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莹和方英是一对孪生姐弟,长相酷似,外人很难分辨。父亲方之正,出身于武术世家,是一位镖师,在京城会友镖局供职。母亲早逝,从小跟随父亲生活。幼时抓周,桌上摆满了笔墨和小刀小剑等物,方莹在桌旁爬来爬去,独独选中了一柄小剑,紧紧地抱在怀里。方英则拿了一支狼毫,在桌上划拉。父亲本来希望儿子长大后继承自己的事业,见此不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从小跟随父亲学艺,练就了一副好身板。父亲教授武艺,方莹十分上心,方英却有点随意。父亲又请了一位老夫子,教授文艺,方英十分认真。在父亲和老夫子的教授下,二人文武兼修。

  眼看姐弟二人渐渐长成,父亲接了生意,要往南方走镖。舍不得两个孩儿,带上同行,一路无话。

  回程途中,至一山,趟子手1在前面喊着口号探路,发现路中间摆放着一束荆棘,不敢擅动,急忙跑来报告。

  趟子手:“前面有恶虎拦路,请问镖头,该怎么办?”

  方之正即命趟子手继续大喊镖号,又命众人“轮子盘头2”,做好准备,自己上前准备“唇典3”。

  只见前面山路两侧,林木之中,站满了人,有的手持钢刀长矛,有的臂挽长弓搭箭。

  一贼人问:“好美一池水?(车子上有这么多财物)”

  方之正:“水里没有鱼(车子上没有多余的财物给你)”

  贼人:“水里鱼不少(车子上财物不少)”

  方之正:“鱼身上有刺(财物不是那么好拿的)”

  一贼人头目出面,看了看方之正,哈哈笑道:“原来是众友镖行的方大镖师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双手抱拳施礼,道了一声“得罪啦”,喝道:“孩儿们,扯活啦。”

  众贼人纷纷退出,让开了大道。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方莹看着这一切,感到兴奋,方英则感到紧张。

  镖队继续前行。

  突然前面一群人滚滚而来,有的扶老携幼,有的背囊携物,呼儿喊女之声不绝,哭喊之声震天。人群中夹杂着溃兵。后面一队骑兵追赶,均着黑色军衣,有的脖围狐尾,有的头顶牛角,原来是北军进犯,百姓和溃兵纷纷南逃。

  北军看到镖车,十分兴奋,哇哇叫着,立即冲上来抢夺。方之正和其他镖师奋力护镖,他们虽有一些功夫,但哪里是一支军队的对手,随即溃败,各个逃命,镖车被抢。

  方莹欲上前助父亲护镖,却被人流裹挟,不得不随之南逃。忽见两个北军散兵,下马在人群中抢夺财物,一个在马背上栓裹包袱,另一个抢了一名女孩,夹在腋下,拖着走向战马,女孩哭号着。方莹大怒,冲上前去,击杀了这个北兵,救了女孩,夺了一匹战马。乘马前行,见一南朝军官,正在与三个北兵缠斗,渐渐力乏。方莹冲上前去,砍杀了一名北兵。军官见来了帮手,气力大增,挥枪刺死了一名北兵,另一名北兵见势不妙,快马加鞭,逃窜而去。

  两人结伴,冲出围困,奔向远方。渐渐人困马乏,跳下马来,坐在在一棵大树下稍憩。

  军官道:“我叫张超,军中任职营指挥副使。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救了我。”

  方莹:“我叫方莹。”

  张超:“你叫方英?我看你虽然年轻,却还有些身手。当今敌国入侵,山河破碎,眼看国将不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若你随我从军吧,也可图个出身。”

  方莹心中一动:“方英?”张超因喊杀产生了耳背,错听了,我何不就以弟弟的名义从军,或可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呢,就高兴地答应了。

  方英被乱兵冲散,亦随着人流涌动,在人群中大声呼叫着,寻找父亲和姐姐。一天一夜,水米未进,饿得发晕,累得发昏。走进一座破庙,意图憩息。见庙内已有几十个人,非老即少,衣着破烂,各个手持打狗棍,拿着破瓦罐,可见是一群花子。庙堂正中坐着一位老者,手扶一根黄色缠布的木棍,双目炯炯有神。

  一少年走向前来,双手合十,问道:“辛苦了?”

