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华迟,乳名痴儿。喜欢花木,种植粮食,仅足食用而已,其他田地,皆用来种花。为充实花苑,到处搜寻,凡是自家苑内没有的,千方百计求取,或者求购。没有钱时,就以粮食果品互易。发现山间野地里有好看的,小心移来。由是,苑内花木种类日繁,一株未谢,一株又开,牡丹百合争艳,梅兰茶菊斗芳。周围编竹为篱,篱上交缠蔷薇、虎刺梅、绿萝等藤蔓植物,围篱与苑景融为一体。每日泡在花园,浇水施肥,精心打理。每当牡丹含苞,芍药吐蕊,他亦“心花怒放”。渴了,冲上一壶清茗,坐在花苑饮茶;累了,铺上一领竹席,躺在花苑闻香,怡然自得。人笑其痴。
一日傍晚,太阳将坠未坠,太阴将升未升,他打理完麦田,又到花园,为花儿培土除草。干了一会儿,累了,坐在一株老梅之下,打开盛酒的葫芦,自斟自饮。鲜花作伴,花香佐酒,其乐无穷。一天劳作的辛苦,似乎全部消失。不久,困意渐渐袭来。
忽然一个女孩,来到他的身边,使劲摇曳他,呼唤他:“快起来,快起来!别睡了!姊妹们聚会,梅姨命我来请你。”
随着女孩来到一处所在,见十数女郎围坐在一起,中间铺放着果品酒肴。月色如银,光同白昼。
女孩嘻嘻笑道:“不辱使命,请得华郎到了。”
女孩一一介绍。指着首座一女:“这是梅姨。”虽然面色冷艳,看起来威严,却又微含笑意,不乏温柔。
又介绍他女:“这是丹姐。”一身红装,显得尊贵。
“这是川红姐姐。”红衣黄裳,别有风姿。
末了又介绍一女:“这是妦儿。”纤腰细束,翩翩欲飞。
最后介绍自己:“我是迎儿。”
梅姨笑道:“既然华郎到了,开筵吧。众姊妹承蒙华郎看顾,心实感激,无以为报,今略备薄酒,以表谢意。大家举杯,我们先敬华郎三杯。”
众女纷纷起立,举杯邀饮。立时,三杯敬酒饮毕。
酒液清澈透明,香气四溢,入口醇和浓郁,饮后甘爽绵长。
华迟:“好酒,好酒!不知此酒何名?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呢。”
梅姨:“此酒名‘百花醇’,仙界少有,人世绝无。华郎修有福份,方才得以品尝。”
众女又轮番敬酒。
轮到妦儿敬酒时,华迟推谢道:“够了,够了!再喝就要成泥了。”
妦儿:“不行,不行!你能喝她们的,就能喝我的,难道我妦儿就没有她们的面儿吗?”
众女笑喊:“妦儿,不要听他的,扯着他的耳朵灌,谁叫他是唯一的大丈夫呢。”
丹姐道:“如此牛饮,没有趣味,不如行个令吧。”
川红道:“那就来个‘花字流觞令’,请梅姨出首句。”
梅姨:“花开勘折直须折;”
丹姐:“落花时节又逢君;”
川红:“月照花林皆似霰;”
妦儿:“人面桃花相映红;”
迎儿:“无可奈何花落去;”
华迟:“莫使无花空折枝。”
众女大笑,齐声喊道:“错了,错了!罚酒,罚酒!快折花去吧!快去折花去吧!晚了可就没有花儿可折了。”
华迟大醉,不知怎样回的家。
星光错落,旭日又升。到花园浇水,见一盆海棠正在迎风绽放,花色红白相间,花蕾似胭脂点点,娇嫩欲滴,如火树银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心中十分喜爱,携之屋内,置于榻侧。对着花儿道:“卿且随我进屋,以避风寒,就近陪我一宵,明日再出来晒太阳吧。”
农家田里有干不完的活计,只要你勤快。除草、施肥、浇水,给花木剪枝、嫁接,样样都要操心。华迟侍弄完花木,又要侍弄麦田,一天下来,有时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下工回家,又为晚饭发愁:今晚吃什么?做什么饭吃?哎!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呀!
方到门口,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既有饭香,又有花香,好香啊。
川红笑靥如花,出来迎接:“郎君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快坐下来吃吧。”说着,递来湿巾擦手。
华迟大惊:“你是川红?你怎么在这里?”
“郎君忘了?‘花开勘折直须折’,我是你今天早上抱进来的呀。”
华迟又惊又喜,问道:“你来我身边,是客居呢还是安居?”
“我与郎君有缘,当修百年之好。我不走了,郎君不欢迎吗?”
华迟大喜:“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欢迎,欢迎!”
于是,他们就成了夫妻。
这一顿饭吃的真香!
