,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阿霞被许明的英勇和担当深深吸引,许明也沉醉于阿霞的温柔与质朴。

  过了两个月,八班战士高文忠去北山弹药库站夜间第一班岗,他走在沙滩上,聆听海浪拍打礁石的美妙声音。突然间,耳膜被一阵“悉悉”的声音震响,什么声音,神经高度紧张起来。他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是礁石那边传来动静。他蹑手蹑脚地向礁石靠近,借着月光,一副男女亲昵的镜头映入眼帘,女人靠在礁石上,像一只八爪鱼紧紧缠着男人的肌体,任凭一个男人的狂吻,吻的心花怒放,全身酥麻像过电流一样。片刻,男人说道:“亲爱的,熄灯号已响过了,我该回连队了,太晚了会被别人发现的。”

  情欲是一个恶魔,一旦从密封的盒子里溜出来,便难以收回。女人激情正浓,意犹未尽,那舍得中断这美妙的时光,阿霞娇滴滴的说:“不嘛,兵哥哥,人家心里痒痒的,再呆一会儿吗。”

  高文忠做梦都不敢想,那说话的男人竟然是七班长许明,一时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他猛地停住脚步,心里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他和许明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一起摸爬滚打,训练时挥汗如雨,执行任务时相互掩护,情谊深厚。可部队纪律严明,明确禁止军人在服役期间与驻地百姓恋爱,他清楚这是一道不能逾越的红线。

  他心中充满纠结。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可两年来,部队培养的原则性和责任感又让他无法漠视。他想到一旦事情被上级知晓,许明面临的将是严厉的处分,不仅个人前途受损,还可能影响整个部队的风气和声誉。

  高文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大声咳嗽了两下,然后朝两人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沉重,像是脚下拖着千斤的重担。许明和阿霞发现了他,两人瞬间离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阵慌乱。

  “文忠,你……你怎么来了。”许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而高文忠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的目光从许明转向阿霞,又转回来,眼神里有责备,更多的是痛心。

  阿霞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许明咬了咬牙,说道:“文忠,我知道这违反纪律,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是真的喜欢阿霞。”

  高文忠看着自己的战友,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爱情的力量,可更明白纪律的重要性。

  “许明,咱们是军人,穿上这身军装,就有责任和使命,不能感情用事。”高文忠的语气诚恳又严肃。

  许明的眼神黯淡下去,阿霞小声抽泣起来。

  高文忠心里一软:“许班长,你必须做个抉择,要么遵守纪律,要么承担后果。”说完,他转身缓缓离开接岗去了。留下许明和阿霞在原地,陷入沉思。

  纸里包不住火,许明同当地渔村阿霞相好的事,不知是谁多嘴,还是被捅了出来。他被宋长军指导员叫到连部,还没站稳,宋指导员劈头盖脸训了起来:“许班长,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许明胆战心惊的回答:“知道!”

  宋指导员把桌子一拍,没好气的说:“那你就把同本村渔家姑娘那点事全部说说吧。”

  许明是个老实人,只好同当地姑娘相好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全交待了。

  宋指导员是过来的人,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我没有时间,听你美妙的描绘,你就直截了当说,把人家大姑娘搞了没有?”

  许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下头,像只蚊子的声音:“没有,真的没有,我和她只是亲嘴了。”

  宋指导员追问:“你说的是真的?”

  许明拍了拍胸脯说:“我是党员,怎敢对组织说谎哪。”

  宋指导员严厉的说:“你小子,不知道战士,不能在当地搞对象吗?”

  “知道!”

  宋指导员口气变温和了:“知道!你还犯浑!这件事,如果放在地方就不是事,男女之间到了你这个年龄段,都会谈情说爱,可部队上有纪律,纪律是块铁,谁碰谁受伤,谁碰谁出血。”

  许明发了誓:“我保证以后不敢啦!”