  方英不知丐帮规矩,不知怎样回答。

  少年又道:“人高腿短4!你是来做什么的?”

  方英道:“我饿了,想找点吃的。”

  少年哈哈一笑:“找点吃的不难,先看你能不能过了我这一关。”挥棒就打。方英连躲三棒,当少年第四棒打来,方英来了个鹞子翻身,到了少年身后,顺势倒地,施了一个扫堂腿,将少年扫倒在地。

  堂上老者喝道:“罢了!都是逃难之人,不要再为难了。”

  又问方英:“你叫什么名字?愿意加入我丐帮吗?”

  方英沉吟了一会儿,心想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如暂时加入丐帮,或可栖身。

  方英:“我叫方英,愿意加入丐帮。”

  少年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尘土,道:“认识一下,我叫甄谊,是帮里的护法龙头。上坐者是我帮尚帮主,你可行拜师礼。”

  尚帮主命执法长老布置拜师堂仪。即起立站在供桌旁,下立文武二先生。方英跪在地上,旁边甄谊点拨问答。

  帮主:“丐帮很苦,你能吃苦受罪,永不变心吗?”

  方英:“我能。”

  “桌上的竹筒是做什么的?”

  “挖眼的。”

  “那盆水是做什么的?”

  “去红的(指杀身放血)”

  “那个旗子是做什么的?”

  “行令的。”

  然后命文先生宣读帮规,武先生教授行乞技巧。

  仪式完毕。

  尚帮主道:“我看这个方英还有点本事,又通文墨,在帮里就做个掌棒龙头5吧,你们意见如何?”

  众人同声附和。

  方之正失了镖车,杀出了重围,死里逃生,但身边却不见了两个孩儿,心中十分惶急。一路南奔,在人群中呼叫搜寻,多日无果。走至一座大山,见山势雄伟,遍布苍松翠柏,一条小径,曲折蜿蜒,通向幽处。旁边一条小溪,清澈明亮。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憩,不觉心如刀割,泪流满面。双手捧水,净了净脸。站起身来,沿着小径上行。至一兰若,门楣匾额巨书:丛林寺。走了进来,在大雄宝殿里拜了佛祖,暗祝佛祖保佑,早日与儿女团聚。然后出来,坐在石阶上垂泪。

  方丈走了过来,问道:“施主何来,为何伤心?”

  方之正将失了镖车,无法向雇主交代,又失了两个孩儿,等等叙说一遍。

  方丈安慰道:“战争年代,失了镖车,乃不可抗力,非你之过,倒是好说。只是寻找两个孩儿要紧。”

  又问道:“施主现今作何打算?”

  方之正:“我欲出家,归入沙门,先觅得一容身之所,然后再相机慢慢寻找孩儿,望师父成全。”

  方丈:“佛门乃无欲无争之所,施主六根未净,俗念深沉,如何入得门来?”

  方之正道:“我佛普度众生,岂度不得我的孩儿?师父广修善缘,怎知我方某不是有缘之人?我意已决,必依佛门。今生无论找到或找不到两个孩儿,终身愿为佛门弟子。”

  说罢,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方丈:“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即命方之正沐浴净身,换上干净衣服,先在佛像前献礼。然后导入剃度室,坐在蒲团上,由剃度师净发。

  剃度师挥刀斩发,口中念念有词:“金刀除却娘胎发,换来新生到佛家。这第一刀斩断一切邪恶,愿你永世不生邪念;这第二刀愿你修得一切善缘,得悟我佛真谛;这第三刀愿你能度一切有缘之人,广大我佛门第,超度众生。”

  剃毕,道:“你今日已完成礼仪,归入沙门。皈依大世尊,度得三世苦,亦愿众诸生,普入无为乐。”

  方丈又命跪拜四方,叩谢天地、君主、父母、师长四恩。赐名法号笃竹。

  方莹跟随张超,参加了多次战役战斗,屡立奇功。时南北交兵,时战时和。乘着议和期间,经张超推荐,方莹又进入朝廷举办的武学学堂学习。至此,方莹不但熟习了弓马和十八般武艺,亦深入钻研了诸子兵法。

