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宋凤桐、于淮南,他们这一代人有家、有业、有儿女,他们与这块黑土地融合在一起,习惯了东北的一切,习惯了“安徽屯”的一切。矿里建第一批公房时,负责分房的总务科任科长找到了宋凤桐、于淮南等几个老工人谈话说:“你们现在住的‘安徽屯’自建区条件太差,这次分房要分给你们一部分,逐渐的把老工人都搬到工人村住。”

  宋凤桐他们想公房条件是好,有自来水,卫生条件也好,昼夜供电,可是房子大号只有40多平方米,他们现在每家都七口人以上,孩子多住不开;公房没有园子,这么多人口不能每顿买菜吃吧!也买不起,又养不了鸡、鸭、鹅、猪,生活也有困难。他们几个老工人商量跟任科长说:“能不能向上级领导反映我们安徽屯的老工人不要房子了,矿里把自来水引到户,把我们的往外走的路用岩石铺一铺?”任科长说:“我会找后勤的矿长汇报,你们明天来找我听听情况。”

  第二天早上,宋凤桐、于淮南一起去矿里总科见了任科长,任科长给他们让座,又给他们倒了热水,然后说:“昨天你们提的想法,我已经向李矿长汇报,昨天晚上下班前李矿长打来电话说,领导班子开会了同意你们不搬家给你们每户接上自来水,把路修好接到矿里路。矿里派我去区政府为你们“安徽屯”街道管理的事落实好。宋凤桐、于淮南感动地说,谢谢矿领导!谢谢任科长!请任科长转达我们感谢之情!”

  任科长握着宋凤桐手说:“你们都是煤矿功臣,不管换谁当矿长都不会忘记你们这些老工人!有困难来找我,我们总务科能办到的事情不会往外推。”

  自1958年到1996年,已经38年过去了,宋凤桐、于淮南这一代老矿工陆续退休了,他们一直住在“小安徽屯”的老房子。孩子们长大了,开枝散叶,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这是孩子们父母的家,也是孩子们的老家,是孩子们的革命摇篮,每年春节正月初二的两家人聚会,是两家人最幸福的时刻,特别是宋厚成、于凤珍这对两家的长子,长女见证了父母每日的辛苦劳作。弟妹的成长,老屋的年轮,他们俩从没有在“小安徽屯”长大而自卑,而是以有这样坚强、乐观、善良的父母为荣,这也是他们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无论遇到什么坎坷,都能从容面对的强大基因。

  1997年的大年二十七,宋厚成、于凤珍回到家了。

  厚成的娘听到了摩托车的响声,和三儿子金城说:“是你大哥回来了!”娘、金城和妹妹小香从屋里出来迎接。

  厚成、凤珍异口同声地:“娘好!弟弟、小妹好!”

  娘见厚成、凤珍摩托车上挷着水果箱子说,“又买了这么些东西回来啦!”

  凤珍说:“过年了”。

  娘问凤珍:“冷不冷?”

  凤珍回答:“娘,不冷!”

  “两位老爹好!”厚成、凤珍几乎同时问候道。

  两位父亲正在炕边下棋连声回答说:“好好!”

  凤珍看到家里已经刷完了墙,屋里散发着白灰的味道。面板放在炕上,上面有和好的面和豆馅。知道娘在蒸馍,每年的大年二十七、三十都是娘蒸馍的日子。这两天娘要做各种不同的馍,不同的馍和出的面是不一样的。娘蒸出的鱼、鸡,猪面要发硬一些,这样蒸出来的十二生肖才能栩栩如生;蒸出的糖包要白白胖胖。蒸出的肉包子,菜包子要又大又胖,褶皱分明,馒头要蒸的五瓣有红枣的

  又要蒸一些红小豆馅的豆包,这些产品出来后娘不让别人碰,要经她一个人的手,一个个摆放好凉后定型了,放在院子里架子上冻透了,才小心翼翼地装在纸盒箱里。娘说,过年吃的面食要有模有样才喜庆。

  凤珍从包里拿出了棉衣服对着坐着炕上的二位老爸说:“二位老爸,下地穿上新棉服试一试!”

  二位老爸下地后,凤珍先给宋凤桐老爸穿上了棉服,是蔚蓝色的衣面、灰色毛领的新款式样,老爸穿着正合适,只是说有点太新式样。

  凤珍说:“老爸穿上新衣服就是要显得年轻才好呀!”

  金城、小香连连称赞:“好看,好看!”

  妈妈也称赞:“正合身!”

