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方莹来到张府,但张超外出尚未归来。于是踱步至后花园,见张璐在花丛中扑蝶,人花相映,更显得明艳漂亮。
张璐迎上前来,道:“方哥来了?”
方莹:“听你哥哥说,有什么事,所以过来。”
张璐:“我哥哥不招,你就不来了吗?”
方莹:“哪里,哪里!”
张璐拉住方莹,道:“方哥,荷花池中花儿正艳,鱼儿正肥,我们何不一边赏花,一边垂钓呢?”
池边备有吊竿。两人各持一具,坐于石矶之上,搓饵引线,抛钩诱鱼。
不多时,方莹钓得数尾金鲤,张璐钓得一只小金龟。
方莹看着金龟,嘻嘻笑道:“妹妹钓得金龟,必得佳婿。”
张璐脸色大红,扔下鱼竿,笑着追打方莹,口里叫道:“方哥坏,方哥坏!”一时站立不稳,倒在方莹怀里,含情脉脉道:“我等方哥。”幸福的闭上了双眼。
虚凤实凰。方莹自感说岔了,自己也羞红了脸。她感到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纯洁的姑娘,她不应该瞒她,她应该将实情告诉她。但是,她现在还没有这个勇气,她还需要等待适当的时机。
丫鬟欢儿来报:将军回府了,叫方莹过去。
南北议和,张超作为南军代表,受命与北军代表谈判地方性军事分界线事务。他的谈判对手是北军的耶律阿鲁将军,第一轮谈判地点定在北军驻地昊特城。
方莹作为张超的助手,奉命先行,安排食宿、安全保卫等事务。
安排完毕,方莹带上卫兵,上街行走。
对方莹来说,昊特城是个熟悉的名字。她跟随父亲趁镖时,曾经走过这里;而且,这里与当年她和父亲、弟弟失散的地方不远。她想打听点消息。
经过一青楼,有两个女子,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在门口延客。其中一红装女走上前来,拉住方莹,笑嘻嘻的道:“方哥来了!我正要使人去找你哩,你却来了,可不是好吗!”
方莹仔细一看,却不认得。道:“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红装女道:“我是红雁呀,你怎么不认识了?”
方莹:“什么红颜蓝颜,我不认识,请你放开手,让我走吧!”
红雁并不松手,道:“哥哥,不要开玩笑了!我这里正有重要情报与你交流呢,快跟我进屋去说吧!”
街面上走过一个姑娘,挽着菜篮,看见红雁和方莹拉扯,跑过来一把劈开,朝红雁脸上就是一巴掌,唾口骂道:“哪里来的野蹄子,不要脸,纠缠我家姑爷,还不快滚!”扯住方莹就走。
方莹看了看,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道:“谁是你家姑爷?姑娘,你认错人了。”
姑娘:“我是阿花小姐的侍女顺儿呀,姑爷怎么不认得了?”
方莹:“什么顺儿花儿,乱七八糟的。姑娘,你莫不是有病了吗?”卫兵上前,推开了顺儿。
顺儿:“姑爷,我看你才是有病了呢!我去告诉小姐。”转身跑了。
摆脱了二女,继续前行。
忽有一女,骑着快马,如飞赶来。大叫着“方英慢走!”追上前来,翻身下马,抱住方莹胳膊,埋怨道:“郎君上街,也不带我。”
方莹看了看,亦不认识。
道:“姑娘是谁?谁是你郎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骑马女:“我是耶律阿花呀!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
方莹有点懵:“阿花姑娘,你和我有交集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呀?”