  毕业后,方莹又回到张超统领的部队,晋阶武义郎。在石头矶之战中,张超奉命突袭敌后,给敌造成前后夹击之势。张超作了精心部署。方莹奉命直插敌统帅部,捣毁敌指挥机关。乘着夜色,部队悄悄奔向敌营,偃旗息鼓。马蹄上裹了布,声音轻微。夜色朦胧,马蹄得得。长途奔袭,战士们乏了,有人抱住马鞍睡着了,有人只是打了个盹儿。进入突击阵地,张超命战士们下马稍憩,自己同方莹前出,仔细观察敌营烟火,判断敌人指挥机关位置,作进一步部署。张超发出命令,部队迅速抵近,在敌营旁边布上硫磺、燃油。随着大火腾升,火焰漫天,突然间战鼓齐鸣,喊杀震天,打破了宁静。方莹即率部出击,直插敌心脏。敌人正面已受到强大冲击,背面又遭突袭,一时大乱。方莹直奔敌帅府,连砍数名护卫。刚烈的刀剑相交声在回荡,死亡的气息在战场上肆虐,战鼓在不断轰鸣催杀。方莹和她的战士们奋不顾身,视死如归。此役,方莹斩杀了敌军统帅完颜尔亮,立了大功。张超成了将军,方莹晋升校尉。

  张超宴请方莹,席间有妹妹张璐陪同。酒过三巡,食至五味。

  张超对方莹道:“方兄武艺高强,又通文墨,人才难得。所遇不乏红颜,何故至今仍孑身一人?”

  方莹道:“身处战乱时期,心系家国之念,几年来随兄征战,过的都是军旅生涯,无暇顾及个人生活琐事。张兄何不亦是?”

  “方兄少时父母可曾定下婚约?”

  “不曾。”

  乘着张璐离席烫酒,又道:“舍妹颇聪慧,仰慕方兄日久,你俩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你我何不结成秦晋之好,官场上也可互相有个照应?”

  方莹闻言,羞红了脸,道:“令妹聪慧大方,小弟十分喜爱。兄之妹即吾之妹,今生得遇兄姊妹,乃我修来之福。只是父亲和弟弟失散,不知生死,心中悲痛,不敢论及婚嫁。”说罢,不觉又垂下泪来。

  张超叹了一口气,道:“此论暂罢。我愿与方兄共同寻找令尊与令弟,届时再说。但愿方兄闲暇时常来府里走走。”

  方英沿街乞讨,他一手拿着破碗,一手握着木棍,脸上凃的脏兮兮的,一身破衣烂衫。来到一高门大厦前,口里念道:“不要金来不要银,只要一碗暖胃粥。”

  大门洞开,出来一人,横眉竖眼,喝道:“快走!快走!我家里没有煮粥!”

  方英:“有钱有米别藏着,施舍一份才有情,可怜可怜苦命人。”

  来人:“再不走,放狗咬你!”呼喊道:“大黄,大黄,出来,出来!”

  一只大黄狗嗷嗷吼叫着扑向方英。方英一面挥舞木棍,一面转身逃跑。来人看着哈哈尖笑,招回了黄狗。

  一个人从后面紧紧追来,高声叫道:“方英!方英!不要跑了,你回来!”

  方英回头一看,是甄谊。问道:“你怎么来了?”

  甄谊:“帮主叫你快回去,帮里来人了。”

  来到一座破庙,方英先净了净脸,洗刷了一番,然后随着甄谊进入一间侧室,见尚帮主正面坐着,旁边侧位上坐着一人,须眉皓然,衣着鲜亮。

  尚帮主介绍道:“这是枢密院的魏大人。”又向魏大人介绍了方英。

  魏大人捋着胡须,打量了一阵,又问了好多问题。

  向尚帮主道:“此子是个可造之才,堪当大任。”

  原来枢密院看上了丐帮在北方的势力,想利用丐帮的人力资源,帮助朝廷收集敌国军事政治情报。

  方之正出家之后,一面专修经文,潜心礼佛,一面打听两个孩儿的下落。时光荏苒,转眼过了一年。晚间随众诵经毕,又双手合十,一个人坐在蒲团上默默念祝。

  方丈走来,道:“夜已深沉,笃竹为何还不回去睡觉?又是想念一双儿女了吧!”

  方之正不觉又垂下泪来。

  方丈:“既然如此,你何不下山去走走?”

