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转折1·餐刀
桑武二人看着刘伟亭手上的餐刀,都吃了一惊。
刘伟亭把气儿倒顺了,才告诉他俩,原来就在他到杂货铺找药时,偶然间发现,就在靠里面架子上,有个专门放餐刀的盒子。
大概是怕小孩子够到,特意放在高处,和刘伟亭的肩膀一个高度,再高些恐怕还真难发现,里面有两种刀,一种短小些适合切水果,还一种就是和杀人凶器一模一样的长餐刀。
三个人轮流鉴别了一遍,又拿出现场照片,确认就是同样规格款式的,三人相对望着,目光交汇后心照不宣:凶手进过杂货铺。
刘伟亭把面馆大门拉开:“大姐,进来吧。”
王大姐昂首阔步进屋,桑书远连忙站起来:“大姐,请坐,大姐贵姓?”
王大姐陡然间觉得自己成了重要人物:“啊,同志们好,我姓王,免贵。”
她往桌边一坐,直扇鼻子:“什么这么大味儿?”
刘伟亭快速地把桌上的垃圾袋口拢合好,小心地拎到身后桌上。
桑书远把牛皮信封里的照片都倒在桌上,先找出那张凶器的照片,递给大姐:“大姐你看看,这把刀是不是和你店里的一样。”
王大姐接过来,反复看了说:“应该是一样的,这个式样这里没有,省城也没有,是我一个亲戚从河北沧州捎过来的,好钢,特别锋利,你看这刀刃也都开了的,一划就是一个口子,所以我都放高处,就怕小孩子偷去瞎玩,再闹出事儿来。”
刘伟亭问:“那大姐,这个短刀也是沧州来的吗?”
“对,也是,是特意托行家打的,你看,上面没商标,就刀柄上每边有三颗星,算他们家的祖传标记。”
“好,就是说您家这刀算独一无二的?”
“不是我夸口,这刀可好使了,切肉,尤其那肉筋,都杠杠的,有时候我在家还拿它剁骨头和排骨啥的呢。”
她一招手,拿过刘伟亭手上的刀,做个剁骨头的姿势,“你看,这么剁,手上也有分量,和菜刀一样的。”
几个人都试了试,确实如此。武清风还用两个手指捏着刀柄,在条凳上空一松手,刀落下来,直直地扎在凳上,发出一阵清亮的金属韵律,带起的风声嗡嗡的。
他拔下刀,用眼光量了一下扎在条凳里面的刀口长度,大约有小半公分,不由得赞叹:“真是好刀!”
桑书远脸色凝重,他把几个客栈客人的照片都捡出来,在王大姐面前摆成一排,还有张秀云和高云海的身份证,一字一句地问:“大姐,这几个人,您帮我们再指认一下,您昨天在店里都见过谁?”
武清风闻言一愣,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古新生的照片,也拼在一起:“还有这个人。”
王大姐凑近照片看,看不清还拿起来端详,最后她一抬眼,见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这些位……都见过。”
三个警官面面相觑。
刘伟亭狐疑:“大姐,您没记错?这些人全都去过你的小店?”
“是啊,秀云我认识,中午来过,这些生人都是下雨前后脚进来的,有的还买了东西。先是这三个,然后是这俩,就是这一对儿,再后小伙子和胖子是雨下起来后来的,胖子最后,他来的时候我都要关门了。他们俩各买了把伞,挡雨嘛。”
桑书远插问:“只有他们俩买伞?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有伞吧,好像。”
武清风又把莫世杰和陈友仁的相貌打扮描述了一番,王大姐连连摇头:“你说的这俩人我倒没见过。”
武清风最关心餐刀的事情:“有没有人买刀?”
“没有,没买刀的。”
桑书远问:“这种大餐刀的数量,大姐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啊,大的小的各30把,刚捎来没多久,不到一礼拜吧。”
“你已经卖了多少把?尤其那个长的?”
“这个数儿我都记本子上了,上岁数了,不记,撂爪就忘。”
“本子您带着呢吧?”
“没带,在店里。”
还没等桑书远吩咐,武清风说:“我陪着大姐去一下,清点一下数量。”
王大姐不明白了:“咋了?这刀……有问题?你们不是要……没收吧?”
武清风乐了:“不是要没收,我们是怀疑可能有人偷走了一把。”
“啊,是吗?也对,那我得数数去,上价老贵了,谁这么缺德?”
