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凤桐、淮南在煤城铁路竣工后,如期转为国家煤矿正式矿工。他们经历了三年的自然灾害。1962年一同回到老家娶了媳妇。回到煤城后,两个人分别在上班儿附近的井口旁租了房子,两个小家庭诞生了,他们过着百姓的生活,两年以后,宋凤桐家媳妇儿生了个男孩,爷爷给取名叫宋厚成。三年后,于淮南媳妇生了一个女孩,于淮南取名叫于凤珍。
1965年春节过后,宋凤桐、于淮南两人作出了决定:他们要盖房子。盖房子的地址选在井口附近的排水沟边上。那是一望无际的草甸子,长着榛子树、小桦木和多种的灌木、杂草。到了秋天,采蘑菇,采榛子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这时草甸子里最热闹。
这里离排水沟近,盖房子用水方便,有取之不尽的黄泥土,用之不完的各种杂草,盖房的土坯用多少,可以做多少。
盖房子的木材。他们决定去30里以外的大山砍木材。这是一片次生林地,自然生长着柞木、桦木,挑直的砍下来做檩子、做椽子、柱子、门窗,物尽其用。石头到煤矿矸石山上拣。房棚用的帘子,用柳条编织。苫房子的草,草甸里到处都是。
于淮南说:“盖房子用其它的材料,我们手里也有积蓄,花钱买。”两个人高兴的像看到了自己盖起来的房子,哈哈的笑了起来。
宋凤桐想一想,拍大腿说:“淮南,我们要和班里的老乡说盖房子的事,他们和我们都一样是租房子住,我们一起盖房子,人多力量大,我们一户一户的盖。”
于淮南点点头说:“这是好事!”当天晚上他们上四点班,开完班前会后于淮南向老乡工友说了大家一起盖房子的想法。
宋凤桐这个班一共八个人,他们是修铁路时在一个班的老乡工友,感情深厚。俗话说,有着过命的交情。工友们听明白了,议论开了,一位姓孙的工友说:“我同意一起盖房子,我两年搬了四次家,租房子太难了。我们没有房子等于没有家!”看着宋凤桐又说:“我们有力气,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一个接一个的盖房子,我们在大沟边上盖起一个小‘安徽屯’。我们这个班工作在一起,下班儿回家住在一起,互相照应,太好啦!”大家议论着通过了一起盖小“安徽屯”的决议。
说干就干,这是那一代人的风格。过完春节,正月初八,东北依然是冰天雪地,他们首先选择了到山里砍木头,地上是冰雪铺的路,可以用爬犁运回来,爬犁是东北冰天雪地环境运输的产物,东北人冬天运输的工具。爬犁是两根木方做腿,上面儿做个框,放上木板,根据日常使用,可大可小,他们决定做五个大爬犁上山运木头,要抢在冰雪开化之前把木头运回房场。宋凤桐在老家时,有个远方亲戚是木匠,宋凤桐叫三叔,上中学以后,寒暑假去三叔家帮忙。当时他父亲想法是让他中学毕业后学木匠。三叔说宋凤桐悟性好,简单的木工活儿三叔一指点,他做的有模有样儿。做爬犁时,宋风桐量尺管技术,他们八个人各有分工,五个爬犁装了起来,摆在地上还真是有模有样,围观者赞叹不已。
爬犁放在山下,他们要往山上走,选好能用上的树。为了选好木材,他们踏着没膝盖深的雪在大山里艰难行走,摔跟头是家常便饭。两个人合作一会儿开始砍树,砍倒了要把树枝砍掉,两个人抬着木头,从山上往山下走,脚下没准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要摔多少跤,然后用绳子捆住木头拉下山,装满一爬犁用绳子捆好,往家里拉。
春天来了,春天的太阳又大又明亮,射出了万道光芒,照的大地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照的大地热气腾腾。
他们买了一辆手推车,又照样自己制作一辆手推车,八个人到煤矿矸石山拣了64车矸石。
他们很像小燕子垒窝一样,用泥土和水、草把混在一起,用一个长方形的木框做模具,把和好的泥巴装到木框里,压实抹平后,把木框端起来,一块儿土坯做好了。他们就是这样做出一块块儿,一行行的摆放整齐的土坯,等待阳光晒干后码起一垛垛的土坯。
