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带着无限的温暖走进了人间,阳光明媚,照在人的身上,感到特别的温和舒坦,有一种沉醉的感受。春风和煦不停地吹来,给每个人以亲切的抚慰,吹醒了人的意识,吹来了春天的气息。在春风里行走,人们都会感到大自然赐予的幸福心情。悄然间,春色已妆绿了狱中景物,坚守在冬季的冬青,有了新鲜的绿色,伏在地上的草,也隐隐泛青,它那旺盛的生命力,再次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杨柳树抽青发芽,在阳光的照耀下焕发了生机,满树初现的绿意,总给人以惊喜的感觉,绿地上的桃树,增添了亮色,枝上的花芽已绽出粉红色,点缀着狱里的色彩。各种鲜花在春风深情呼唤下,从冬季的沉闷中醒过来,轻轻地舒展身姿,为春风奉上自己的芳容而做着准备。让人无尽遐想的春意,带给人们以兴奋和激动,时刻能体会出它的无比美好。

在满狱的春色带给的喜悦里,我想到狱外已是春满人间,在广袤的大地上,山野碧绿,一望无际的田野已是勃勃生机,树林即将枝繁叶茂,河水在欢快地流淌,万物正在复苏、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欣喜。所有的人都幸福地生活、学习工作,无不在春天的力量下,为幸福的梦想而努力。所有的一切景色迷人,气象更新,充满了欢乐激情,那样美好,让我无限地向往。

我常在收工时,凝望春天的狱景,树芽、草青、绿枝,努力寻找生命的象征,感悟出顽强的力量。也许我们不曾留意它们的成长过程,和它给我们的启示,但当你在沉静里观察,就会有新奇的感受,它们不畏严寒,在沉默中等待,固守着自己的品质,春风呼唤时,以蓬勃之势,展示出自己的本色,为春天增光添彩。这种坚强不屈的精神,让我能领悟到人生的哲理。

服刑人员们无不尽情地欢呼,春天给了他们希望和温暖,每个人都充满了喜悦和激动。收出工时,队列里是昂扬的气势,劳动现场是热情的生产场面,学习上是严肃认真的态度。在这个季节里,我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勇气。是呀,春天给我们以感召,鼓舞着我们的精神,增添了我们的力量。春天里的监狱不仅让服刑人员们领略了春色,更对警官们充满了感恩的心情。他们的教育和帮助就像春风一样,给了服刑人员以关怀和温暖,在困厄中看到了希望,通过服刑改造,建立起了人生的尊严,我们怎能不感激呢?

近期有十几名服刑人员陆续释放回家,监区弥漫着一种离别的愁绪,就要离开监狱的服刑人员,心里有着复杂的情感,既有获取自由前的喜悦和等待,还有几年来服刑改造中所积累的感慨。还要继续改造的服刑人员无不是羡慕的目光,车间的劳动现场,依然是一片繁忙,服刑人员们揣着各自的心事,从事着劳动,

孙红英失眠了,他在我的上铺,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乱如麻,情绪不稳,难以自制。数日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要回家啦,有着难免的兴奋和激动,尽管我和鲁青林多次劝慰他,让他在安静中耐心地等,不要焦躁不安要控制情绪,孙红英也极力表现出沉稳,冷静。但是夜深人静一人独处时,仍会被此时特殊情绪所控制驱使,很难平静。我常看见那些要回家的服刑人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神情忧虑。在苦难中,忍受着难以言表的精神折磨。不厌其烦地到警官那里打问消息,脸上时常有莫名的兴奋和愁容,坐立不安,甚至还会发呆,十分的无奈。是的,他们不是简单的时间等待,而是对新生的期盼。因犯罪失去自由来到监狱接受思想改造,这里高墙铁网,到处是警戒区。在气氛森严的环境里,处于严管下的生活,以及在国徽下,心灵的震颤和在痛苦中接受人格的重塑,足以让一个人的情感得到历练。服刑人员,这一特殊印记,是终生难忘的耻辱,为洗去它。他们在监狱付出了青春的代价和不懈的努力,人的本能处在了压抑中,他们渴望自由的时光,想念亲情,思慕女人,梦想着多彩的生活。这都是正常人的需求,他们因此而有过的焦渴,完全可以理解。他们本该就拥有尊严和生命的平等,为了赎罪和改变耻辱,忘掉伤痛的过去,走向新的人生之路,受到了无情的惩罚。

刑满释放意味着一个服刑人员从此走向了新生,他们怎能不激动呢?我们都深深地理解他们。我们监区有这样的约定俗成,服刑人员出狱前,要有一番条件许可下的庆贺,准备花生、瓜子、糖、香烟、走监串舍,散发给同犯们,在阵阵祝贺声中,感受那特殊的幸福。大家互道珍重,交换通信电话,有的服刑人员,还要委托出狱的人到自己的家里去,告诉亲人们在监狱的情况,免得挂念。关系亲密的人更有说不完的话,要保持在监狱建立起来的情谊。出狱后,要共同拼搏。场面是动人的,真诚的泪水,让人特别受感动。我对同犯们说过,一般的人有两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而我们多一喜事,那就是刑满释放时,在这人生的历程中,这样的喜悦是难以忘怀的。