“您拿着这刀,咱们走。”
两人站起来往外走,就听武清风和王大姐在门外唠嗑:“大姐,这刀真挺好,我挺喜欢的,您也卖我一把得了。”
“嘿,小伙子还是你识货,这刀好使着呢……别看不大……那家伙……”
桑刘二人相对苦笑,刘伟亭道:“好不容易有条线索,看着又像要断了。”
桑书远不认同:“这个线索有很大价值,你没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刘伟亭不解:“都去过,从判断上来说就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我是这样看的,三哥你有什么高见?”
桑书远:“你忽略了一个事实。”刘伟亭见到桑书远眼神炯炯,开始品咂对方话里的含义。
俩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刘伟亭把黑袋子又摊回来,他看着那几把脏兮兮的钥匙,问桑书远:“三哥,我刚才听你提到钥匙,你是说……?”
“对,就是钥匙,这里面和案子相关的物品,无非是眼镜、手机和钥匙,其它的我分析没什么价值。”
“我的个人看法和你有一点儿区别,我认为可能有关的物证是眼镜、手机还有药瓶子。”
“哦,这个我倒没想到,你说说理由。”
“一是这个药瓶的位置特殊,就在14号,和墨镜一个地方。”
“嗯嗯。”
刘伟亭继续:“二是其它的东西,都是有可能从上层水漏掉下去的,只有这个药瓶,从2公分的缝子根本掉不下去,三哥你看,这个瓶子虽然不大,那宽度也有三个多公分,它是怎么在水漏里的呢?不合理必是妖,这不是你常常念叨的吗?”
“嗯,你分析的有些道理。”
门一开,武清风进来,回到桌前坐下:“桑队,确实丢了一把餐刀,应该是凶手偷走的。”
第八章 转折2·孙大勇
武清风在“犯人席”坐下,接着报告:“进货总数是长短各30把刀,有记录的是短刀卖了4把,长刀也就是凶器只卖了2把,短刀是街坊买走两把,这条街的餐馆被大姐推销出两套去,我刚刚都去看了,刀还都在买家手上,短刀我就没再追,毕竟长刀是凶器,现在短刀数目对,长刀剩27把在盒子里,确实是丢了一把。”
不意外,预料中事。
桑书远把思路从药瓶转移到餐刀上,略一思索,他分析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在我看来,这个凶手偷窃餐刀,可能是临时起意杀人。你们想啊,如果是蓄意谋杀,不会连杀人凶器都没准备好。”
刘伟亭点头:“我琢磨也是,但是从目前汇集的情况看,有两点疑问,一是偷刀的时间并不明确,二是出于何种原因,凶手起了杀心,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几声铃音,桑书远手机响,他拿起来:“嗯,那好,你们抓紧时间处理吧。”
撂下电话,桑书远知会二人:“司处派的车到了,已经装上死者,估计再有20分钟可以正式开始验尸。现在是……”
他低头看表,“1点38分,差不多能保证2点开始。”
他心想,从死者出事儿到现在,估算已经过去有9个小时了,验尸讲究的是速度,因为有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想到此处,不免心中有些烦躁,深深地吐纳了几口大气。
武、刘二人看出桑书远的心思,刘伟亭安慰他:“三哥,有些事情咱们也控制不了,只能是按部就班往下走,这验尸大概要2个小时以上吧?”
“对,至少要这么长时间。”
武清风岔开话题:“对了,三哥,下面该问那个宿客了?”
“孙大勇吧。”
武刘二人对望一眼,武清风:“三哥,你想把谁放在最后一个问?”
“龚义江。”
他们一直和桑书远共事,熟稔桑书远盘问有个特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放在最后来问。
他们也问过桑书远原因,记得当时桑书远解释说,原因无非有三:一是在最后问,可以堆积和过滤所有的材料和信息以找到突破口;二是自己也有时间准备审问的方案;三就是为了消耗对方的意志力并最大程度地施加心理压力。
刘伟亭纳闷:“三哥,你是怎么考虑的?我觉得从动机看有这个可能,他和死者是竞争对手关系。但是作案手段上看,龚义江住在走廊的右侧,他是怎么进入现场的,至少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嗯,我也是暂时的考虑,至少你不否认,龚义江有明显的作案动机吧?”