阿花:“你是我的夫婿,你怎么忘了?顺儿说你有病了,我还不信,看来真是。”说着,伸手来摸方莹额头。
方莹更是一头雾水。卫兵欲轰走阿花,动了手脚。阿花掣出马鞭,挥鞭就打,逼得方莹也不得不出手。阿花见打不过,扔下鞭子,哭着上马跑了。
方莹没有打听到父亲和弟弟的任何消息,只是听说,当年有一队镖车被抢,有几个镖师为了护镖战死了,尸骨被葬入乱坟岗内。父亲和弟弟生死不明。她想去那里凭吊一番,但南军代表团人员的行趾被限制在昊特城内,不能出城,只好作罢。
晚上上床后,她开始回顾一天的遭遇,心中突然一震:难道弟弟方英就在昊特城内?这难道不是一条消息吗?
不要说,方莹的这一感觉,倒是真的,她的孪生弟弟方英,确实就在这里。
说起方英到北军做卧底,还有一段故事呢。
耶律阿鲁将军是北国的主和派,他主张以大河为界,两国分治南北,与主战派尖锐对立。他的妹妹耶律阿花,曾经跟随他征战,喜欢打猎。
这一天,阿花带了几名随从,进山猎鹿。看见一只黄羊,在山坡上吃草,阿花张弓搭箭,射中了黄羊后背。黄羊带箭飞奔,阿花策马追赶。转过一个山头,突然林间窜出三个彪形大汉,黑巾蒙面,挥舞着弯刀长矛,拦住了去路。
一个大汉喝道:“这个女人是南国奸细!快快下马受缚!”
三个大汉围住阿花,不由分说,举刀就砍,挥枪就刺。阿花奋力抵抗,眼看渐渐招架不住,危在旦夕。突然两个青年冲上前来,敌住了两个大汉。一个青年挥剑刺死了一名大汉,另两名大汉企图逃跑,一名被阿花射死,另一名跑了。
阿花死里逃生,顾不上细问,邀之回府,来见哥哥。
耶律将军见两人衣着整齐,面目清秀。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何干?缘何救了我妹妹?”
一青年答道:“我叫方英,父亲是个商人,寻常时节常来往南北,贩卖丝绸茶叶与皮货等物。今受父命,来北地催收货款,为避战乱,行走于山野小道,恰好遇见小姐。见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心中不平,于是拔刀相助。旁边这位是我的随从,名叫甄谊。不知小姐为何被人劫杀?”
将军:“必是我的政敌所为,目的是为了打击我们主和派的士气。”
方英:“将军和小姐今后务必小心。”
将军置酒,答谢方英和甄谊。阿花坐在方英身旁,不断斟酒道谢。将军看方英一表人才,心中也是喜欢。
阿花道:“哥哥,你一定要重谢方英,不要小气。”
又道:“哥哥,我看现在也不是做生意的时候,不如你将方大哥留在府里,作个管家什么的,可不好吗?”
将军略一沉思,道:“方英,我府里正缺一名通译书记官,你可愿意补缺?”
方英心中大喜,嘴里却道:“这个如何使得?日后如何向父亲交代?”
阿花见方英不答应,心中着急,抱住方英胳膊,摇晃道:“方哥,你就答应吧,不要推辞了。”
将军对方英道:“钱的事你不要考虑,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保证你父亲满意。”
方英拿捏了一会儿,道:“恭敬不如从命,感谢将军和小姐厚意。只是我从未经过征仗,不熟悉军旅之事,今后如有错漏,还望将军海涵。”
方英进入敌军高层。他兢兢业业,十分小心,渐渐获得将军高度信任,所有文书均交由他处理和保管,由此获取了许多重大军事情报,为南军应对北军和打击北军提供了重要支持。方莹参加的石头矶之战,也是在方英提供北军兵力部署情报的基础上取得完胜的。
阿花性格开朗,活泼好动。她喜欢方英,凡是外出,必邀他陪同。清明时节,她欲上坟,祭拜父母。侍女顺儿在墓前摆上了祭品和鲜花,阿花拉着方英共同叩首。轻声祝拜道:“父母大人在上,你们生前最疼我,最关心我的婚姻大事。现在我已为你们找了一个好女婿,他现在就跪在你们面前。希望你们在冥冥之中祝福我们,保佑我们。”祝毕,她抱住方英的臂膀,将头依偎在他的怀里。
北国女子的行为真是不同凡响,不似南女忸怩。方英满脸通红,不知怎样作答。
晚上,方英回到卧室,见阿花正在逗弄自己养在窗台上的几只信鸽,拿着一把谷粒喂食。鸽子“咕咕咕”地叫着。
方英:“小姐,你怎么在我屋里?”