  “你呀!真给老子出了个难题……”说实话,宋指导员不想把事情搞大,深知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男人不知情。他(她)们正处在这个年龄段,遇到心爱的人能不动情吗?不动情的,不是傻子就是呆子。但部队有铁的纪律,违抗命令者当斩。宋指导员在全连大会上,宣布了对许明处分决定,许明是咱连的军事骨干,干部苗子,可惜却在感情上走了火,这种错误是无法弥补的,大家要引以为戒,千万别走感情火。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元旦过后,一年一度的老兵退伍工作开始了。

  一天,退伍命令下来了,宋指导员宣读了退伍人员名单。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候,摘下鲜红五角星和红领章瞬间,他的思想塌陷了,那种感觉,就像三岁小孩离别父母一般。

  甘震和许班长关系一直不错,他看到许班长精神恍忽的神态,深深的感到,只有置身于退伍临别当中的人,方能体会到那种离别的滋味,自己和许明比较对脾气,聊的来。他如果不是因为那次艳遇,连里不会让他离队。甘震从许明的面目表情中看出,他是真舍不得退伍,有诸多难舍。

  临走的日子里,连里向招待贵宾一样,招待即将退伍的老兵,让他们吃好睡好,不再站岗出操了。临别的傍晚,甘震找到许班长话别,两个人在宿舍房顶平台上,一直聊到凌晨三点钟,甘震深情的说:“许班长,战友终有一别,让我们在不同岗位上,用青春做梦,生命做笔,书写接下来的人生吧!”

  许明恋恋不舍的说:“我们曾是一连战友,结下了战斗友谊,形成难以忘却的战友情,期待你在部队的好消息。”

  离队的当天,连队操场上气氛显得异常庄严隆重,连值班人员双手握拳提到腰间,朝耿连长跑去:“报告耿连长,一连退伍兵18名,实到18名,请指示!”

  耿连长还礼说:“稍息!”他向前走了一步说道:“立正!全体都有,向左向右看齐,目标码头,出发!”退伍战士虽然帽徽领章摘下来,但军容风纪不减威风,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依然那么响亮。瞬间,大男人们相互拥抱擦泪……

  退伍战士走后,为了迎接新的一年军事训练,甘震被任命七班长。一天,胡来顺参谋长来连队检查射击训练工作,听取甘震讲的射击学原理课,大为称赞。在全区骨干教学法大会上进行了表扬:“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入伍两年的班长,能把这个枯燥的课,讲的如此生动、形象直观、引人入胜。实属少见,不亚于师教导队射击教员的水平。”

  胡参谋长临走时交待:“耿连长,宋指导员,甘震是个好苗子,思想好,技术过硬,将来一定有出息,要重点培养啊。”

  耿连长在胡参谋长面前一点也不掩饰:“参谋长,我手下就没有熊兵。”

  胡参谋长笑了笑说:“你就吹吧,不愧是赵大炮手下的兵,个个都是这个熊样。”

  胡参谋长走后,甘震被连里列入党员发展对象和破格提拔干部的人选。

  一天傍晚,宋指导员找到他谈心,两人来到步兵排营房后的小山坡席地而坐,宋指导员率先说:“小甘,你是烈士子弟,能放下架子,像普通战士那样,大小工作积极主动,任劳任怨,其表现有目共睹!”

  甘震十分谦虚的说:“多亏您和连长,以及战友们的帮助和支持。“

  宋指导员把话锋一转:“甘班长,你没想过入党问题吗?”

  甘震情不自禁直截了当回答:“做梦都想!”

  宋指导员说:“那好!你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吧!”

  甘震从山坡回到宿舍,待熄灯全班睡下后,起身打开手电筒,用被子遮挡光线,拿出纸笔,爬在自己铺上,开始一字一句地写入党申请书。第二天,便把入党申请书交给了指导员。

  事隔几天,指导员递给他一份材料:“这是一份入党志愿书你填一下,明天下午给我。”

  甘震小心翼翼的接过志愿书,顿时,心头感到一阵突然和激动,眼睛湿润一时语塞。

  当晚,甘震认真地填写了那份入党志愿书。望着封面签名栏,他突然想起,自己父亲血染朝鲜战场的情形,共产党员不怕流血牺牲。甘震望着申请书,眼神坚定而炽热。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鲜血涌出。他忍着痛,在申请书的右下角,郑重地按下了血印。那鲜红的血印,如同破晓的朝阳,在白色的纸张上格外夺目。

  此时,月光透过窗户玻璃洒在血印上,折射出希望的光芒。甘震深知,这是他对党最赤诚的誓言,无论未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为了党的事业,为了心中的信仰,奋勇前行。

  几天后,连部召开支部大会,在全连党员亲切目光注视下,甘震怀着激动的心情,读了入党志愿书,两位入党介绍人发表了介绍意见。连首长、各支委、一些老班长党员发表了意见,一致同意甘震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甘震立即当场激动地表态,决不辜负组织的培养希望,从今后要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发挥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

  一天通讯员找到正在训练的甘震,叫他去连部。他不敢耽误,来到连部。

  “甘震吗,快进来!”守备区政治部薛干事热情的打招呼。

  甘震马上双腿一并,右手一举:“首长好!”