盖房需要用电,宋凤桐、于淮南两个人找到矿里供电领导,把他们互助建房需要用电的想法向领导详细说了一遍。
领导问了建房场地位置,要盖几户房子,他们一一地回答。领导告诉须请示上级,明天下午听消息。第二天下午,于淮南去见了领导,领导说:“昨天你们走后,我派人去了房场做了测量,回来做了预算,已经向供应科申请材料了,矿领导同意已经签字,你们回去告诉大家,用电的事矿里给解决了,等着我们去安装就可以了。”于淮南向领导表示了谢意。于淮南回到班里向大家说了一遍,大家听了心里暖暖的,盖房子干劲儿更足了。
六月份,他们开始盖第一户房子是宋凤桐、于淮南的家。为了省料省时,他们还设计出两户房子,盖14米长、5米宽,两个大山墙的连体房,房子两边开门,这样省一道山墙,两家都是暖山,在严寒的东北也是保暖的好方法。两家共用一个院子,共用一个厕所,共种一块菜园地,这种房子在东北只有一家人,老人和儿子分别住,吃饭在一起的家庭住这样房子,宋凤桐、于淮南两家盖这样的房子,别人不担心,因为他们自闯关东下矿挖煤,一直没有分开过,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盖房子不光要有力气,还要有技术,八个人没有正式木匠,宋凤桐买来木工工具,他曾跟着师傅学过木匠活,盖房子前他就在纸上勾画出预留门窗木工的尺寸。
房子顺利上梁后,他们发现房架的坡度太陡了,在房子钉椽子、抹泥、苫草时,在房子上干活腰要拴着一个绳子,防止滑下来。这样的房子也有一个优点,下雨一点水都不会存住,减少了房盖漏水的风险。这户造型的房子后来成为小安徽屯标志性的建筑,经常被人指指点点。他们又对自己的产品总结一番,决定下一个房子请木匠。然后,于淮南以小工的身份跟着木匠干活,边干边偷学技术。
宋凤桐、于淮南的房子竣工后,他们马上搬家来住,主要是为了盖下几个房子方便他们备料、存放工具等等,需要有个院子,有人看着防止丢失。
宋凤桐、于淮南的媳妇,还有其他几家的媳妇每天都给盖房的男人做饭,男人们要上班还要盖房子,女人们要带孩子,还要做饭,忙得不亦乐乎,这样的日子他们说有奔头。
下一个房子是姓孙的工友,他们找到一位木匠,姓杜,技术好,工钱高于其他的木匠。他们商量工钱高点技术好,这是我们要请的人。跟着这样的师傅才能学到本领学到本事。于淮南、孙师傅二人去请了杜师傅,杜师傅说他们几个徒弟已经接了几个活,不能接他们的活了,确实忙不过来,因为盖房子工人太多了,
于淮南将八个人互助盖房的事情说了,然后说:“杜师傅,我们可以给你打下手,拜你为师,在关键的地方你指点指点!”
杜师傅被他们合伙建房所感动,答应:“好吧!”
宋凤桐决定,让于淮南今后全力跟杜师傅学木工,其他的事情不要做了。于淮南正式拜了杜师傅为师。那一天晚上,他们请杜师傅喝了拜师酒,八个人自从盖房子备料以来,第一次痛快的大喝了一顿。之后,他们盖的房子周周正正,再没有路过人指指点点地嘲笑了。
宋凤桐他们八个人用了三年的时间,边工作,边盖房,在这生荒地上建设了“小安徽屯”小区。每户门前都开垦了土地,这些农村出身的男男女女种上了五谷杂粮,各种蔬菜,栽植了果树,饲养了鸡、鸭、鹅、猪家禽。这些家禽生命力极强,只要在它们吃食之前养护好,能吃食之后的小鸡、小鸭、小鹅就会跟随大鸡、鸭、鹅的大部队去草地找食吃。甚至在高兴的时候都排着队边走边说着自己的语言,欢快的回家。也有智商低的家禽,他走到了别人家的家禽的队伍。但是那些不认识它的同类家禽会用嘴啄它,把它赶出队伍。所以每一天晚上,她们主人都会去荒地那边采野菜,顺便看着有掉队的家禽,把他们收编回来。鸭子、鹅,它们是晚间下蛋,早上起来嘎嘎地叫上一阵,向主人报告一下,主人会夸上几句,把蛋捡回来,攒够了一批洗干净,晾干了,用铅笔写上记号,一般是写月份,这样是区别腌制的时间,这些工序完成后,把蛋放入一个化好的盐水小缸里腌制。吃时保证个个都是流油香喷喷的。小鸡白天下蛋,聪明的母鸡一般是在早儿上七到八点,在家里的鸡窝里下完蛋后,喔喔的大声报告主人,主人会撒两把米奖励它们,然后它们去草地找队伍去了。有的母鸡性格急躁,带着没下的蛋去草地随便下蛋,回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女人们每天都要有人去草地里找蛋,谁找到了蛋归谁家所有,她们有时会聚在一起炫耀成果,然后哈哈大笑,各回各家;更有趣的是每家每年孵小鸡的季节会有老母鸡丢失,不过二十多天后,老母鸡会带着一群小鸡回家,这是它自己下的蛋在草地上孵出来的小鸡,这时女主人会比过年还高兴,会重重地犒劳母鸡,小鸡这一天全家也会吃一顿丰盛的大餐,以示庆贺。
