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潜入鬼府。
这个洞穴十分宽阔,足可容得百十人居住。洞顶垂下的石钟乳奇形怪状,上面挂着巨大的红烛,照耀得如同白昼。
鬼王坐在“王位”上,面目狰狞,身边有四个鬼卒护卫,各个手
持兵刃。四个侍女,一个手捧钵盂,跪在地上承接鬼王臂上流下的血水,配合医官医治;一个手捧药碗,用金汤匙给鬼王进药;另外两个为鬼王捶背摩腿。
山娃大喊一声:“鬼王!你的死期到了,还不快快跪下受降!”
鬼王看了一眼山娃,大惊失色,指着四名护卫吼道:“这个人就是刺杀本王的凶手,快快给我拿下!”
四个护卫立刻挥舞着刀枪棍棒,冲上前来。山娃一手挥斧,格开刀枪,一手使掌,将他们一一击倒。
山娃道:“鬼王!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放下屠刀,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这里放你一马。”
鬼王大怒,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伸出一手,欲与山娃缠斗。但他因伤势过重,流血太多,一下子又跌回座位。他已经奄奄一息,不一会儿,化作一团黝黑的血水,不见了人形。鬼王死了。
阿琪从洞口躲避的地方跑了进来,喊道:“姊妹们都出来吧,这位是我请来为民除害的大侠,你们不要害怕。”
一时,洞穴内站满了众多男女,大家拍手称快。
山娃说:“你们自由了,赶快走吧。”众鬼纷纷称谢。
阿琪以手加额:“好了,好了!这下好了。想不到叮叮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她抱着叮叮,亲了又亲。
又对山娃说:“鬼王已死,我没有什么害怕的了。不必再迁回老家,恩公可就近择地,我也可以与恩公作伴。”
“迁至我家祖坟,可以吗?”
“那太好了。只是不知你怎样向先人交代?我愿意作你的妻子,这样说可以吗?”
山娃将阿琪的灵骨葬入祖坟,祷告道:“亲爱的父亲母亲:这里安葬的是你们的儿媳阿琪。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互相帮助和照顾,阿琪也会孝敬你们的。”又请了紫霞宫的道士作了法事,安葬仪式虽然简单,但是庄重。
阿琪对山娃说:“感谢恩公,我可以叫你郎君了。现在我已安居,但十分想念我的父母,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郎君可否陪我一行?”
阿琪的老家位于县城一偶,一个小四合院。祖上曾是官宦人家,虽未见显赫,但也还算殷实。到了爷爷一辈,开始衰落。阿琪的父母自从丢失了阿琪,整日以泪洗面,母亲已经哭瞎了双眼。父亲曾往万家要人,万家矢口否认。父亲守在万家门口,日夜哭求,被万家恶奴乱棒打走。父亲到衙门告状,县官收了万家银子,以“没有证据”为由驳回。
乘着夜色,山娃带着阿琪来看望父母。母亲握着山娃的手,问道:“你是谁呀?怎么到我家来了?”
山娃回答:“我是过路的,进来讨碗水喝。怎么,家里就你们两位老人呀?”
父亲说:“我们有个女儿,前年走丢了。”说着,又哭了起来。又叙说了这几年的遭遇。
山娃听了怒不可遏。阿琪悲愤交加:“此仇不报,永难暝目!”
阿琪问山娃:“你知道万家吗?”
“我知道,万家也是我卖柴的一家固定客户。”
“你能带我去一趟万家吗?”