孙红英悄声下床,我担心他也起床穿衣,怕影响他人休息,我们拿着凳子到墙根说话,夜已深,不能让警官发现,按规定不允许离开监舍说话。

我们都轻声地说话,我看着孙红英发涩的眼睛说:又睡不着了,孙红英无奈地说:没办法,白天还稍好点,晚上躺下来,人精神的没有一点睡意。我想了一下,说: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不过,应该说在这种情况下,淡定一些人的精神会轻松很多,少受折磨。孙红英仰脸望着窗外,叹口气说:老夏,做起来难呀!不到回家的时候想得少,说要回家,恨不得立即走出监狱,片刻都不想等。我现在特别想俺娘,小娥和孙娟,光想见到她们。再说了,别人离家几年,打工做生意,干活那是光荣的事,咱从监狱回家,有说不出的滋味,心里边难受得很,像我这种人和人家更是不一样,怎么和乡亲们见面?我笑着说:红英,不要多想,走出监狱,咱就是合格的公民,有啥可怕的,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坦然地面对一切。忘掉过去,往今后看。放弃顾忌才能发展自己。孙红英从口袋里摸出香烟,被我劝住了,夜深了,不能影响大伙休息。我又劝他说: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这也是个过程。依我说,你不如利用出狱前的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冷静地计划一下,具体的事怎么做。按签好的用工协议,你很快就要去服装厂上班,无论有什么困难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干好,不光对家里有好处,也可以让你在社会上立足。孙红英说:是啊!我真是不敢想有这好事,忘不了王区长对我的好,我想过了,没啥说的,用足力气,干出个人样来,我都四十多岁的人啦,再也不敢混了,你曾说:以前的都成了过去,今后在等待,很有道理,我要为自己的未来去奋斗。

我问起了孙红英家里的情况、表示关心。孙红英告诉我,老娘身体还好,小娥还是在忙,孙娟以前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中学,全村人都觉得脸上有光,我也特别高兴,孩子为俺家争了荣誉。说到这里,孙红英的眼睛忽然一亮,满脸的喜气,嘴角上露出了笑意。我说:你看,这不是很高兴的事吗?一家人都好,你也会宽心的。孙红英深情地说:她们在家里等着我呢!

我劝孙红英,一定要冷静下来,保持平淡,正常地参加生产劳动,遵守纪律,服从管理,让等待变得有意义,要有男子汉的气度,心情舒畅,精神愉快,高兴地离开监狱。孙红英好像醒悟了一样,神情爽朗了许多。

服刑人员都十分羡慕即将出狱的人,几年,甚至数十年的服刑改造,盼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低谷中对高峰的仰望,是无助的期盼。需要艰难地跋涉和攀登,他们通过不懈的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我们仍要服刑的人从中受到了鼓动,要学着他们的表现, 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走。

一场春雨悄然而至,监狱里的一切变得清新明丽,满目的绿色更加浓郁,它滋润着树木花草,让房屋变得新鲜洁净,潮湿的空气散发着土地的芳香,呼吸一口,就有特别爽透的感觉。狱内的春色更加让人激动。

监舍里十分热闹,床铺和地上都是人,大家和孙红英坐在一起,欢送他出狱。我和鲁青林招呼着来往的服刑人员,请大家吃花生,瓜子糖,饮料、递上香烟,气氛热烈,说笑声传遍了楼道。他们向孙红英表示衷心的祝贺,并盼着他今后有所作为。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语气真诚,表达出纯朴的感情。大家相遇在监狱,有着共同的经历和感慨,产生了一定的感情。离别之际,有着说不完的话,孙红英感谢大家的好意,也盼着每个人都能早点走出这里。我觉得服刑人员们的情绪很不平静,都充满着期盼,有的人在沉默静思,那是对自己的刑期的考虑,面对出狱的人,他们都有着长远的打算,有的人笑声爽朗,他很快也要出狱,在努力争取机会,有的人话语激烈,他是在回想监狱的生活是多么的令人难忘。因此,又交杂着各种感情,不管是什么想法,大家对这种场面是珍重的,在送狱友的同时,要继续坚持自己的劳动改造。

我站在一旁静看着他们的欢快,默默地祝福孙红英有个美好的人生。

上午,车间里正在紧张有序地劳动。我坐在岗位上,怎么也静不下来。孙红英今天出狱,我为他高兴。孙红英忙着签字,办理手续,做准备工作。警官把家人捎来的便衣给了他,孙红英快速地脱掉囚服,换上了新衣服,面貌一新的孙红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白衬衣浅灰色西装,黑皮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飒爽英姿,年轻了好几岁。从法律意义上讲,他已经是一个公民了,不再是服刑人员的身份。我看孙红英激动地在车间来回地走,和同伴们话别,那神情多么喜悦啊!

我和鲁青林站在车间门口准备送他。王区长看见后,说:你们关系不错,可以送出监区门口。感谢他的理解,我们这些人按规定,劳动期间任何服刑人员不能走出车间门口。此刻我们三人难以分舍,这样的离别最使人纠结,更感到狱中的情谊是何等的珍贵啊!看着我们欲行又止,意犹未尽。王区长询问的目光里,似乎特别理解。他说:有的情谊平时感觉不到,分手时才觉得放不下。狱中服刑尤其是这样。我和鲁青中林并肩站立,向王区微笑致意。王区长若有所思,眯眼看向远处,真诚地说:只要有信心,你们很快就会在狱外再见面的,孙红英呢,要记住这次释放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管不了你啦,你要自己努力啊!

阳光明媚,满目春色,树木葱茏,鲜花盛开,狱内一派繁荣的景象,这是充满希望的季节。让我们感到无比的欣喜。孙红英握住我的手,要我保重身体,争取早日出狱。说话间他的眼睛湿润了。他和鲁青林互道保重后,跟着王区长向外走去。他挺拔有力,富有朝气,步伐坚定。我们一直目送他走向监狱的大门口。

车间被绿色簇拥,有无穷的生机。劳动的声音给人以特殊的感受。想着今后的路,有一种力量正在身上涌动。我和鲁青林对望一眼,满怀希望地向车间走去。我们知道,那里是服刑人员们能获得新生的地方。

 

2015.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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