每年冬天下第一场雪以后,各家开始忙碌起来,男人们磨刀霍霍,他们要杀鸡杀鹅,女人们挑出那些丢蛋的母鸡,太肥胖不下蛋的母鸡,年老的鹅鸭分批杀掉,下过几场雪大地封冻后,杀得家禽要在雪堆里冻着,留着一个冬天改善伙食。进入腊月,“安徽屯”的男人女人更忙了,他们八家要排在号轮流杀猪,这些天他们八家所有的大人、孩子都到当天杀猪的家吃猪肉,女人们起早把酸菜切好,男人们杀猪要把肉切开,大块小块怎么做就要怎么分开。放到院子里冻透放到天然的大冰箱里,留一些肉腌制起来,夏天炖豆角时吃。分割出来的肥肉要用大锅烀熬,在大锅里飘着一层厚厚的油,女人们把切好的大盆酸菜放在锅里,酸菜要在油汤里煮几个小时,停火后凉一个晚上,第二天装到仓房的缸里存放。每天每家都在饭桌上有一道杀猪菜吃,在男人们上班之前,杀猪宴开始煮好的血肠,切好每个桌一大盘烀好的五花肉,每个桌一大碗儿蒜酱,煮好的酸菜粉条,每个桌两边各放一盆。男人们一桌,孩子们女人一桌,有时还请井口领导或者平日里有往来的老乡朋友来吃猪肉。这时候的气氛热烈,大人孩子分享着他们的劳动成果,男人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说着开心的事,哈哈大笑,女人和孩子们不吃肥肉,她们啃着骨头把瘦肉送到孩子嘴里,嘴中边说着家常和孩子们的趣事,时而哈哈大笑。
菜园子里的耕种,主要是有每个家庭的女人开垦出来的,土地肥沃,无论种什么都长了又肥又壮。春天,他们早早种上生菜,小白菜,小萝卜。为了保温上面盖上塑料布,这样他们提前半个月端到饭桌上吃上绿色小菜。而后的时间继续种上黄瓜,豆角,还有从老家寄来的甘蓝菜等东北没有的菜种。宋凤桐的媳妇把婆婆丁、柳蒿芽、苦菜这些山野菜根留在田园里,任期串根连片地生长,一个夏天都有野菜吃。用木槽培育茄子秧、柿子秧,辣椒秧,端午节时栽到园子里。这些技术成熟后,她把经验告诉姐妹们,家家都有育秧苗的槽子,自己育菜苗省下了很多买秧苗的钱。
宋凤桐家的园子里的黄瓜,茄子,各种蔬菜都要比别人家长的又大,又嫩,这是宋凤桐的媳妇,自从种子下地后,勤浇水、勤施肥,小安徽屯的人家每人都吃过,因为他家的菜要比别人家菜早10天。到了秋天,园子里的大白菜,红萝卜,绿萝卜,土豆都丰收了。每家要腌酸菜,各种蔬菜要放到菜窖里,储存起来准备冬天吃。秋天还要晒很多干菜,豆角切成丝嗮,土豆烀熟后切成片嗮,角瓜用旋刀切成薄薄的片晒干,茄子烀熟控干水挂起来晒,这些都要在入秋阳光充足,气候干燥时完成。男人们中秋节前下河捉鱼;稻田放水时,稻田里的鱼顺着水流出来,只要在出水的口上放一个筛子,一晚上能接到一担泥鳅鱼,小鲫鱼,小柳根等杂鱼,挑回家放在院子里,撒些盐,把缸盖上盖两个小时,鱼死了把水控干,倒在席子上,秋风吹、太阳晒,一个星期后形成了小鱼干,装到牛皮纸袋里,放到仓库里阴干,冬天抓出几把,放在油锅里煎熟,那才叫香,是吃米饭,喝粥最好的佐食小菜。小鱼干还可以用水冲一下,稍变软装到小铁盆里放上葱、姜、蒜,放点豆油、酱油,用锅蒸熟了后,又软又烂又香,无论配上什么饭都好吃。人勤有饭吃,这是任何年代更改不变的道理。
“小安徽屯”的人们在这里生活得很美,但美中不足的是生活用水是大沟里的流淌的水,是煤矿井下抽出来的水,含有煤的成分,看着黑乎乎的,做饭,洗衣服不卫生。他们每家都备用两口大缸放在院子里,把水担回来,放到一个缸里沉淀,然后把清水盛出来,放到另一个缸里,水缸里放上白凡继续沉淀,这时水清了,才能做饭,洗衣服用。他们问了矿里的技术员可不可以打井,技术员说,这种地表水不能用,要打太深的井,你们的能力做不到,他们似懂非懂,明白不能打井了,也只好维持现状,吃不卫生的水也成了他们的心病。