万家是当地一家大户,富甲一方。万波是万家长子,仗着家族势力,无恶不作,为富不仁。
这日傍晚,山娃打了一担柴,送到万家伙房,乘机带进阿琪。这是一座巨大的院落,正门高大宽敞,院内建筑群错落有致,庭院中央有一处巨大的荷花池。
阿琪指着池子说:“这就是我投水的地方。记得后院还有一座水牢,我曾经被关在那里,曾经看见水牢里的白骨。”
万波的父亲万老爷子过六十大寿,万家大摆宴席。客人很多,乡长里正来了,商会会长来了,知县县尉也来了,都是当地头面人物。摆了几十张桌子,坐了整整一地。酒宴正欢,吹吹打打十分热闹。
忽听有人大叫一声:“快来看呀,那是什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荷花池上浮起一具女尸。老爷子吓瘫了,客人纷纷逃窜。县尉马上派人查看,遍查家人使女,无一缺漏。访及里近,无人能识。也没人报告家里不见了女眷。
管家指挥收拾餐具,发现少了两只金杯。万波命管家带人搜查,遍及人身。又搜查住处,在男仆庆儿房内发现了这两只金杯。万波大怒,命人绑了庆儿。庆儿大喊“冤枉!”万波不听,命施家法,立刻杖毙于庭前。原来这庆儿,本是万波贴身小厮,曾经跟着万波作了很多坏事,也是当年绑架阿琪的主要打手。报应来了。
晚上,万家灯火通明,万波与妻儿共进晚餐。万妻突然掀翻餐桌,指着万波大骂:“你这个禽兽!这些年你害死了多少人?”又敲着碗碟转着圈儿唱歌:“天灵灵,地灵灵,无数冤魂要索命,玉皇大帝快现身!”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万妻患上了癔病,闹得家里不得安宁。人人都说万妻得的是“鬼附身”。
万波请来道士清宅。道士登上设置的法坛,先上了一炷香,焚化了符咒,然后挥舞着桃木剑,又唱又跳。口中念念有词:“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到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突然大叫道:“跑了,跑了!这是一个女鬼!”随后追出门来。万波带领一众家丁,各个手持刀枪棍棒,亦随后追来,直至山娃家门口。
道士看看巍然而立的山娃,瞅瞅山娃冰冷孤傲的眼睛,不敢动作。
万波走上前来,问道:“女鬼就在屋里,为何不进去?”
道士说:“此人威武,不敢犯,不敢犯!”说着连连后退。
万波道:“你连鬼都不怕,还怕人吗?看我怎么收拾他!”指挥家丁一拥而上。
山娃在空中挥了一下手中的斧子,万波一行人众手中的刀枪齐齐拦腰折断。山娃又挥舞了一下斧子,一阵飓风平地而起,刮得他们人仰马翻,落荒而逃。万波在溃逃中摔落马下,头脸跌破,折了左腿。
万老爷子经过这次惊吓,一病不起。万妻日夜哭闹,万家已是鸡犬不宁。
万波又招来道士,说:“你不是说你法力无穷,能驱鬼降魔吗?怎么连一个女鬼都拿不住?”
道士说:“此鬼必是一个冤魂。你肯定做了什么昧心的事儿,招来报复。”
“那怎么办?”
“只能禳解,求她离开,不能驱赶。”
“那你就禳解吧!不论花多少钱都行。”
道士又建一法坛,披上法袍,一手仗剑,一手执三清铃,行三拜九叩大礼,作太上消灾祈福醮仪。将事先书就的疏文同供品一同摆在供桌上,然后拿着疏文诵道:“何方神祇冤魂,请你离开万家吧。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要再作祟万家了。久在人间,不得托生,亦人鬼之一大憾事。今我代表万家向你致歉,多焚化些纸钱,你走吧。”又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宝灵天尊,安慰身形。急急如律令!”
万老爷子病笃,夜夜见两个小鬼索命,招万波。万波被家人搀扶到父亲床前。老爷子说:“儿啊,我老了,病魔缠身,眼看就要走了。你要快快好起来,这个家就要靠你撑了。”
万波又招来道士:“家患鬼祟,驱又驱不走,请又请不出,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道士说:“老爷子眼看不保,就请老爷子到阴间去告御状,请阎王爷招回女鬼吧。”
不久,老爷子殡天了。一缕弱魂,战战兢兢,到了阴间。见了阎王,跪禀道:“冥王大人在上,小人有冤情,要告御状。”
阎王:“你有何冤情,要告何人?从实道来!”
“我告的是一个女鬼,不知姓名。此鬼久在人间作祟,害得我万家不宁,恳请冥王招回,以清人世。”
阎王命主簿官拿来鬼域名册查看,发现有一个名叫戚琪的女鬼,未来阴府报到,尚在人间活动。
传来黑白无常二鬼,问道:“此女死了两年多了,为何不拘来阴府,任其在人间活动?”
“王上不知,我二人曾多次前往缉拿,但都拿不住她。”
“为什么?”