  薜干事开门见山说:“你的志愿书,组织上看了,还按了鲜血手印,表明你入党的决心和纯洁的思想,很好!还有你入伍以来,无论是在炊事班,战斗班都表现的十分突出,赢得了全连干部战士的一致好评,完全符合党员条件,经上级党委研究,同意接受你为预备党员。”

  半个月后,在守备区会议室,甘震和十几名新入党的战友肃立列队,向党旗宣誓,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一生交给了党。

  时光流逝,转眼李虎儿子李军岛上了小学。一天下午放学后,他和同学唐丽萍挽起裤腿,光脚䠀海水来到一块礁石上拾海虹。

  天色渐晚,海浪越来越大,从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好像闷雷滚动。浪潮越来越近,好像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飞奔而来,又像饿虎群狼,咆哮而至。大浪掀起的波涛足有几米高,夹带着泥沙像一堵墙。

  同学唐丽萍说:“军岛哥,黑云上来了,我们快上岸吧!”

  “再拾一会儿,小桶就装满了。”李虎儿子捡的正上瘾,顾不上乌云正朝着自己的头顶压过来。

  海上的天,变化就这么快,刚才还是风平浪静,转眼就是浪滔天,像婴儿的脸,说变就变,

  “军岛哥,我有点害怕。”唐丽萍同学面对如此的海浪,心里十分恐惧。

  “不怕,有哥呐,你不用怕。”李军岛打小胆子就大,爬墙上树摸鸟蛋样样精通。

  突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溅湿了唐丽萍的衣服,吓得她差点摔入水中。

  “军岛哥,我不跟你玩了,我上岸了。”说完,小心翼翼的往岸边走,一个浪头打来,她被汹涌的波涛推倒……

  这一险情,被回连的贺司务长看见,他顾不上多想,冲了过去,救出落水的唐丽萍。

  “叔叔,军岛还在礁石上。”唐丽萍面如土色道。

  贺司务长这才发现不远处礁石还有个孩子。此时,正在涨潮,他䠀齐腰深的海水,向礁石靠近。

  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到礁石处,抱起李军岛往回走时,感到后边的浪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推着自己的腰向岸边上涌动,那种力量,迫使人随波逐流。上了岸,贺司务长温言抚慰:“军岛,快回家吧,把湿衣服换掉,小心感冒。”

  “贺叔叔,我马上回家,求您一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我爸!”说完,冲着贺司务长做了个鬼脸,跑了。

  贺司务长把自己的军上衣披在女孩子的身上,问:“孩子,你家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小丽萍用手一指西浩村。他继续问:“你是谁家的姑娘?”

  小丽萍随口回答:“俺爹也是当兵的,他叫唐家宝。”

  贺司务长一听,笑了起来:“你原来唐副连长的女儿。”

  小丽萍高兴的拍着小手:“叔叔,你认识我爹。”

  “我不仅认识,他还是我的领导。你娘是不是叫唐美玲。”

  “叔叔,你什么都知道,那边就是我家。到我家坐坐。”

  “小丽萍,不了,我还有事。”贺司务长把小丽萍送到门口,转身归队。回来的路上,他回想起唐副连长和结婚的情景:

  那时,自己还是个新兵,第一次参加连首长的婚礼,一切感到新鲜,大红的喜字,身披红花的新郎新娘相互行礼,场面十分热闹。他从老兵那里得知,新郎是从朝鲜战场下的英雄,新娘是民兵连女民兵,两人是一个村的,从小青梅竹马,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李军岛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走进家门,被李虎一眼看到,一股怒火冲上脑门,对着儿子疾言厉色:“你这个小混蛋又去哪玩了,把衣服全弄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从腰间抽下武装带就想动武,被梅花硬生生的拦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吆五喝六的,就不会跟孩子慢慢说。”

  李虎那里真心打孩子,只是吓唬儿子,见梅花出面干预,自己借坡下驴,来个甩手掌柜不管了。

  许梅花问军岛:“儿子,你这是上哪去玩,把衣服全弄湿了。”

  儿子李军岛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说了,梅花听完后,神色凝重,吓了一身冷汗:“小祖宗,多悬啊,以后千万别这样了,快去换衣服,小心着凉。”

  “妈妈,我知道了。”说完,自己进屋换下了湿衣服。

  许梅花对李虎说:“抽时间,你去谢谢一连的贺司务长,是人家救了你宝贝儿子。”

  李虎满口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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