看着桑书远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刘伟亭欲言又止。
桑书远微笑道:“老五、老六,现在物证方面还不够充分,我只能先从动机出发,先从正常思路走吧,当然,目前我并没有认定什么。”
二人都觉得桑队长话里有话。“对了老六,退烧药找到了吗?”
“啊,我买了几片儿,这王大姐……嘿嘿。”
大家相视一笑。桑书远说:“那你先赶紧给他吃上。顺便把孙大勇叫来。”
“好。”
武清风把玩着手里的刀,若有所思。
孙大勇坐下后,目光有些发滞,这次还是桑书远和刘伟亭主问,武清风闲不住,冲桑书远:“桑队,我再到客栈去看看。”
“嗯。你去吧。”
刘伟亭先开始:“你叫孙大勇?……”
桑书远旁听刘伟亭的问讯,没发现什么疑点,孙大勇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从昨晚到今早的经历。
等刘伟亭基本问完经过,桑书远开始:“昨晚,你们,就是你和赵铁刚,进101房间时,服务员没在?”
“对,没在。”
“为什么没在?”
孙大勇支吾:“嗯,服务员……不愿意……和我们俩一起去。”
“为什么?”
“呃……我们……说话……她不乐意了。”
“你们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铁刚他……当时说什么我也忘了,反正是惹……小姑娘……生气了。”
“哼,你们是不是调戏人家来着?”
孙大勇扬眉:“警官同志,你说我们调戏妇女?这……从何说起……这罪名也太大了吧……我们……平时说话就这样……啊,也对,铁刚他说话有时候……不太讲究……容易得罪人。”
“你严肃点儿!服务员都讲了,你们进门就用言语调戏她,她准备告你们去,你等着被拘留吧。”
“啊?!警官同志,这个可真没有啊!”
桑书远扬起调查笔录:“孙大勇,你别都推别人身上!你嘴里也不干净,这我们都有记录。”
孙大勇登时脸红脖子粗的,汗都下来了,桑书远继续:“再说,你也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去年的斗殴案子你也是主力吧?”
孙大勇彻底泄了气,声如蚊蝇:“是,去年……有我。”
“说说吧,去年你冲上去,是谁下的命令?”
刘伟亭在一旁有些诧异,旋即释然,今年他们三个从省城下来,都是因为那件无头案子,几千人的群殴,死了一个人,是被刀捅死的。
前任的警官,调查下来却毫无头绪,出于各方面压力,就定性群殴结案了。
他们仨来之后,认真审阅了案情记录,发现几个疑点,也请示了上级想重新审,但很快就被驳回了。
刘伟亭知道,为这个事儿桑书远很是上火,一直闷闷不乐,自己和武清风也感同身受,但一是现场留下的证据确实太少,二是缺乏最关键的现场监控录像,再就是上级的压力,只能是无限期搁置。
要重审只有一个办法,先提供更为有力的证据再提出申请。
那件案子,成了横在他们心头的一个梗。
桑书远重提旧事,面馆里一片静默。
孙大勇半天都一言不发,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个人不是我杀的,也没人给我下命令打架……”
桑书远心中暗叹,他也明白那件案子虽然尚有疑点,但重启重审又谈何容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桑书远定了定心神,继续询问:“行了,先不提这个。昨晚,你和赵铁刚进了101后,都干了什么?”
“就是看房啊,啥也没干,就是各处看看。”
桑书远想象着当时那个场景,甚至带些戏谑:“有没有在床上躺躺试试?”
孙大勇眼睛瞪圆了:“有啊,那床……可有点儿太软了,不太舒服。”
桑书远拿过旁边的针线包,放在孙大勇面前:“这个东西当时你见过吗?”
孙大勇反倒不知所措,他盯着精巧的针线包:“这是……针线包?我没什么印象,就觉着那房里的东西挺高级,挺讲究,还挺……怎么说?好像挺娘们儿兮兮的……”
桑书远暗笑,这是大老粗进闺房啊。
“就是说,你不确定看到过?”
“不确定。”
“再想想,这个针线包,当时应该是在书桌上的托盘里。”
孙大勇摇摇头:“真不记得了,对了警官,你可以问问铁刚,我大老粗一个,也笨。他那双贼眼挺毒的,看东西细……”
“哦,你说的是赵铁刚?他平时是不是也爱干个顺手牵羊之类的勾当。“
孙大勇尴尬了:“嘿嘿,他……反正……有人这么说……我……我……”
忽然,门开了一条缝,大李探头进来:“桑队,小付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