  凤珍给于淮南老爸穿上了新棉服说:“老爸你穿上这件棉服,立刻年轻了5岁,大小合适!”大家哈哈大笑。

  凤珍拿出了羊毛衫对二位妈妈说:“给你们二位妈妈买得羊毛衫,你们看喜欢不喜欢?”

  二位妈妈接过来打开看是紫色带有黑色牡丹花的开衫,很喜欢:“俺孩子买得真好,我俩喜欢!

  厚成一个手抱着苹果箱,一个手拎着橘子箱去给凤珍家送去水果。

  一家人坐下说话,凤珍娘问:“厂里放假啦?”凤珍回答说:“放假了”

  厚成娘问:“小凯,小丹都好吧!”

  凤珍回答说:“好,他俩每天大多时间写寒假作业。”

  凤珍说,今年厂里放假时间长,要正月十六才上班。

  两位娘高兴地说:“好好,你们初二回来多在家住几天。”

  厚成、凤珍娘去厨房做饭,凤珍和小香也去了厨房帮忙。

  厚成看着两位老爸下棋。

  一个多小时后,两位娘做好了饭菜,厚成放好了地桌,凤珍和小香子端上了菜,有大盘咸鸡、鸭、鹅蛋,炒白菜木耳,炒圆葱,炖豆角,炖了粉条;炸了鸡蛋酱,有冻白菜、大萝卜、生菜,满满一桌子。娘热了馒头,玉米粥,大家围着桌子吃饭。两位老爹一人喝了一杯酒。

  吃过饭,凤珍和小香把桌子和厨房收拾好,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凤珍和厚成说要回去了,到市里要给孩子买一些过年穿的衣服。

  两位娘把他们送到大门,厚成娘把一个装满的大袋子交给了厚成说:“这是给孩子的东西!你们慢点走,初二早点回来!”

  厚成、凤珍来到了商场,给小凯,小丹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四口人每人买了一双新袜子,他们又到了副食商场买了鸡、鱼,肉,蛋,水果,糖果,还买了鞭炮,给孩子买了手提小灯笼。大包和小包整理好捆在摩托上,他们一路顺利的回到家,回到了已经住了十年的家。这是一栋栋的公房,他家是一栋房的中间户,大门一侧是简易的煤棚子,连着一个简易的仓房,煤棚子装煤、木拌子,仓房是停放自行车、摩托车、还有不常用的工具等,这些都有厚成经管。院子里有30多平方米的空地,厚成在院子里四周铺了水泥块,院子中间有块空地是一棵大樱桃树,

  树根下用砖砌了四方形围起来,方便浇水施肥,这颗樱桃树已经9岁了,也是他们结婚时收拾房子,因为凤珍喜欢吃樱桃厚成从老家园子里挖来了樱桃树,栽上两个人像养孩子一样精心浇水;洗米水都浇樱桃树,二年后樱桃树开花了,结果引来了蜜蜂蝴蝶,小院子有了生气,端午节樱桃熟了,红红的樱桃,一串串的压弯了树枝,左右邻居的大人,孩子都要过来品尝粒粒酸甜的樱桃。樱桃的种子在家属区很多家的院子里生根长大,开花结果……

  公房的面积是统一的规格64平方米,进屋是厨房,厨房里有一个煤炉子,带屋里的暖气片,还有一个做饭的大锅灶台,墙边是橱柜,自来水管下面是水缸,切菜的案板,暖瓶,生活用品等等摆放的整齐。从厨房往里走两个房间,靠阳面的是两个孩子的卧室,里面放了一张上下铺的大床。这个床是厚成自己设计制造的,全是铁管、角铁焊接起来的,并且是组合的,拆装方便。刷的红色油漆。妹妹睡在下铺,哥哥睡在上铺。屋子里有一个书柜,全家人的书都装在书柜里。有个大方桌,这个桌子既是全家的餐桌,又是孩子们写作业的学习桌,有时间也充当厚成、凤珍的办公桌,这张桌子配有六把北京凳子。里边是他们夫妻的卧室,有一张大床,长和宽比普通床都多十公分。床的木料都是上好的红松,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靠墙有一个三个开门的大衣柜,床对面有一对简易的沙发,一个茶几,屋子里家具是统一枣红色油漆,闪闪发光。从家具的油漆一点看不出他们的年轮,看到这套家具的人,无不称赞,其质量、做工上乘,会好奇的问是从哪个家具店买的?厚成、凤珍都骄傲地说:“是俺爹给做的!”厚成和凤珍结婚时,宋凤桐,于淮南老哥俩通力合作,拿出了几十年积攒的木料,使出了看家的本事,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做出这套家具。厚成娘说是有模有样的家具。家具完工后的那一天,厚成娘和凤珍娘给两位老爹做了10道大菜,两家人共同庆祝,激动的厚成、凤珍泪流满面。

