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话.破碎的橡皮(01~07)


橡皮这个案子,是我们联手破的第一个案子。

事情的发生是在我认识萧社长不久,那一年我们都是在念三年级的上半个学期,我记得从三年级功课起就开始多起来了,记得我爸爸说过,三年级的功课很是要紧,要是这个阶段落下就不好追了,是小学里学习的第一个分水岭。

我学习很好,还不是一般地好,总是班里前三名,所以说学习方面一直不是我的问题,我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在课堂上怎么能保证不睡觉。你要是让我看动画片或者演出,我还能坚持看完,因为这些都是活动的画面。反过来听老师讲课,在我看来就是盯着同一个人,听着同一个声调,如果老师又站着不动,我眼睛里看到的景象就会不停地重复,同一个画面反复叠加的结果必然是眼皮开始打架。一年级开学刚刚一个星期,我这个毛病就被老师和同学们发现了。

刚开始老师还经常提醒我,甚至靠板擦敲黑板或者用手拍讲台的法子,把我从混沌状态下惊醒,后来因为我成绩好,也就渐渐不管我了。我在班上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全班同学都聚精会神两手背后在听讲时,只有我是每节课头十分钟在频频点头,到后来就索性把头沉到课桌上,把后面的多半节课睡过去。

这个事情不但让老师们很是头疼,对于我的爸爸妈妈也很麻烦,他们前后被老师们和高校长找了好多次,起初都是老师们在抱怨,爸爸妈妈在听,然后就是他们不停地向老师道歉,听他们回家来讲,似乎到了最后都是大家一筹莫展,拿这件事儿没办法,然后大家一起摇头叹气,无计可施。

我自己也觉得不能老是这样下去,可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照大人们讲这叫影响不好,我当时也不明白影响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好像它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是它不好我就会不停地被大人们说,每天听他们唠唠叨叨地没有尽头。

同学们都取笑我,还在我睡的时候用纸团打我的头,我睡着了当然是啥都不知道的,只是下课铃把我吵醒时,会看到地上满都是各式各样的纸团。

其实大人们也多少想了一些办法,妈妈的主意是让我在家里睡饱了,早睡晚起,哈哈,这个倒是正对我的胃口,那样子不是在学校就不容易犯困了吗?试了试,这个办法没用,我在课堂上依然是该睡还睡。爸爸的办法是偷偷给我准备一水瓶的咖啡,他说他自己在上班犯困时喝上几口,马上就能精神起来,我也试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困了。

这个毛病困扰了我好久,因为有几个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经常不怀好意地捉弄我,给我起各种外号,我觉得可能是他们心里在想,我老睡觉成绩还那么好,就显得他们几个的智力有问题似的。我还推测也可能是他们的父母会唠叨,你看看人家苗文杰,上课睡觉门门功课还都一百分,再看看你,天天认真念书功课还不行之类的话。反正他们几个好像是越来越嫉妒我,捉弄我的法子是层出不穷,而且越来越厉害。

这个毛病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终于解决了。

那是五一节长假的后几天中的一天,我在湖边儿看书,正好萧社长他们几个也来草坪上捉麻雀玩。他们在草坪上撒上一些馒头渣儿,然后支起来一个大竹筐,竹筐上拴着一根长绳子,人都离得远远的,等着麻雀上钩来吃馒头渣儿。等到麻雀吃着吃着,慢慢跑到竹筐下面,就拽绳子用竹筐扣住麻雀。这个游戏看上去好有趣,我也放下书来认真看,很快他们就捉到一只小麻雀。

萧社长过去,把竹筐掀起一点点儿,然后把右手从下面的缝儿里伸进去,捞来捞去地捞到那只小麻雀,用手抓着拿出来,小心地放到他带的那只空鸟笼里。我记得那个鸟笼不大,是铁丝编成的,我在他家里见过,是他们家用来养鹦鹉的。萧社长的几个小伙伴儿都围拢过来,萧社长举着鸟笼让他们观察。过了好一阵子,萧社长问他们:“都看够了吧,知道麻雀到底长什么样儿了吧。“然后他打开鸟笼的小门儿,笑着说:“现在我要放了它了。”那只小麻雀左看右看,看上去很犹豫,好像不相信最后要把它放了,它蹦了几次,站到小门口的铁丝上,扇动着它的小翅膀,才发现真的可以飞走,就慌忙地飞走了,飞得好快,像子弹一样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萧社长那些个小伙伴儿,也都陆续散了,只剩萧社长在收拾捉鸟的物件儿。我心里觉得好奇怪,就走过去问他:“萧佳世,你抓到麻雀怎么又给放了?”萧社长头也没抬说道:“嗐,就是抓一只让他们看看,我们班今天留了一个作业,是写一篇动物观察的作文,好多同学家里都没养宠物,我就帮着他们,好把作业完成啊。”我这才恍然大悟,不过我还有疑问:“那你辛辛苦苦抓到了麻雀,干嘛不养一只呢?”萧社长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这个嘛,本来我就想放了的,麻雀也没有什么过错,就是出来找食儿吃,我要抓走它,它爸爸妈妈不得伤心啊?再说,麻雀都是有骨气的,我拿回家,它就会不吃不喝,用不了两天就会饿死的。”这个缘故我还真是不知道,我看着萧社长,心里不禁佩服他懂的真多。