华迟的花园料理的越来越好,充满生机。品类繁多、数不胜数的各种花儿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远近闻名,前来参观、求购的人络绎不绝。华迟只允许在园子外围参观,不允许进园;对于求购,一概谢绝。
川红对华迟说:“郎君养花,仅限于观赏,只种不卖。所种粮食又有限,收入微薄,恐怕日后难以为继。”
“是啊!我也正为此犯愁呢,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们酿酒吧!就酿‘百花醇’,保证不愁销路。”
说干就干。酒坊就设在花园内,梅姨、丹姐、妦儿等人都来帮忙。
不久,百花醇酿好了,装了好多坛,封藏在地窖一段时间后,开始上市。
在门口开了一个小小酒肆,挂上两幅酒帘,一幅上书“百花醇酿,香飘万里”,另一幅上书“路人下马,仙客坠云”。
“百花醇”的名气越来越大,前来饮酒购酒的人越来越多。
一日,一群人围着一位公子哥儿,来到酒肆。喊道:“梁衙内踏青路过,快拿好酒来解渴。”
那个梁衙内,在店内巡视一圈,看见了当炉的川红。川红的美貌立刻征服了他。他走到近前,欲拉川红的手。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立时,他的魂都飞了,歹念陡生。
他摇头晃脑,挑衅道:“都说这里酒香,原来是这里人美呀,怪不得有这么多的客人!”
川红微微一笑:“衙内要酒,尽管吩咐。”
梁衙内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道:“不错,不错!酒是好酒。不过,看你招牌上写着‘香飘万里’,万里之外就能闻到香味?我不信!”
川红扬了扬眉:“衙内不信,可以到万里之外去嗅嗅。不是说‘绝知此事要躬行1’吗?”
“你这不是在耍我吗!作虚假广告,我要揭了你的招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跟我走。”
川红嫣然一笑,指着案上一坛酒道:“衙内要是能搬得动这坛酒,任凭处罚。”
梁衙内双手抱住坛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坛子就是纹丝不动。众人大笑。
“还不快滚!”梁衙内大惊失色,灰溜溜地走了。
梁衙内不死心,隔日,又纠集一帮恶奴,来到花园,强行进园摘花。华迟急了,拼命上前阻止,被恶奴推倒在地。
川红出来理论。
梁衙内狞笑道:“美人来的正好,我这里正等着呢。”
“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跟我走!”
“你休想!”
“美人你听我讲:跟着华迟这个穷小子有什么好?不如跟我到城里,过好日子享福去。”
“痴人梦话!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思,不要再作恶。人在做,天在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小心报应!”
梁衙内喊了一声“上”,众恶奴一拥而上,意图绑架。
川红大叫:“妦儿快来!”
一群蜜蜂铺天盖地而来,围住梁衙内众人蜇咬。有的被蛰了头脸,有的被扎了手脚,他们一会儿捂头,一会儿抹脚,难以相顾,疼得哇哇乱叫。梁衙内抱头鼠窜。
华迟赶着驴车,到城里给买家送酒。对面过来一队人马,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官员。随从人员扬鞭喝道:“府台梁大人出行,行人躲让!”喝声激昂,鞭声如炸雷。驴儿受了惊吓,突然咆哮起来,声同狮吼。大马亦受惊,前蹄腾空,又狂奔起来,梁大人翻身落马。
命人役拿住华迟,连同驴车,押至府衙。
梁大人升堂问案。头上裹着纱布,他的头脸被跌破了。
川红闻讯匆匆赶来,充当辩护人。
问华迟:“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本官,致本官受伤?”
华迟:“小民华迟,本地农户,兼作酿酒生意。无意间冲撞了大人,事出意外,还望大人恕罪。”
“你知罪吗?”
川红辩护道:“据我所知,都是牲口惹的祸,华迟何罪之有?”
“是华迟的驴突然怪叫,惊了我的马,我才落马受伤的。根据我朝法律,饲养的动物致人伤害,该动物的主人应当承担责任。你敢说他没罪?”
“根据法律,故意挑逗、招惹饲养的动物,招致自己伤害的,动物的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免责。本案的起因是大人的随从首先惊扰了华迟的驴,然后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事出有因,大人应该先责问自己的随从。我认为华迟没有罪。”
随从的喊叫声和爆鞭声惊扰了驴,驴的咆哮声又惊扰了马,马受到惊吓又摔伤了乘骑人,这真是一个连环套!怎么解?案子应当怎么判?
转而询问师爷:“此人此事,该当何罪?”
师爷:“判妨害公务吧,似不妥切。还是判个寻滋罪吧。”
大人:“我朝实行成文法,没听说过这个罪名呀?”
师爷:“此罪古虽无之,为最近新设。他罪不能涵盖之罪,均可入类,并无不妥。”
大人:“如何处置?”