八户人家的小安徽屯几年过去了,已经发展到三十多户人家了。有江苏人、山东人、河北、河南人、还有两户东北人。住的人家多了,人口也多了,事情也多了,也复杂了,原来的八户人家没有安全感了,园子里的菜被人偷着摘走了,家禽隔几天少一只,丢一只家禽,不仅仅是一只家禽,还连着丢掉了蛋,这蛋能生鸡、鸡能生蛋的道理。女人们拎得清,所以他们组团到处找鸡,没有找到鸡,却找到了鸡毛。她们轮班上阵,连续大骂几个小时,让偷鸡的人闻风丧胆,家禽再也没有丢失。男人们还是要力挺女人们的斗争精神,背后议论说,“这些娘们儿真厉害,咱们挣一块板,他们还真能攒出一扇门,以后我们要多疼疼她们,边说边一阵坏笑。
夏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让“小安徽屯”的人蒙羞。东北的三伏天最热,一天晚上,天气又闷又热,一点风丝都没有。一家江苏人盖好房子刚住进来,一对夫妻2两个孩子,大一点的是男孩,五岁小的点是女孩儿,还在吃奶。这女人们的智商有点差,反应慢。做家务还可以。据她男子说,媳妇是近亲结婚先天胎儿带来的毛病。男人上夜班,晚上11点走了,女人热的睡不着觉,天快亮了,才睡着了,觉得有人拉她的内裤,没在意已为自家的男人犯贱,是在梦里和男人云雨了一番,当她被一个响声惊醒,摸了一下男人睡的地方空空没人,她打着灯,这时她想起来,男人今天上夜班,早晨八点后才下班回家。
这个婆娘下地找到一个劈柴用的大板斧冲到院子里,这时天色已经放亮,她到处犄角旮旯找了一遍没有人影,她又冲出院子,也不见人影。她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嘴里不停的骂……
她呼天喊地的骂声、哭声,在寂静的黎明格外震憾,他们家的邻居听到哭骂声,男人叫起来女人,两个人拿着铁锹,木棒来到了她家门前,男人问:“有小偷啊?”那个女人大声哭喊,邻居女人听懂了,女人说男人上夜班了。人越来越多,几个年长的女人把她扶了起来,送到屋里,孩子已经哭成一团,哥哥拉着妹妹哇哇大哭。几个年长的女人看着也跟着哭起来,男人们在外边,议论说这个坏蛋已经跑了,现在去矿里保卫科报案也没用,她男人又不在,我们也不好决定报案,还是等她男人回来让他自己决定吧!有几个年长的女人陪着,那个女人也慢慢地冷静下来,照顾孩子,等待男人回家。男人准时下班回到家,看到家里怎么这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女人看到男人放下孩子,扑到男人的怀里大哭:“啊!我不能活了!”男人抱住她问,“怎么了,你说?”女人更是大哭,“不能活了!孩子看到妈妈哭子也放声大哭,屋子里的人都同情的落下了泪,男人抱着女人说:”你说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塌下来由我顶着!“女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男人发疯了,拿起板斧冲出院子,砍着一颗已经死了的老榆树。年长的男人夺去了斧头说道,“你是个丈夫,发生这样的事,坏人已经跑掉了,你是不是要报案?”男人镇静了一会儿说,现在去报案,当时这片没有派出所。只能去矿里保卫科报案,有两个年长的男人陪着她和丈夫骑着自行车去保卫科报案,年长的女人们帮看孩子,又给他们做了饭。保卫科立了案,马上派人过来破案。日子还要过下去,生活还在继续。几天后,“小安徽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是家家都加强了安保,大门、房门都上了锁,屯里来了生人,都提高了警惕。保卫科的同志来了几次调查案子,最后没有抓到坏人。“小安徽屯”的男人们半年以后才敢大声说话,没有保护好女人,让他们很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