阿花:“你我已经在双亲面前成婚,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今晚就不走了。”
方英把脸一沉,严肃道:“婚姻大事,得由媒妁出面,得尊父母之命,岂可儿戏!你我之事,待我禀告家父之后再说吧。”
阿花:“那你就赶快回禀你父亲吧!”
方英:“我来此日久,家中不知消息。不如这样:先派甄谊回去一趟,拿些钱算作货款,你我在此等待,你看如何?”他想借此机会,正好向南军进一步贯通消息,传递情报。
阿花:“好!我给哥哥报告,叫哥哥知道,好签发路引。”
方英给甄谊准备了银两——那是将军颁给他们的赏金。又告之行前到红雁那里去一趟——红雁是他的下线,同为卧底。
方英到北军做卧底一节情事,方莹哪里知道!这才发生了前面红雁、顺儿、阿花错将方莹当作方英纠缠的一系列啼笑皆非事儿。
阿花错将方莹当作方英,在街面遭到方莹白眼,心中不服,跑回家中告诉哥哥。
阿花:“哥哥,方英疯了,他被魔鬼缠身,丢了魂了,赶快把阔阔出6找来,为他驱魔。”
将军听了大惊,又有点纳闷:我不是派他到二十里外的下属营队送文书去了吗?他怎么还有时间在城里闲逛?
方英送毕文书,当晚赶回将军府衙。
将军问道:“你今天都去了哪里?文书送到了吗?”
方英:“我今天就去了下面的营队,文书送到了。”
顺儿:“姑爷,我看见你在街上与一个妓女纠缠,这是为什么?”
阿花:“我去找你,你为什么还打我?”
方英:“你们说的什么话呀,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我今天一早出门,这才归来,整天都没见过你俩呀!”
阿花:“哥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顺儿:“将军,我和小姐说的都是实情,那个叫红雁的妓女可以证明:这个人确实疯了!”
将军听了,一时难以判断,命人去带妓女。
红雁到,将军问道:“今天早上你见了方英吗?”
红雁:“今天早上我确实见着方英了。还看见顺儿和阿花小姐了,当时,小姐还同方英打了起来。”
将军:“看来方英确实疯了!”命阔阔出施法。
阔阔出走上前来,围着方英转着圈儿,打着手鼓,又唱又跳,舞弄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阔阔出把方英双手双脚捆了起来,抱进他的寝室,道:“明天早上他就好了!”
将军府内一时乱了起来。
双方第二轮会谈的地点,定在张超驻军所在地毛西州。耶律阿鲁将军带上他的通译书记官方英同行,阿花伴行。
阿花是个闲不住的姑娘,她特别欣赏南人的服饰和美食。
一到毛西州,就拉着方英去逛街。走进一家糕饼店,店主迎上前来,招呼道:“方爷来了?今天早上才制作的点心,特别新鲜,方爷来尝尝?”
方英:“先拿几样,叫这位小姐尝尝,一会儿一起结账。”
阿花拿起一块,尝了尝,道:“好吃,好吃!这是什么呀?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店主:“这是广寒糕,作工复杂着呢。”亲自包了两包。
继续前行,路人纷纷向方英致意、问好。
阿花:“方哥,这里的人怎么都认得你呀?”
方英:“是呀,我也正纳闷着呢。可是他们我一个也不认识呀。”
走进一家绸缎铺,又买了几匹绸缎,来到一家裁缝铺做衣服。
店家看见方英,满脸堆笑,道:“方爷来的正好,前日爷定做的衣服已好,我正要派人送去尊府呢。”
方英:“我何时在你这里定做过衣服?你是不是头脑发昏了?”