师爷:“杖责可矣。”
大人喝令衙役:“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川红:“且慢!寻滋罪是指故意寻衅滋事的,华迟没有滋事的故意,不构成犯罪。大人不能把该罪当成兜底罪名,包罗万象。此事纯属意外,不能判华迟有罪。”
大人:“胡说!我堂堂知府大人,被跌成了这个样子,就无处申冤了吗?”
川红拿出一个小小瓶儿,道:“大人不要着急。我这里有药,能为大人疗伤,保证药到病除。”说着,打开瓶儿,揭去大人头上纱布,以瓶内膏药在伤处涂抹,立时没有了痛楚感觉。
大人用铜镜一照,见头脸上伤痕全部消失,恢复如初。以双手揉搓,皮肤光滑,温润如玉。大喜,连叫:“好药,好药!”
又问:“你这是什么药,如此灵验?”
“这是‘百花膏’,用百花精髓炼制而成。严格说来,它不是药,是养颜美容之佳品。”
大人连说:“好,好!”又问华迟:“你说你是卖酒的,你卖的是什么酒?”
华迟:“小人卖的是‘百花醇’。”
大人:“啊!百花醇?我听说过。”命人打开一坛:“大碗盛来,让大人我先品尝品尝。”
大人连干三碗,连说:“好酒,好酒!”
又对华迟道:“大人我好酒不好色,也不贪财。看在‘百花醇’和‘百花膏’的份上,暂寄下梃杖,免你皮肉之苦。将你车上所载十坛酒全部罚没充公。你服判吗?”
“好,这酒就算作是对大人的补偿。”
梁大人自从饮了百花醇,花白的头发变黑了,腰疼的毛病没有了,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夜夜传唤两个小妾陪伴,方能安稳入睡。
梁夫人自从抹了百花膏,脸上的雀斑消失了,眼角的皱纹变少了,“黄脸婆”变成了“少夫人”。原来不大光顾的丈夫,现在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百花醇”和“百花膏”的名声大振。尤其在官宦人家,上流社会,“百花醇”成了官员们自饮和待客的名酿,“百花膏”成了太太小姐们必备的俏品。
又开发了新品“百花蜜”,依然大受欢迎。
夫妻俩商量扩大花卉生产基地,保证产品原料供给。
华迟意见:购买田地,扩大种植面积。
川红意见:鼓励周边村民种花,与他们订立产销合同,既开拓了货源,又节省了投资资金,还能带动乡亲们共同致富。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华迟:“好!有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又雇工加盖房屋,扩大营业铺面,增加生产场所。起名为“三百堂”,镌匾高悬。
但是,“百花醇”和“百花膏”的产量仍然有限,一时难以满足需求,不得不限供,只得在门口张贴告知文书。
公 告
承蒙各位客人,各家、各路客商厚爱,“三百堂”自开业以来,生意兴隆。本店遵循“薄利多销”方针,遵守“诚实信用”原则,愿意为大家提供物美价廉的优质产品。但因原料不足,产量有限,不能完全满足市廛需求,不得不对部分产品实行限购,限购办法如下:
一、“百花醇”实行外购限制,每“休沐日”2供应一次,以当日存货为限,售完为止。小店零星客人饮宴不限。
二、“百花膏”每“休沐日”第二天供应一次,以当日存货为限,售完为止。
三、“百花密”不在限购之列,确保供应。
梁大人的“百花醇”喝完了,梁夫人的“百花膏”用尽了,命儿子梁衙内带师爷前来购买。看到门口张贴的《公告》,恰不是出售之日,十分失落。
来到堂内,希求通融,看见川红站在柜台里面忙碌。
师爷说明来意。
川红道:“不瞒师爷,今天确实没货。看在师爷和衙内大老远的跑一趟,不好意思,我这里仅有一坛百花醇和一瓶百花膏,就送给你吧,算作赠品。还望师爷在梁大人面前告罪。”
梁衙内贼心不死,走近身前,意图调戏。忽然一阵香气袭来,沁入脾腑,头脑晕乎起来,站不住脚,瘫软在地。
师爷扶起衙内,命仆人牵着马,拉着空车,悻悻离去。
衙内:“看来我是无福消受这个小娘子了,我就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师爷:“衙内消停些儿,你已经有妻有子了。想想回去怎么向大人交差吧。”
衙内:“实话实说呗。”
稍停,又道:“只是肚里有一股怨气,不得消散,可恨,可恨!”
师爷:“依你想法,要怎么办?”
衙内:“只消除得了我心中的恶气。”
师爷低首想了想,道:“那就摆布摆布他们,出出怨气。另外,借机拿到秘方,我们自己生产百花醇和百花膏,肯定能挣大钱,岂不好吗?”
衙内拍手笑道:“好,好!”
转而一想,又道:“只怕爷娘知道了不允。老爷子向来以清官自居,诸事小心,只怕坏了他的名声。”
师爷:“我有办法,就让当地县官摆布他,不要叫老爷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