他看着我手里的童话书,笑着问我:“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是看故事书?”我就把书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就又问我:“你作业都做完了?家里人让你看课外书啦?”我回答道:“早就做完了,第一天就做完了。”我想到作业,就联想起课堂上的事儿,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萧社长听我叹气,就停下手,双眼认真地看着我问:“苗文杰,你怎么了,好好地叹什么气啊?”我本来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同别人讲的,不过正好他在问我,同时我想到萧社长又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说不定能帮到我,就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一边儿听我说,一边儿皱着眉头在思考,等我说完了,就开口说:“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找到一个办法,好让你不想睡是吧?”我说就是啊。他又皱起眉头来,和我并排坐在草地上,靠在一颗大大的柳树跟上,半天也不说话,我只是紧张地盯着他的脸,生怕他也没法子治我的毛病。

过了好一阵,他眼中一亮,转头问我:“你听说过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吗?”我摇摇头,他弹起身子来,往家属楼方向就跑,冲我喊了声:“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好就呆在草地上等他。

也就是三分钟的光景,萧社长跑了回来,他喘着粗气,左手扶着膝盖在倒气儿,右手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他说:“你…你…你就用…这个,我…我想…就…可以了。”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木头把儿的小锥子,我接过来,脑袋中还是有些糊涂,就问:“用这个?怎么用?”他气儿也倒匀了,笑着说:“给我,我给你示范一下儿。”我还给他锥子。他跳过来说:“就是这样用。”说着用锥子狠狠地扎了我大腿一下,哇!真的好疼啊,疼得我一激灵,惊叫一声蹦了起来。萧社长哈哈大笑:“这下儿你明白了吧?”

从此以后,那个毛病再也没有让我烦恼,每当我在课上想睡觉,我就拿出那把小锥子来扎自己一下儿,当然,是轻轻地扎,不像萧社长扎我那样。

我说了那么半天,其实我的意思是说,萧社长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可是,就是那么有办法的萧社长,也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大概就是他送我锥子之后半个月,有天我下午做完作业,又来到湖边看书时,发现他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湖岸边的长椅上,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因为他帮我解决了大问题,我也想能够帮助到他,就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连他都犯难的事情。

萧社长看着我,把眉头一舒展说:“没事儿。”我有些生气了,就问:“咱俩还是不是好朋友?”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有点儿不足,因为一向是萧社长在帮助我解决问题,我从来也没真正帮到过他。萧社长笑了:“当然是好朋友。”我好像一下子得了理,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既然是好朋友,那当然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萧社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也大声嚷嚷:“对!”我说:“那你有什么困难,也应该告诉我,就算是我不能帮到你,两个人一起商量,也比你一个人闷头想辙要好吧?”萧社长连连点头:“对!你说的很有道理。”我高兴了:“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社长低头想了一下,好像在整理思路,然后有些沉重地说:“在我们班同学里,出了一个贼。”

我有些怀疑地问:“贼,不就是小偷儿吗?你是说,你们班同学里有人偷东西?他偷了什么?”萧社长说:“橡皮。”

“橡皮?”我有点儿纳闷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啊?是你的橡皮被偷了吗?”

我知道,每个小学生都有一到两块橡皮,放在铅笔盒里或者书包里,也有同学把橡皮放到专门的笔袋里。橡皮体积不大,也容易丢失,我自己前后就丢过几次,因为实在是太小了,尤其是使到后来只剩下小半块儿那会儿,很容易掉落到地上,然后大家一走路或者追跑打闹,就会把橡皮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往往是做大扫除时,才会从教室的犄角旮旯里浮现出来,有时一次大扫除能找出来十来块大大小小的橡皮呢。

萧社长回答我:“不是我的橡皮,是同学的。”我有些气馁,原本想帮他解决个大问题的,却想不到是这么个小事儿。我就问他:“你能肯定,你同学那块橡皮不是丢了吧?再说,一块橡皮在文具店也就是两元钱,有的小块儿的,才一元钱,根本也不贵,谁会去偷橡皮呢?难道说,是那种特别版的精美橡皮吗?那个倒是挺贵的。”那种特精致的橡皮我也在店里见到过,通常是做成卡通人物样子,而且是超大块的,还特别漂亮,属于舍得买不舍得用的奢侈品,那种橡皮确实价格昂贵。

萧社长说:“就是普通的橡皮。”我就表示很怀疑:“那你怎么能够肯定是被人偷走了呢?这个很难判断吧?”

萧社长举起右手,伸出来四个手指头说:“肯定有贼!已经有三个同学告诉我了,然后还有一个更加奇怪的地方。”我追问:“三个人啦?是什么更奇怪的地方?”

萧社长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是整块儿橡皮不见了,还可以说有可能真是丢了。这四块橡皮,大部分都还在,就是都被人用小刀割走了一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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