又道:“你看看这几匹料子,给这位小姐做几件衣服。”
正说道着,欢儿走了进来,道:“掌柜的,我家小姐的衣服做好了吗?小姐命我来取。”
看见方英,叫道:“方公子也在这里?近日怎么不来府里?”
看了看阿花,又横眉道:“我说哩,原来是有了新欢!”
方英:“这位姑娘,你胡说什么呢!我又不认识你。”
欢儿:“看看,你原来真是变了心了。我去告诉将军和小姐,看他们如何收拾你!”
说罢,拿了衣服,愤愤地走了出来。
方英心中纳闷,也追了出来:“姑娘,你且慢走!我问你:你口中所说的将军和小姐,他们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明白?”
一辆豪华马车,得得得的驶来。马夫看见欢儿和方英,勒起马缰,停下车来。叫道:“欢儿!方公子!快上车吧!我载你们回去。”
欢儿上了车,问道:“你怎么把车赶到这里来了?”
马夫:“将军叫我去送客,正在返回途中,碰见你们了。”
又招呼方英上车。
方英正不知怎样回答,阿花叫道:“这么漂亮的马车,我要坐,我要坐!”说着,即登上马车,方英只好随之登车。
移时,马车到了张超将军府衙门口,方英欲辞行,被欢儿一把拉住,拖进府内。
张璐看见方英,道:“方哥好久没来了,今日怎么得空?”
又看了看阿花,问道:“这位姑娘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阿花答道:“我是耶律阿花,方英是我夫君。”
张璐立马变了脸色:“方英!你何时成了亲?又娶了一个蛮子?”
方英:“这位小姐,你说的是哪里话?我并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张璐:“方英,你变了心了,连我也不认了!”哭着跑进内室。
晚上,方莹来到将军府内。
张超沉着脸问道:“方英,你近来都做了些甚事?连成亲这样的大事,都瞒着大哥,你对得起我和璐妹吗?”
方莹一脸懵懂:“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把我说糊涂了。”
欢儿近前道:“将军,我今天看见他领着一个姑娘,说他们是夫妻,这个人变心了。”
方莹:“这都是哪里的话?根本是莫须有的事儿呀。”
欢儿:“将军,我说的都是实情,马夫可以作证。”
张超也懵懂了,命传马夫。马夫就住在侧房,立马到了。
张超:“马夫!我问你,你白日可见方公子带着一个姑娘,说他们是夫妻关系,你可知道此事?”
马夫:“是,将军。欢儿所说属实,我见着这些事儿了。”
张超大怒,道:“方英,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璐:“哥哥,可见这个人真是变心了。”愤愤而退。
张超:“方英,你走吧,今后不要再来了。你心中没有我这个大哥,我心中便也没有你了!”拂袖而去。
方莹感到莫大的委屈,心中痛楚,一时又无法解释,忍不住双泪齐流。
会谈室。一条方型长桌隔开了双方参加人员:张超将军和他的随行人员坐在长桌的南面,耶律阿鲁将军和他的随行人员坐在长桌的北面。
方莹发现了方英:这个人的面貌怎么酷似弟弟方英呀?
方英也看见了方莹:这个人怎么像我的姐姐方莹呀?
两个人四目相对,隔桌不断对视。
乘着休息期间,方莹向方英丢了个眼色,走向隔壁侧室,方英跟了进来。
方莹急急问道:“你是谁?你是不是方英?”
方英:“你又是谁?你怎么好像我的姐姐方莹呀?可我姐姐是女的,你是男的。”
方莹:“你真是我朝思暮想的弟弟方英?我就是你的姐姐方莹呀!”
方英:“姐姐?你真是我日夜思念的姐姐方莹吗?”
两人抱头而泣。
方莹:“好弟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晚你到张超将军府上来一趟,我在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