  小凯、小丹听到了大门响,从窗户上看到了是爸爸妈妈回来了,高兴的从屋里跑出来。厚成把摩托车送到仓房,四个人把东西拿到屋里。厚成、凤珍脱掉羽绒服,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好,坐下休息一会儿,小凯给爸爸妈妈倒了2杯开水,厚成问小丹:“你们俩吃午饭了吗?”小丹说:“妈妈留在锅里的饭菜没凉,我们俩吃过了!”凤珍拿出了新买的衣服,让小凯、小丹穿上试试。小凯是一条学生蓝的裤子,上衣是黑条绒夹克,裤子稍长一寸,小凯穿上很精神。凤珍说:“洗一次缩水正好了。”小丹是一条灰蓝两色的小格裤子,上衣是紫色的花条绒娃娃服,合身极了,妈妈喜欢得让小丹转个圈儿给全家人看。厚成说:“凤珍,你给孩子们打扮太漂亮了,说着拉过两个孩子吻了他们的脸。

  凤珍让孩子们把衣服脱下来,拿来了针线把扣子一个个缝了一遍。把小凯的裤子放到水盆里泡上。

  厚成问凤珍:“还有什么事要做的?”

  凤珍说:“要洗的要擦的,我都做完了,你把灯笼拿出来重新糊上纸看着鲜亮!”

  厚成想了想说:“今年不挂灯笼了,厂里欠供电局电费,前些天咱们家属区还停电,这是市领导协调后才送电。今年咱不挂灯笼了。”

  风珍听了说:“行,孩子们出去手里有手提的小灯笼,你把手电池装上,需要时用手电。两个孩子互相看着,又看着爸爸妈妈没说什么,小凯说小丹:”我们去找小刚玩,说着拉着小丹走了。

  1997年的除夕晚上,家属区没有了往年的张扬,往年的今晚小区一片灯火辉煌,孩子们成群结队,手里拿着烟花大呼小叫地玩耍,今年不约而同地没有一家挂上灯笼,孩子们也都在自家没有出门。已经到了十点,听到了稀稀啦啦的放炮声。凤珍包了韭菜鸡蛋馅,芹菜肉馅的两种饺子,厚成负责做菜,红焖鲤鱼,切凉肘子、切皮冻掰猪爪、红焖鸡块、家常凉菜、炒蒜苔6个菜,他俩边做菜,边看着电视春晚节目。小凯、小丹去小刚家玩了一会儿回来了,凤珍问:“陈叔、王姨在干什么呢?”,小丹说,:“在包饺子呢!”厚成把菜做好后说“凤珍,你煮饺子,我和孩子们去放炮。”两个孩子提着灯笼,厚成拿了一挂1000响的鞭炮挂在大门上,凤珍看着,厚成说:“点火了——”,凤珍说:“接财神了!”,噼里啪啦的炮声震耳欲聋。新的一年来到了,炮声停了,小凯和小丹跟着爸爸跑回了屋里,凤珍捞出了饺子,四口人每人一盘端上饭桌。四个人坐好后,小凯和小丹站了起来鞠躬后齐声说:“爸爸、妈妈过年好!厚成拿出了一个红包给小凯,凤珍拿出了一个红包给小丹,小凯小丹笑着说:“谢谢爸爸、妈妈!两个孩子喝荔枝饮料,厚成给凤珍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自己倒了一杯,四个人举起杯祝福说:“新年快乐!”凤珍说,吃饺子,鸡蛋韭菜凤珍放了一点胡椒萝卜丝,咬着、看着红黄,绿相间。小丹说:“妈妈做什么都是好漂亮呀!”厚成给凤珍夹了一个饺子说:“给你们漂亮妈妈的饺子打100分怎么样?!”孩子说:“对,100分。凤珍给孩子们夹了一块鸡肉,给厚成夹了一块猪爪说:“爸爸做的菜打出多少分呢?”小丹嘴里吃着急说:“100分!”一家人快乐吃过年夜饭,电视机里播放春节晚会节目,一家人幸福满满。

  吃过年夜饭,小凯、小丹困了,洗漱后睡了。厚成、凤珍边喝茶边说话,这时,听到敲门声后,厚成开门一看是同学陈洪涛来了。洪涛说:“哥哥、嫂子给你们拜年啦!”厚成、凤珍连忙说:“过年好!”凤珍给陈洪涛倒了一杯茶,问:“王玲干什么呢!”洪涛说:“王玲在家看电视,她每年都要看贺岁片电影!”他们三个人说了一会话,厚成说:“我们去邻居家拜年一会儿回来!”凤珍送他们出门,回来后洗漱休息了。