  方之正:“虽有此意,只是未禀明师父,不敢擅自行动。”

  方丈:“丛林寺已多年未曾修葺,你可下山,一面化缘,为整修寺院募集银两,一面寻找孩儿。”

  方之正大喜,拜谢了师父。

  方之正开始周游四方。他身披僧袍,左手托钵,右手持锡杖,锡杖上掛着“重修丛林寺善捐”字样。至一大户门口,将锡杖先摇了三下,口中念道:“一钵千毫求人助,禅门无类度众生。”继之又摇了五下,念道:“有钱者施钱,助我佛门生光;无钱者施粥,助我果腹度日。”再摇七下,见门内没有动静,正准备离开之时,门开了,出来一个阔少。

  阔少指着方之正骂道:“你这秃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不治而居,分明是一帮蠹虫,在门口聒噪什么?还不快走!”

  方之正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念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不求轮回,但求来生。”念毕,返身离去。

  正欲前行,忽闻一派鼓乐之声,原来是一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而来。引得路人围观,大户家也出来很多人。

  阔少走上前来,拦住花轿,掀起轿帘,扯开新娘头上的绛帕头,哈哈笑道:“小娘子不错,就嫁给我吧,保证你穿金戴银,一生不缺吃穿。”

  新郎上前交涉,被阔少扯掉身上的牵红带、红花,一把推倒在地。

  方之正高诵佛号,上前制止。

  阔少骂道:“你这秃驴,敢管人间俗事!”呼叫家奴:“还不给我打!”

  一众家奴,手持棍棒,挥舞而来。方之正左躲右闪,躲开了打击。眼看一根木棍又迎面打来,方之正侧身一躲,顺势伸手,接住木棍,向前扫去,众家奴纷纷倒地。

  阔少骂了一声:“这帮没用的东西!”挥拳上前。

  方之正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在阔少身上一点,阔少立刻站在那里,如泥塑一般,不能动弹,张牙舞爪之状犹在。

  阔少父亲在人堆里看见,吓得腿软人矮,立马跪在地上,哀求道:“今天遇见真佛了!求大师父息怒,解了定身法儿,饶了我儿吧。”

  方之正道:“子不教,父之过。此等恶人,不薄加惩罚,天理不容!”

  阔少母亲叫道:“佛不敢欺,佛不敢欺呀!”

  阔少父亲道:“大师父教训的是。若放了我家孩儿,愿出百金,助修贵寺。”

  方之正道:“放之不难。你若有诚心,就去丛林寺,将银钱直接交给方丈,告之笃竹法师叫来的。并带上你儿,到佛祖面前忏悔吧。”

  摇响锡杖,继续前行。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大师留步!”

  回头一看,见一人,一身素装,面目英俊,双眼如泉,清澈透亮。看似男儿,实为女身。抱拳施礼道:“敝庄欲做醮事,烦请大师一行,必有厚报。”

  方之正问道:“贵庄在何处?你是何人?”

  “敝庄离此不远,小生是庄主红樱。”

  随之前行,至一山门,楣书大字:“五道庄”。

  进了堂屋,正厅坐下,奉茶毕。

  红樱开口道:“丈夫病故,已届七七。今请大师到此,做法事超度,望大师用心。”

  命人奉上两百金相酬。

  方之正道:“多了,多了。”

  红樱:“大师不是募资修寺吗?正好用上。”

  方之正:“如此说来,甚好,甚好!只是贫僧还要往他处走走,携之不便,不如请庄主命人直接送至敝寺,不知可乎?”

  红樱:“好,好!就这么办。”

  法事毕,已流连多日,方之正辞行。

  红樱道:“佛门乃清苦之地,大师何不还俗,留在敝庄,重启天伦之乐呢?”

  方之正道:“贫僧已在佛祖面前发誓,今生终为佛子,岂可另生贪念!”

  红樱道:“敝庄虽不富有,还有几千亩地可耕,也有些生意可做,过日子不难。小女子身边没了男人,深恐遭人欺负,独撑门面太难。大师普度众生,难道度不得小女子吗?待孝满,小女子愿奉箕帚,与大师风雨共度。还请大师留下!”

  方之正不允,坚意要行,初心不改。

  红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方之正走遍了南国,没有得到两个孩儿任何消息,只好回寺,稍作修养,再作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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