“此女头顶有一股怨气,直冲云霄。我们刚一接近,就被这股怨气冲散身形,无法拿她。”并陈述了戚琪的冤情。
“我知道了,这是玉皇大帝的旨意,是上帝不让拿她,非你二人之过。”
又对万老爷子斥道:“本王已经查清,这个女鬼是被你们万家害死的,作祟你家,是在报仇。你们万家作恶多端,这是报应。”
不过,又觉得一个幽魂常在人间游走,不来冥府报到,也不是事儿。对黑白无常吩咐道:“此鬼虽有冤屈,亦已有报。你们去拘她,带她去一个富贵之家,让她投生去吧。此女刚烈,不同凡人,你们温柔些儿,不要太用强了。”
黑白无常去拘戚琪,道:“冥王吩咐:‘善恶报应,祸福相承。天目如电,疏而不漏。’万家作恶多端,必遭天谴。你已初步报仇,剩下的就让天来做吧。”
戚琪头顶的怨气少了许多,只好跟着二鬼上路。行至大路,见一队人马迎面走来,车马整齐,旌旗猎猎。车上端坐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十分威严。导行军官喝道:“现有桓侯大帝巡视阴阳两界,车驾经过此地,有冤可以陈冤,无事闪在一旁,不可阻挡!”
戚琪即跪在路中,大声叫道:“民女有冤,请大帝作主!”
桓侯吩咐道:“既有人喊冤,且带至衙门,细细询问。”声若巨雷。
至一庙,门上悬一匾,上书“汉张桓侯大帝祠”。坐定,传喊冤人。戚琪哭诉了冤情,桓侯听了大怒,立命传城隍核实。又命传知县,怒斥道:“你作为一方父母,理应主持公道,为民做主,维持一方平安。现你收受贿赂,为虎作伥,要你这个官儿何用!”即命重责四十大板,革去官职,永不得叙用。
又对戚琪道:“你的大仇已报,安心投胎去吧。”
阿琪道:“首恶未除,心有不甘。”
桓侯道:“万波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其来日无多,天道循环,法网恢恢,必有所报!”
阿琪道:“大仇虽报,大恩未酬。还望大帝成全。”叙述了与山娃以身相许之情。
桓侯听了微微一笑,捻了捻胡頾道:“这是好事,应当成全。”命人知会阎王,妥善处理。
阎王不敢违背,但又面露难色。有崔判官在侧,上前附耳进言。阎王听了哈哈大笑:“好事,好事!就这么办,叫她借尸还魂去吧。”
时有富家赵氏,有女,名赵琪,乳名亦阿琪,年方十七,生得端庄美丽,不幸无疾而终。正在举丧之时,赵女突然醒来,大叫:“渴死了,快拿水来!”赵父大惊,赵母大喜,抱着女儿又哭又笑。
赵女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的父母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们了?”
“我是戚琪,我的丈夫是山娃,你们快送我回家吧。”
赵父赵母大惊。打听山娃,果有此人。
山娃来到赵家,见了赵女。赵女抱住山娃:“我是阿琪呀。”叙说了事情经过,两人相拥而泣。
山娃和阿琪回到家里,奶奶正在给鸡喂食。一只老母鸡带着十来只小鸡“咕咕咕”地叫着,在院子里刨食。奶奶也“咕咕咕”的叫着,召唤着它们。
奶奶问:“这个姑娘是谁呀?”
山娃说:“这是阿琪。我不是答应您带回一个漂亮媳妇吗?您看看阿琪,她漂亮吗?您满意吗?”
奶奶拉住阿琪的手,又摸摸阿琪的脸,流下了热泪:“我不是在做梦吧?”
山娃和戚琪要成亲了,请来了戚琪父母,请来了赵琪父母。
戚琪的父母问:“阿琪,你是我们的女儿阿琪吗?”
阿琪:“是!我就是你们的女儿阿琪呀。”
戚琪父亲:“我儿,为父怎么不认识你了?是我的眼花了吗?”
阿琪:“亲爹,不是你的眼花了,女儿是再造之身呀。”
戚琪母亲:“我儿,你的声音和作态怎么变了?是为娘的耳背了吗?”
阿琪:“亲娘,不是你的耳背了,女儿是还魂之人呀。”
赵琪父母问:“阿琪,你是我们的女儿阿琪吗?”
阿琪:“是!我就是你们的女儿阿琪呀。”
戚琪和山娃终于修成正果,成了真正的夫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