  住在家属区的工友和分散住的工友,感情上有着很大的差距。工友们每天工作在一起,下班回家又住邻居,有一种一家人的感觉,无论谁家有大事小情家属区的人都会聚到一起操办,特别是有结婚的喜事,每家都不要做饭了,全家人一定要到办喜事的工友家吃两天大餐,因为每家的做饭家什都被征用了,男人们、女人们也都各有各的角色帮忙。孩子们放学后要单独开饭。办完事情之后自家拿回自家的家什。孩子小时大人忙照顾不上,随便就放到哪家工友家,邻居会平平安安地送回来;放学早回家开不开门,随便到哪家可以写作业,吃完饭被送回家。十年了,家属区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文化。

  以往每年春节此时,家属区的男女老少要通宵组团打扑克,打麻将,孩子们手提灯笼到叔叔、伯伯、阿姨家拜年。

  鞭炮声此起彼伏。礼花带着响声频频升入小区上空,天地之间火树银花。小区一派节日欢乐祥和。

  今年小区的人们没有节日的心情,小区也没有了节日的气氛。

  初一厚成去厂里值班,早上凤珍煮了两盘芹菜馅饺子,一盘厚成吃,一盘用饭盒装上带到班上。厚成吃完饭后打扫院子,穿上羽绒服,带着饭盒,向工厂走去。这时阳光已透过了云层洒满大地,这是冬天里难得的大晴天。厚成的心情也开朗快乐,少有的边走边哼起歌儿。到了保卫科见到了几位昨日值班的工友,大家互相拜年。今日值班的工友也陆续到了,厚成是今日值班的班长;昨日值班的班长带着两个班的值班人员,按照厂里的路线各车间、货场、车队全部巡察一遍,一切正常,然后组长签上了交接记录。昨天的值班人员全体下班了,厚成他们在保卫科边吃着瓜子、边喝茶闲聊。

  货场主任陈宝国是一位老知青,47岁了,坎坷的经历已经让他两鬓白发,他早上喝了几口酒,脸上微红,喝了口茶,对着那几个值班人员说:“兄弟们,现在这里没有工人,我们讨论讨论年后上班的事,可以不可以?”

  机电科长张德华接着说:“我看没问题。”其他人附和说:“好好好!”

  主任说:“现在的传言是市里让我们厂改制,以我们厂子做典型,推动全市企业改革。以我个人理解,我们厂是国有企业,所有资产都是国家的财产,如果改制民营,那不是国有资产变成了个体老板的私有资产了吗?我们这些人是长在红旗下的工人阶级,要成为资本家打工仔,这可是性质变了,从根本上变了,陈主任提出问题太大了,几个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厚成想了一会说:“我们国家在支持民营经经济发展,对于像我们厂这样亏损的企业,通过改制民营经济进入,能解决职工就业,又能上缴利税,总比现在停产设备闲置,工人放假状态好。至于国家资产不会白白给民营老板,会以租赁的形式或某种其它形式给其使用。总的来说,厂里的改制方案没有最后出台,具体情况未知,我们只能等待,也不要让小道消息干扰,静观其变吧!”

  厚成的一番话,大家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

  大华拍拍陈主任的肩膀说:“大哥,我们打扑克吧!”他们开始斗地主,谁输了就去巡逻。到中午饭点,几个人都带着饭盒去食堂热了,大家坐在一起品尝着各家的饭菜。边吃边说还真有过年的气氛。

  初二早晨厚成回到家中,凤珍已做好了饭菜,孩子们也起来洗漱完毕,厚成和凤珍把饭菜端在桌子上。四口人吃过早饭,凤珍让两个孩子都换了新衣服,因为要去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这是两个孩子最高兴的事,第一是能收到红包,第二是还能和表弟表姐妹们一起玩,所以他们快速打扮好,凤珍给两个孩子拿出新织的毛线帽子,哥哥是墨绿色的坦克帽,妹妹是红色带两只小兔子耳朵的帽子,两个孩子照着镜子笑得很开心边说:“谢谢妈妈!”凤珍又带些装了新币的红包,这是要给那些外甥侄儿的红包以前是每个红包是二张新的10元纸币,今年是每个包二个5元的新纸币。厚成骑一辆自行车带着小凯,凤珍骑一辆自行车带着小丹去父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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